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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选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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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忽间，刘总管高亢的一声“恭迎王爷！”响彻门庭。
阿奴排在队伍最后，跟着呼喊。
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都起来吧。”阿奴这才敢微微抬起头。高挺修长的身影越过重重人群，跃入眼帘。她心若雷鼓，又忆起那一夜，床榻上他醉意朦胧深陷情*的神态，不禁红霞满布，赶紧又垂下了头。
“都齐了？”王爷身边的近卫清流问道。
“回秉王爷，除了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柳叶和芝兰，其余人等都齐了。”
端王爷萧亦恒环视一周，他眉若山河，肃如松风，单手垂于身后。单单是这么站着，就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睨了一眼刘管家和掌事姑姑，“那就开始吧。”
话音落，掌事的张姑姑站了出来，“王爷此次回府常驻，要添几名到前院随侍的丫鬟，今日召大家来，是因王爷要亲自甄选。”
这下可了不得，王爷何时管过这等小事。下人们低着头，心中疑惑。老夫人自从老王爷过世身体就一直不好，府上也没个主母，用人调度全是掌事的张姑姑和刘管家说了算。
现如今挑个贴身丫鬟竟要王爷自己选。看来府上还是得尽快进一位能主事的夫人才行。
尽管都心生疑惑，可谁也不敢面上露出来。张姑姑继续道，
“要求之一就是——会对诗。”
语出惊人。
大家头压得低，可心底的疑惑炸开了锅。一个丫鬟侍女，为何还要会对诗？王爷这是心血来潮？这是什么古怪要求？这就好比要求一个厨子善舞，一个柴夫善画，离之大谱嘛。
若说选个年轻貌美的才是王爷这个年龄该提的要求啊。
“对得满意就留下，对不上，就还各司其职。”
言毕，刘总管从袖管中，掏出一幅短轴，缓缓展开，一行诗句落入众人眼中。
“醉里不知谁是我”
站在前排的青萍一身浅碧府衣，很是称她的名字。她离得王爷最近，心跳得几乎都快听不见别的声音。此刻朝思暮想的王爷就在她面前，那俊朗英姿似是快要将她的魂魄都吸走。
她们是洗衣所的丫鬟，谁曾想还有能有今日。不仅能这么近得一睹王爷风姿，还有机会成为侍妾。
她觉得自己长相虽比不得阿心，但好歹是个正经人家的孩子，总比那俩不知哪来的野丫头强得多吧。心想着，她缓缓举起一只手，借机又偷偷望了一眼正在喝茶的王爷。心跳到了嗓子眼，双颊绯红。
刘总管示意她开口，可她却静了半天也没说句话。
说什么呀，她连个字都不识，刚才怎么就鬼使神差地举了手，现在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醉里......不知谁是我.....，是.....是......”青萍咬着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就在掌事姑姑过来要她退下的时候，她突然灵光一闪，豁出去了，瞧着王爷云纹乌金的长袍下厚实的胸膛，心一横，“醉里不知谁是我，是我是我还是我。”
哗然大笑。王爷一口茶差点喷到她面上，但修养令他掩面转头咳了几声，旁边的贴身太监松泉和侍卫清流也同时转头掩面而笑，不想头却撞到了一处，两人更是一个憋不住，笑出了声。
青萍这才如梦方醒，红透了脸，觉得自己再没脸面站在这里，捂着脸转头跑去了。
王爷咳了一阵，朝刘总管摆手。刘总管重重的一声咳，才止住了这阵混乱。
阿心一身粉衣，立于青罗布衫的下人们中间格外显眼。她庆幸自己昨夜留在了老夫人那看了一夜睡莲，半夜得知王爷突然归来，又听到了刘管家对下人的吩咐，觉得这一夜在廊下挨冻冻得值。
她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张姑姑眉目横厉，斥责道，“对不出来的，就别站出来现眼惹王爷不高兴。”她真是想找个地缝钻了。自己带出来的人，竟敢觊觎王爷美色，没甚学问就算了，还敢出来丢人现眼，看一会回去不收拾那个小妮子。
侍女们都是被送进府的，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就是宫里受了罚托了关系到王府谋生的，哪有几个官宦家会把孩子送进这里。
所以青萍跑了之后，再也没几个敢开口。直到王爷抬了抬手，立在身侧的松泉立刻开口朗声道，“王爷说了，大胆对，无罚有赏。”
院里的众人面上这才松了些，可是仍没人出声，因为是真不会啊。有人小声嘀咕，“醉里不知谁是我，下次一定不喝多？”
还有，“醉里不知谁是我，醒来方知我是谁？”再没人敢站出来。
静默中，忽有一抹鹅粉款款屈身朝王爷福了福身，那声音轻柔甜美地说道，“王爷，奴婢可否试试？”
萧亦恒忽地蹙眉，他凝眸深深望向面前的女子，茶杯被重重放下，他竟起身朝那女子走去。
阿心心生喜悦，眼看王爷来到自己身前，心跳加快，
萧亦恒的大手，捏住了阿心的下巴，对上了那双清澈纯洁的眼睛。可是阿心的喜悦没过多久，就看清了王爷眼中的不屑，甚至那是一种怨怒。
“王......王爷。”
“你不是不记得这句？”萧亦恒倾向她耳边，声音冰冷刺骨。
“奴，奴婢记得，”阿心大着胆子，继续说。
萧亦恒转身拂袖离开了她面前，再看到这双楚楚动人的眼睛，还是难掩平静。
周身的人都以为王爷说了什么悄悄话，这个平日不甚显眼的阿心，打扮打扮真是个美人。看来今日真要鸡犬升天了。
阿心心跳飞快，说出了那下半句：“非云非雾非墨。”
众人再次哗然，心中皆叹，对得妙啊。
掌事姑姑的脸上也才露出一些暖色。众人正以为要得以解脱，毕竟这对诗可比做活难多了。这人美诗美的，王爷定然满意。
却不想，王爷冲清流使了个眼色，身边立刻出来几个随从，将阿心扭绑起来。
阿心大惊失色，“王爷！这是为何？”
“为你矫揉造作心术不正。带下去！”
掌事姑姑吓白了脸，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这才明白过来。
今早才通知的后院集合，唯独她换下了府衣还上了妆，这心思极明显不过，自己怎么没注意到。要说这阿心也是有些手段，竟能比自己先知道消息，确是个心术不正的。
而王爷最恨那些妖祸媚主一心想爬床的。
王爷颀长身影投在还未干透的青砖石上，晌久才开口，“我再问一次，都在这了么？”
刘管家和张姑姑手都些哆嗦了，脑中却极飞快地转着。能在这王府做掌事的，都不是一般角色。瞬间，张姑姑想起了一人，水房还有个小哑巴，常年带着个面纱，不说话，也从不出来，几乎没人记得她。
难不成王爷是……寻她？
张姑姑方要开口，就听得队伍最后面，传来一个低哑清冷的声音：
“醉里不知谁是我，非月非云非鹤。”
如清月临涧，如松鸟入林，阿奴的声音很低，却抚上了每个人的心头。因为这声音太好听了。
她呼吸微浅，悬着的一颗心随诗句轻轻落下。直至那双金纹流毓靴映入阿奴低垂的眼眸，男人因逼近而散发出的高贵矜傲令阿奴的心再次加速跳动起来。
下巴被粗砺的手指抬起，对上了那双凛冽桀骜的眼睛。阿奴这才看清了，正是那夜那张入目难忘的脸，还有让人忘川星河的眼眸，和那天生高贵不凡的气息。
阿奴那夜从梦中醒来，曾深深凝望这张脸。她知道，这是她一个卑贱侍女高攀不起的脸，她能有幸这样近得看着他，还得了他的一夜宠爱，就已经是上天垂怜了。
自己是罪臣之女，是满门被抄斩时被偷偷救出的嫡女，已经是捡得一条命了，怎敢求更多。于是天未明，她便从他的榻上逃了。
谁想第二日，王爷竟来赏她。她又生出一丝希望之时，却被姐姐规劝，说王府后院里的种种复杂是她应付不来的，那种不该有的喜悦和痴妄，终将会害了她。随后姐姐替她领了赏，从此成了王爷的宠妾。
今生与前世，似乎在这一刻纠缠交错。
阿奴将刚才的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也疑惑不解。王爷对姐姐本该是一见倾心的，可姐姐却惹怒了王爷。难道是因为对错了那句诗？
那确实是很小的时候她常念的一句。可十岁时一场高烧，令她忘了很多幼时的事。
可不知为何就在刚才姐姐念出的时候，那句诗的后半句，和一个顽童的身影却突然浮现在她脑海中。
看来姐姐到底还是没记清。阿爹小时候考她二人学问，就常提醒她，求学问不能一知半解，要一心一意方得始终。
阿奴得脸被抬得很高，前面转头闻声来寻的人全都惊住了。这是一张美艳得让人移不开的脸，连张姑姑都惊诧得脱口而出：“小哑巴？”
“是那个小哑巴？”惊呼连连。
这小哑巴终日戴着面纱，大家都以为如阿心所言是因样貌太过丑陋，怕吓到众人和主子，却没想到，面纱后竟藏着这样一张惊为天人的脸！
阿奴这次没有闪躲，尽管那双深邃得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黑曜眼眸，像是能吞掉她一般骇人，但她这次没有避开，而是直直地望回去。
她这次，要做不一样的阿奴。既然上天给了我这身媚骨，何不好好利用？
娇容狐媚就狐媚，礼乐崩坏就崩坏，她阿奴这一世再也不要守着女德闺范一心傻读书，最后落得孤惨离世。她要活得好，要生儿育女，还要为阿爹阿娘报仇。
这一切都系于面前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同为卑微侍妾，前世姐姐做得到，她阿奴也做得到！
作者有话要说： 众所周知，立Flag的唯一意义就是——打脸。
醉里不知谁是我，非月非云非鹤。——辛弃疾《念奴娇.赋雨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