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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六话 魔笛与迷样的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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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月渡学园还笼罩在一片迷迷糊糊的睡意里,但小树林里却已响起了杂乱悉索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男人吆喝指挥的声音——
“这棵悬钩子搬到那边去,注意叶子——笨蛋,不是那里!”
“把树扶起来……来一个人把这里清理干净,动作快点!”
“水泥拿过来了吗?好的好的,小心脚底下,放到这里就好——小心!靠,我让你小心!”
搬水泥来的男生不小心踩到了一块尖石上,身体立即一歪,手里装满水泥的桶也歪歪斜斜地向一边倒去。站在旁边指挥众人的璧青一边怒骂一边冲上去试图挽救那只杯具的桶,却毕竟离得太远,眼看得桶里灰色的泥糊就要倾洒在地——
“嗖!”
尖锐破空声中,一枚小石子倏然从不远处的树上激射而来,不偏不倚正正击中了提桶男生的手腕,他立即痛呼一声,不由自主松开了手。几乎同时,一枚大些的石头飞来打在了桶上,顿让那堪堪落地的桶在半空凝了一刹,随即“轰”一声四平八稳地落地,连一滴水泥也没洒出来。
“夜大人!”
璧青又惊又喜地唤了一声,抬头看向石子飞来的方向,立即,又一枚碎石“啪”一声命中了他的脑门,伴随着树上的淡淡语声:“少废话,干活。”
“……痛痛痛……”
璧青掩着脑门痛苦地弓下了身,跟旁边抓着手腕痛呼的男生相映生辉。但,两人一边忍着直入骨髓的疼痛“嘶嘶”倒吸凉气,一边却都不敢忘了应声:
“……是,夜大人!”
靠坐在高高树枝上的夜莺收回目光,视线重新落回了书上。斑驳树影下,凤眼沉黑如夜,顿时烘托出了异常出众的监工气质。
一时间,没有人敢说话,每个人都马力全开地干活,这一片狼籍的小树林很快又有了清幽美丽的味道。一小时后——
“呼……”
璧青长出一口气,直起身看着眼前接近完工的一切,感到心情很好。他扔下沾满土的铲子转身拿起水瓶,仰头刚把水倒进嘴里,眼睛忽然睁大了,一口水直喷了出来——
“你——咳……咳咳……不是……咳……那个谁——”
正要走过的弦月闻声回头,看到熟人,不由灿烂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啊~早上好~”
明亮悦耳的声音里,干活的不良少年纷纷抬头,却在看清面前少年的一瞬间同时愤怒了!一时间,“噼里啪啦”的声音响成一片,每个人都下意识扔下工具抄家伙,一脸敌意。
璧青放下水瓶,目光中浮起了警惕的神色,声音也冷了下来:“你这家伙,想来干什么?不要以为开学时偷袭成功过一次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羞辱我们!”
“嗯……?早上去上课,恰好路过而已。”
晨光流转,照亮了少年脸上明亮的颜色,即使是在这样紧张的空气里,那样毫无瑕疵的微笑也让璧青莫名其妙地心跳了一下,满心凌乱地想:世界上……怎么可以有长成这样的男人!没天理——没天理啊啊啊啊!
为了掩饰这种想法,他暴跳如雷道:“……你,你开什么玩笑,谁会这么早去上课啊,教授都还没起床吧!”说完,他冷笑一声,“刷”一声拔出双截棍,放话道:“哼哼,上次爷是大意了,才会在你这种娘娘腔手下阴沟翻船,今天就不一样了,我——”
“刷”一声衣衫翻动的轻响,一片阴影轻盈地投落到了臂青脸上,有人,飞跃而下落在了他面前。
但,正在兴头上的他完全没有发现身边小弟们瞬间发白并黑线的脸色,依然口水喷溅地继续:
“——你小子踢馆之前也不在外面打听打听爷的名号,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操,你应该庆幸爷今天没和武器一起来,否则日翻你只用十秒……”
终于有小弟听不下去了,悄悄一扯他的衣角,低低道:“喂,璧青学长,你看清楚,你面前的人是——”
“——还能是谁,不就是弦月那个娘……”
璧青一边说一边满不在乎地抬头看了一眼,刹那间,他意气风发的□□宣言像被针扎了一样停在了喉咙里。
“……夜,夜大人……”他心虚地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挥手道:“我……我当然不是说要日翻您……呃!我当然不是指……”
听到某两个字,夜莺顿时侧目,那样冰冷幽暗的目光刹那间让璧青惊悚了。然而,不待他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乃至解释——
“砰!啪!噼里啪啦——”
清脆响亮的声音里,夜莺的长刀重新回到了袖中。他没有理会满头大包扑倒在地两眼冒金星的璧青童鞋,只淡淡回身看向弦月,凤眼微微一弯:“你的搭档昨晚把学校破坏成这样,你打算事不关己地从我面前走掉么?”
“……”
弦月看着璧青的“尸体”,一边思考这个人为什么永远以这样一种形态呈现在自己面前,一边却忍不住轻轻牵起了唇角。半晌,他收回目光,微微一笑,目光安宁如海:
“正好,我也有事想找夜莺学长。”
“叮铃~”
门上的铃铛清脆一响,“谷神星”的门被推开了,不分四季穿着夏威夷衬衫的法楼立即从柜台后跳了起来,把墨镜往头上一推,招手热情道:“早上好,欢迎光临‘谷神星’!秋天到了,天气越来越冷,请大家多多注意身体哟~当然更重要的是,来品尝一杯谷神星的榛果热可可,驱寒暖身,让你在纸杯里尝到幸福的味道——当然你也可以自带马克杯。那么,两位是要——”
他正待一路顺溜地说下去,舌头忽然一打结,瞠目结舌地盯着刚走进门来的那两人,仿佛忽然对这个世界有了全新的见解。
他的目光先在左边的少年身上停了停,暗暗点头道:嗯,这是女王的忠犬……哦不,是独眼小姐的武器……
然后,他的目光缓缓移到了右边,再次暗暗点头,心道:嗯,这是女王的男神……哦不,是独眼小姐仰慕的男人……
……
他的目光移到左边,又移到右边,然后左边、右边、左边、右边、左……右……左……
“……啊啊啊!”
“砰”一声大响,他栽倒在了桌子上,眼睛一边晕晕乎乎地转圈圈一边满心凌乱地想道:这……这是什么组合啊!为什么这两个人会一起来啊!现在的孩子都是怎么回事啊!把我的店当什么了啊!□□谈判所?三角恋圣地?奸情酝酿营……?
55555……我的谷神星啊……几百年的牌子啊……
“……法楼?”看着店老板像见鬼了一样一刹间丰富地变换了好几个表情,随即一头栽倒动也不动,弦月诡异地眨了眨眼睛,却随即微微一笑,声音明亮:“请帮我们做一杯榛果热可可,一杯清咖啡……呃,咖啡要加双份的奶糖。”说完这句话,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夜莺一眼,黑线地想:好奇怪的口味啊……
法楼依然趴在桌子上,声音闷闷:“额外的奶糖要加钱哦。”
弦月头上掉下一滴汗,强撑着笑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啦,法楼~”
在夜莺对面坐下来,弦月叹了口气:“虽然说我是答应请学长喝咖啡作为补偿,但是为了宰我,专门去点那种加了双份奶糖的奇怪口味,这种事真不像学长的作风耶。”
“你想被做成花肥么?”
夜莺的目光懒懒投向了窗外。窗边,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只听到咖啡机“咕咚咕咚”冒泡泡的诱人声音,空气中有隐隐的醇厚香味悄悄弥漫。
“……”
弦月接过法楼递上来的热可可,道了声谢,沉默了一下后,终于决定打破这种诡异的沉默:“那么,夜莺学长——”
“42年的魔笛,在弦家吧。”夜莺忽然淡淡开口。
“魔笛?”
弦月脸上瞬间掠过了一抹讶异的神色,显然没有想到竟然会从正在交谈的对象口中听到这个词。
魔笛不是笛,是人。
他传奇的经历和成长故事,可以写成一本厚得足够成为凶器的书,但那所有的记叙只用这一句话来概括就可以了:被誉为“魔笛”的男人,龙纳斯•康韦尔,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长笛演奏家,没有之一。
他的名字和那把神话般的24K金笛一起,交织成古典乐坛最神秘的传说。他的音乐像被灌注了魔法一样,即使是再简单的演绎,也有着让人沉迷的力量。
没有人知道,要用怎样的技巧,才能演奏出那样深厚绵长的美丽长音;没有人知道,要经过怎样的练习,才能吹奏出那样繁华尽绽的绚丽华彩;没有人知道,要与乐器有着怎样的默契,才能表现出那样骨血相融的深情厚意……但其实,这所有的“没有人知道”,说穿了也很简单——如果你是一位热爱音乐的御花人,而你的武器又恰好能够化身为你所擅长的乐器,那么,演奏出魔法般的音乐于你来说也是可能的。
优秀的御花人——哦,同时也是优秀的长笛演奏家——龙纳斯•康韦尔为了向母校帕罗利夏音乐学院的200岁生日致意,于3142年录制了一张全球限量发行1000套的CD,碟上只有一首曲子,那就是演奏者本人最喜爱也最擅长的莫扎特C大调长笛协奏曲。
由于数量稀少且具有非同一般的历史意义,这一千套CD很快就通过各种渠道流到了全球各地的收藏家手中。十五年过去了,谁也不知道那些CD现在在哪里,而现在……
……一个除了深度洁癖之外没听说有什么个人爱好的恶劣男人竟然提起了这张碟?
弦月GG表示……相当有压力-_-
“你的父亲,弦歌,不会错过那张魔笛。”夜莺终于移目而过,沉黑的眸子停落他的脸,带着三分隐微的嘲讽笑意。
弦月忍不住微笑:“的确……为什么学长会这么了解我父亲?”
映着微冷的晨光,弦月有些惊奇地发现——他甚至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夜莺的脸上刹那间掠过了一抹非常不像他的窘色,但这个表情却迅速挥发了。下一秒——
“我没有回答你的义务。”夜莺轻轻一勾唇,柔软的碎发覆落眉间,将斑驳的阴影融化在了眼底,只目光冷然如初——
“魔笛,我要了。”
……
弦月感到人类暂时还没有发明出足以形容自己此刻心情的词汇。
触到面前的沉默,夜莺的眸子微微一弯,似笑非笑:“如果你不能做这个主的话,我就去跟你父亲谈。”
……
弦月感到在可预计的时间内,这个星球上都将不会出现足以形容自己此刻心情的词汇。
良久,他叹了口气:“要忍住不说‘绝对不会给你的’这句话,真的很难啊。”
“不想被做成花肥的话,忍住比较好。”夜莺打了个哈欠,修长的凤眼懒懒眯了起来,看上去像一只晒太阳的猫。然后,他站了起来,顺手拎起外套搭在肩上朝外走去:“想到交换条件的话,欢迎来找我。”
这时法楼正端着加了双份奶糖的咖啡走过来,看到他一副要走人的样子,不由如遭雷击:“诶,你竟然要走了吗?咖啡才刚——”
“杯子下午还回来。”夜莺伸手从法楼面前的托盘里端起咖啡,转身推门。门铃“叮铃~”一响,微寒的晨风顿时扫进屋内,“哗”的吹起了弦月散落肩背的长发,轻盈一如他笑意淡淡的语声:
“啊~没有关系,魔笛是父亲给我的生日礼物,转送给学长也没有所谓。”
夜莺轻一侧目,一条腿已迈出了门外:“那最好。”
“只不过,”弦月注视着波纹微微的热可可,深褐色的眸子安然如海,“我有一个要求,对于学长来说,应该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才对,这也是我今天本来就想和学长谈的事。”
夜莺顿了顿,唇轻牵,端着杯子正要走人,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又停了下来,淡淡道:“魔笛的事情,不许你告诉羽千落。”
“咦?”
弦月终于惊讶了,条件反射地转身,却只见到一幅衣角翩然掠出门框,轻盈一如夜鸟的羽翼。
“……”
看着古旧的门铃在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不连贯的细微轻声,弦月不由缓缓垂下了手,明亮的眼眸安静一如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