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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五话 月明之夜的羽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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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刀光淹没在了一片浅紫色的烟雾中。烟雾散处,花痕安静地站了起来,明眸皓齿,神容淡淡,水葡萄般的大卷发垂落腰畔,美丽得无可比拟。
夜莺轻一移目,目光停在了羽千落身上,碎发之下的眸子冷若霜河:
“还有,你真的有在跟弦月好好配合吧?如果面对与我的战约,只是这样无所谓的态度,那我会觉得……非常生气。”
说完,他再没有看她回身离开了。
羽千落咬紧了唇,一语未发。绞割全身的剧痛,让她的视线都有些模糊了。隐约中,只见到那道背影淡淡远去,仿佛悠游暗夜中的独鸟,从不屑为人间的喜悲而回头。
……夜……
忽然,耳边传来“咔”一声轻响,似是身边的一根碎枝被人踩断了,同时,一道阴影覆落眼前,安静了一刹,然后——
“……”
羽千落看着这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漂亮的手,良久,轻一抬眼:“干什么?”
映着月色,花痕似微笑了一下,低声道:“夜的性格很差吧……对不起。”
亮金的眸子,霎时微微一缩,她淡淡注视着面前那双水葡萄般安静清澈的眼眸,莫名地,心中有无以言说的恼火一掠而过。下一秒,她发现自己跳起来推开花痕朝林木深处跑去,膝弯的伤让她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却依然很快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
花痕的眉毛微微挑了起来,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不远处“哗啦啦”一响,极度不爽的声音霎时间震响了空气——
“随便打断别人的决斗,自以为是地说完话就走——好可恶不是吗?你……”
夜莺顿住了,轻一侧目,看着站在自己身后满身灰尘却怒火蓬勃的某人,凤眼中的光芒蓦然冰冷了一刹。触到那样的目光,碎风的心脏轻轻一跳,冷哼一声,不屑又不甘地补充完毕——
“……夜莺‘学长’!”
夜莺已握住刀柄的手收了回来,回身继续走路:“你该睡觉了。虽然抓迟到的事情与我无关,但我也不想武战系在全校面前丢脸。”
“……你!”
碎风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唇角轻牵:“说得这么正经,其实你之所以加入学生会,也不过只是因为那种原因而已——”
看到夜莺倏然扫来的冰冷目光,她滞了一下,强忍不爽地又一次补充完毕:“——不是吗?‘学长’大人!”
“你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让她怔了一下,抬头正要说话,却发现夜莺根本没有看她。他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停在了树林中的某处,让她不由微奇回头,正看到花痕收回目光朝这边淡淡走来:“没什么。”
……花痕学姐?
什么啊……跟自己的武器说话也这种语气,果然是月渡学园最恶劣的男人。嘁。
满怀着对于夜莺的不屑和鄙视,她悠悠然回头正想不怕死地再讽刺他一句,已到唇边的话却忽然停住了,望着他,刹那间,竟有些失语。
夜风轻送,悠悠拂起了他耳畔眉间细碎的黑发,在他眼下投落深深浅浅的斑驳阴影,那些影子悄无声息地抹去了他眼底冰冷的神色。月色隐约,他注视着悠悠走来的她,凤眼中的光芒一刹间如此柔软,竟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那样的目光……
竟然……他也会……
“碎风?”滚泉般悦耳的声音响起在她身后,她倏然反应过来回头,垂下了目光:“花痕学姐。”
花痕点了点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夜,回去么?”
“随便你。”
夜莺淡淡说完,回头走人。光影缭乱,那样柔软的光芒,瞬间沉落到了眼底最深处,不容人窥测,只除了……
看着那两道远去的背影,碎风无由地有些失神。心底一掠而过的情绪,似有些失落,又似有些了悟——
这就是……搭档的默契么。
什么时候,我才能够拥有……自己的武器……
翠绿的眸子里,蓦然掠过一抹悲伤的神色,随即沉落记忆之中……那些愿意回忆一生,却又一生也不愿去回忆的……自顾自的诺言。
……弦月!
“阿嚏——”
弦月揉了揉鼻子,心想:莫名其妙打喷嚏……有谁在说我的坏话么?
他牵了牵唇,低头继续看书,笔尖迅速移过一行行的文字,寻找着对写论文有帮助的段落。正在这时,伴随着很粗暴的响声,宿舍的门被推开了,几乎同时,一阵冷风吹进屋子,“砰”一声响,门重新关上了。
“我跟人打了一架。”淡淡语声中,羽千落向卧室的方向走去。
弦月头也没回,拉过笔记本记录下了一句重要的句子:“听你开门的声音就知道了。”顿了顿,他问道:“结果?”
“哼。”
“……能打败你的人,还是很少见到的说。”
“现在也一样很少见。”
“哦?你是指?”
羽千落不爽地停了一下,终于移开了目光:“还是恶劣学长啊,可恶……而且,这次他和花痕在一起。这样的组合,要在我专心对付碎风的时候一招偷袭成功,几乎只要拿出五十分之一——或者一百分之一的实力就可以做到了。”
“哇~”弦月终于抬头,一转椅子看向她,两眼闪亮:“竟然这么谦虚,真不像你耶。”
“……”
千落的脸微微一红,轻哼一声,低声道:“因为……是他啊,白痴。”
看到她难得的小女孩神态,弦月不由微笑,一推书本站起来,边向厨房走边道:“去洗澡吧,你知道你满身都是灰么?嗯……想吃什么?”
听到“满身是灰”几个字,千落的脸顿时更红了一点,清咳一声,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晚饭?”
懒洋洋的声音从厨房里漫不经心地传了出来:“因为你吃过饭以后心情会很好,不会跟人打架。”
“……不要说得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
“啊啊~那种事情,无关紧要。”悠游语声中,“轰”一声轻响低低响起在厨房中,那样温暖的声音,仿佛可以让她看到瞬间跃动在炉灶上的幽蓝火焰。情不自禁,眼里不驯的冷光悄悄柔软了下来,转身正要推开浴室的门,又想起什么停了下来——
“对了,弦弦。”
“什么?”弦月从厨房里探出一个头。
羽千落微一偏头:“你父亲……是怎样的人呢?”
“咦?”弦月微微睁大了眼睛,显然不明白这个问题为什么会突兀地出现,但依然道:“老爸啊……是很奇怪的人啦,喜欢把家里布置成稀奇古怪的样子,养一堆乌龟,收藏很多CD,做事没有逻辑……然后,虽然他平时非常亲切温柔,但是很能打架的说。”
“……”听到这个描述,羽千落黑线了一下,试图脑补那样一个男人的形象,发现非常困难。
于是,她假装漫不经心道:“那……你和他长得很像么?”
“不是很像,我比较像妈妈。”弦月重新转了回去:“不过,父亲也是倾倒众生的美男子……嗯,一直都是,现在也是~”
“你可以解释一下什么叫‘也是’么。”
“……你……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吧……”
羽千落轻哼一声,走进浴室关上门,拧开水龙头,一边等待着热水一边默默想道:倾倒众生的美男子……那样的话,就不可能是老师了吧。
但是,勾玉琴真的普及到了这种路人皆会的程度么?总是很难相信老师会和弦家没有任何关系。难道……是爷爷?不对,弦弦和爷爷的感情很好,手机里有他的照片,明明是和老师完全不同的一个老头子。
呃……难道是什么远房亲戚?
“……”
她凌乱了一瞬,蓦的摇了摇头——
——不想了!麻烦死了。
热水“哗哗”流淌着,就在这样的声音中——
“……咕噜……”有人的肚子低调地抗议了一声。
热水继续“哗哗”流淌,某人的脸却瞬间变红了——
——说回来……
真的……好饿啊……T.T
俗话说得好,“生活无非就是你攻来攻去,我受来受去……或者颠倒过来再来一遍”。在女王欺负忠犬与忠犬反攻女王的各种囧囧有神中,小千落风卷残云地搞定晚餐,在被弦月抓住洗碗之前迅速地闪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看着桌子上空空荡荡的碗盘,弦少爷无言以对地挑了挑眉毛,洗碗洗碗。
“哗哗”水声中,似能听到羽千落卧室里隐约传来的音乐声,不由微奇——
——这个家伙,也开始听莫扎特了啊@@
他忍不住微微笑了笑,擦干碗底的水珠走出厨房,反手拉上门,“咔”一声轻响,门悄无声息地闭和了。
房间里,就这样陷入了不寻常的寂静。
他没有动,甚至没有收回握着门把的手,只安静地站在门前,任由那样隐约的音乐声缭乱了眼底几不可察的阴影。
千落。
千落……
“……你真的就……”
喃喃低语声,几乎淹没在了细微的提琴声里,如同他发端似有若无的柔软光芒,毫无来由地触痛了夜色。
“……那么……喜欢他么。”
深褐色的眸子里,罕见地没有了笑意。似有些恼火,又似有些困惑……那些不安又不甘的情绪,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才会终于忍不转—
忽然,“哗”一声轻响惊动了他眼底的光芒。有些猝不及防地抬头,只看到她站在房门前,亮金色的眸子静静注视着他,只似淡漠无波,却又似……
仿佛迟疑了一下,她终于移开了目光,淡淡道:“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弦月被火星到了,下意识想像平时那样漫不经心地岔开话题,却异样地有些开不了口。良久,终于有些冷淡道:“你站在那里才很奇怪吧。想洗碗的话,明天我会留给你的。”
“我听到你关上门以后就没有动静,所以——”她一分分收紧了指,感到这句话竟然无法顺畅地再说下去,不由微感窘迫,却又绝不愿意被看出来,只轻一牵唇靠在了墙上,悠悠道:“我说,该不是因为恶劣学长的事情,让你不爽了吧?”
“喂!”
弦月霍然抬头,但,即使是那样微微恼火的神情也掩不住脸上莫名掠过的粉红颜色:“我早就说过,我没有在意那件事,‘婚约’什么的也没有所谓——”
“是吗?我怎么只记得你说过‘婚约只不过是对我意愿的确认’这种话——”
“那是……”弦月的瞳孔轻轻一缩,想起那个她弄了很多很多饭盒回来的早上,那个映着晨光,蓦然穿透十年时光的璀璨笑容……终于再无法继续,轻轻垂下了手:“那些事情无关紧要。”
“我也觉得。”
身后的声音,明明淡漠一如平日,却见鬼般让他触到了一丝熟悉的意味。刹那间,背上那本来已好得差不多的伤痕条件反射地抽疼了一下,几乎同时,一阵轻盈的风掠过,她像一只没有重量的小猫一样从半空扑落,落在他背上,轻轻环住了他的脖子。
“的确……无关紧要。”
她的语声依然清清淡淡,只缠绕他脖颈的发丝如此柔软,顿让他凝滞在了原地,任由那些轻盈的,柔软的,温暖的声调在空气中浅浅氤氲。
“因为比起那些,更重要的是……”她把下巴抵在了他肩膀上,轻轻闭上眼,鼻断顿时被似有若无的清爽味道所充盈,像深山中的露珠,又像遥远时空中飞散的樱花——
“……我不要你不开心……弦弦。”
世界,就这样久久沉寂,如果不算那轻轻的声音——
“……好啦,我知道了。真是受不了你。”
窗外,依然是清冷如水的夜色,仿佛夜鸟之翼,冷然漠视着人间的欢喜与悲伤。但,夜幕最深处的暗调,却被明月悄然融化,抬目望去,只是银辉漫空,浩瀚而安宁。
此刻,那轮月光安静地映在一双沉黑色的眸子里,如此明亮,几淹没了眸底细微的波纹。夜莺靠坐在窗台上淡淡注视着月亮,夜风轻过,发丝斑驳的阴影悄然铺展。
——说起来,那个晚上,也是……
忽然,他的目光微微闪烁,轻一侧目看向卧室的门。在数秒的静默后,门把手缓缓地旋转起来,随即,门开了。
“夜,你果然没有睡。”
花痕轻轻推开了门,明亮的眸子一瞬间掠过了一抹复杂的神色。良久,低低道:“每个月圆的晚上,你都要这样坐到天亮么?”
夜莺的视线移回了窗外:“你过来干什么。”
“……”
花痕垂下了目光,似有些迟疑,但眼里安静的光芒却分明从未动摇。忽然——
“我明白夜想要打败羽飞烟的心情。只是,我也希望……”
“啊,的确,那一次完全败给他了……”修长的凤眼微微眯了起来,只语声淡漠一如平日:“……一年前的月圆之夜。”
花痕的目光蓦然冷了一刹,似想起那场太过惨烈的战斗而有些激动,但那样刀一般冰冷的光芒却随即沉敛。她走到窗前,注视着圆满无缺的月盘,平静道:“但是,总有一天——”
“——会让他拜伏在我的脚下。”
夜莺淡淡说罢,唇角忽然轻轻一牵:“不过,我不是在想那件事。”
“咦?”花痕终于惊讶了,回头看向他,却正触到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带着三分戏谑,却又似隐藏着更深的情绪,让她陡然感到了一种近乎陌生的窘迫。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倏地移开了目光,只听到身边那样清冷的声音低声道:
“三年前的那个晚上,月亮也很好的。”
“……”
……三年前……
对了,是一切开始的那一天啊……
那一天伊始,生活跟从前再不一样了。无论是喜悦、悲伤、悔恨或痛苦,总之……与你在一起,就好。
那样的心情,是什么时候才渐渐明白的呢?留在你身边,注视着你,渐渐地了解你,渐渐地因你而微笑……那样的心情……
……是喜欢吧。
我……喜欢你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