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器种族：御花学园》天狼.

22、第十九话 锦瑟无端（二）

　　商厦外的大街上，一对年轻情侣正慢悠悠走着，举止很是亲密，叽叽呱呱悄声说个不停，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让街上的人纷纷侧目。
　　“讨厌啦，小一~”情侣中的女人摇晃着手里的雪糕甜筒，“咯咯”笑着踮起脚想去亲男朋友的脸，但这个动作刚完成了一半，她忽然尖叫一声，夸张地后退两步，盯着被撞翻在人行道上的雪糕，满脸不可思议。
　　“撞……撞掉了啦！讨厌！”她跺了跺脚，看上去快哭了。
　　她身边的男人大怒，回头冲着撞翻女友雪糕的人大吼一声：“你给我站住！”
　　那人听命站住。
　　“撞到人了，你他妈没看到啊？”男人见那嚣张的小女孩不回头，怒火更甚，冲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拽了过来，冷笑道：“不要以为你是个女人我就不会怎样，我——”
　　他的声音忽然噎了一下，盯着像洋娃娃一样被他拽在手里的少女，凝固了。
　　淡淡注视着他的，是一只罕见的金色眸子——只有一只。
　　柔软的银发垂落她脸沿，掩住了她的右眼，但透过缕缕发丝依然可以看出，那只眼睛被黑色的眼罩遮住了，眼罩上细细的暗蓝花纹玄奥繁复，似有若地交织成冷艳盛放的蓝玫瑰……蓝玫瑰……
　　……蓝色妖姬！
　　条件反射地，男人像被什么烫到了一样放开了她，后退两步，脸上露出了惊惧的神色——
　　——这个女孩子……不正常！
　　被她放开的少女抬手整好衣服，再没有看那男人一眼，正要转身走开——
　　“啪！”
　　清脆响亮的声音，毫无征兆地震响了空气，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条件反射地都停了下来，无数道目光“刷”一声朝这边看来——
　　“果然长着一张狐狸精的脸，就是勾引男人的骚货！”那雪糕被撞翻的女人尖叫一声，趾高气昂地收回了手——一秒前，正是这只手重重在银发女孩的脸上扇了一耳光，在那张晶莹剔透的小脸上留下了——
　　留下了……
　　……什么都没留下……
　　“……”女人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死死盯着面前少女那张淡若止水的脸，眼睛里忽然掠过一抹狠毒的光芒，霍的上前一步，涂着银色指甲油的五指猝然朝少女右眼的眼罩抓去，一边冷笑道：“既然要勾引男人，就不要藏头露尾，好好让我们看看你是什么货色！”
　　看到她的动作，少女安静的眸子轻轻一缩，淡淡抬头，左眼中，有森寒的冷光骤然沉落。
　　那样的眼神，让一旁的男人大急，发声想要阻止女友，却已来不及了。只见少女的身影微微一错，刹那间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虚影，错落的影像中，有金属的光芒倏然明亮——
　　男人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世界，仿佛在这一瞬归于静止。但静止之中，却并不是全无声音。
　　只是，那不是他预想中利刃洞穿血肉的钝响，而是……小提琴声。
　　提琴声，在他合眼的一瞬，悠扬响起在远处。
　　那是单纯而动听的音乐，音符流转间，只有纯粹的欢乐。
　　那些旋律旁若无人地悠游在这座城市上空，像一条绚丽而灵巧的游鱼游弋在深洋里。在这样的音乐中，涂银甲油的女人又惊又奇地看到，面前的银发少女骤然停住了动作，安静数秒，她缓缓收手回身，有未知的金属光芒在指间悄然消敛。
　　女人轻轻哼了一声，还想要发作，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分钟前还在心中涌动不止的恼怒和嫉恨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耳边，只有那样宽和的音乐水一般流淌跳跃。情不自禁，她抬头向音乐来处看去。
　　那里，只是这城市里最不起眼的一个街角，但在提琴声里，它变成了让天使驻足的天堂。
　　站在那里拉琴的，也只是这城市里最不起眼的一个流浪老汉，但在幽微弦影中，他就是上帝的化身。
　　提琴声，仍在继续。那年迈的卖艺琴师自如地挥洒着音乐，脸上带着愉快的笑容。这一刻，就连纠结在他乱发下的白须也被一种圣洁的光芒照亮了，每一个行人都情不自禁驻足在他面前，任由那些明亮的音符洗净了心尘。
　　终于，伴随着一串清越的尾音，一曲终了。沉寂许久的人群仿佛忽然得到了什么许可般，如梦初醒地用力鼓起掌来，很快，老人面前的琴盒就被来自四处的纸币和硬币堆满了，但他却只是闭着眼睛微微笑着站在原地，像是依然沉浸在刚才的音乐里。
　　几个行人上前想和老人搭话，但看了半天，最终还是识趣地走开了。
　　很快，熙熙攘攘挤在一堆的听众就这样渐次散去，重新汇入这城市一道又一道匆忙的大潮，像是从来没有相遇过。
　　忽然——
　　“这就是莫扎特。”老人闭着眼睛毫无征兆地开口了，语声苍老，却莫名地让人觉得明快温和：“莫扎特第一小提琴协奏曲第三乐章。你有什么感觉？”
　　良久的沉默。
　　终于——
　　“希望。”清冷如水的声音轻轻响起，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具体一些的话，我觉得很快乐。”
　　“那太好了。”
　　老人笑了起来，睁开了眼睛，蓝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让人温暖的安和光芒。
　　他看着面前银发飘洒的纤细少女，轻声道：“所以，世界上是没有不能被音乐感化的人的。某种程度上……它就是最强大的力量。”
　　顿了顿，他低低重复了一遍——
　　“的确，它就是最强大的力量。”

　　繁华的街市，涌流的人潮，或静默或匆忙，将这城市晕染得一片迷乱。
　　“你是谁。”羽千落注视着老人波斯猫一样的蓝灰色眼珠。
　　“我的名字吗？”老人收好琴盒里满满的零钱，在墙边坐了下来，轻轻拨拉着琴弦：“无端。我叫无端。”
　　羽千落淡淡提醒道：“一听就是假名哦。”
　　“的确不是名。”老人长长打了个哈欠，披上了自己破破烂烂的黑昵外套。羽千落的额角抽搐了一下，抬头刚想讽刺他一句——
　　“那是‘字’。”无端停下了弹拨琴弦的指，淡淡笑道：“只有真正的朋友或家人才能称呼的，象征着不可斩断的亲密关系的……‘字’。”
　　羽千落微微一怔，看着老人佝偻的身影，半晌，忽然轻一牵唇：“你打算在我们之间构筑这样的亲密关系么？”
　　“这是不恰当的说法。”
　　无端停在小提琴四弦上的指忽然如风轮般轻轻一拨，顿时发出一串滚珠般的清声，却远比琵琶的轮指清越动听。注视着手中的提琴，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缕笑意：“‘打算’是为还没有发生的事作出的计划，而在你我之间——请原谅我这么不谦虚——因为我演奏出的美妙音乐，已经有了足以让你了解我的‘字’的联系。”
　　羽千落凝固了一下，刚想说话——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莫扎特！哦，伟大的人，一生为贫穷所困，音乐中却只有纯粹的欢乐。那是真正高贵的灵魂，没有人可以企及……也许我稍微接近一点，但你就差远了。”
　　羽千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拳头“啪”地爆响了一声……
　　“相信你不会否认这一点。”仿佛挑衅小萝莉很有乐趣一样，无端和蔼可亲地补充道。
　　“……”
　　羽千落的额角轻轻一跳，沉默片晌，终于闭了闭眼，转身朝马路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淡淡道：“我不想再听到‘莫扎特’三个字了。”
　　“那真是令人遗憾。”老人小心翼翼地把提琴放进了琴盒里，笑意淡淡。“只是，你与音乐之间，是存在着永远不能斩断的羁绊啊……不为人意所转移的——”
　　刚跨下人行道的纤细背影霍的停了下来。
　　没有迟疑，她冷然回头：“你到底是谁。”
　　流水般的人潮，在两人之间交织成一片纷繁错落的光影，在西方天幕渐渐浸染的红霞中氤氲迷乱，仿佛梦境中早已触碰过的景色。
　　“我啊……”老人的声音像上了岁数的磨盘在滚动，但却如有魔力般，毫无滞碍地贯穿了她的心脏——
　　“……就是你正在找的人，仅此而已。”
　　……
　　风过处，她眼下散乱的阴影愈发幽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学校？”
　　“因为有不想辜负的人。为了那个人，愿意去改变自己……说得明白一点的话——”无端悠悠然抬眼，灰蓝色的眼睛如同深澈的天幕。
　　“——你在找一个老师，教你弹勾玉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