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一个教训（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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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猫终于在唐府安稳下来。
有人让她洗澡，惹的唐猫性起，一巴掌挠过去，抓花了拉着她的家丁的脸，窜到一边对所有人虎视眈眈。
施鸿范赶紧过来打圆场，遣走众人，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唐猫自己去洗了。只是洗出来的样子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不仅不干净，而且更脏了。
叹口气，施鸿范让一个老婆子过来教她洗澡。唐猫斜斜的盯着那口木桶，好像百世的仇人，勉强扒光了正要走进去。老婆子指着她张口结舌：“你、你是女的？”
本来唐猫是安排住在施鸿范的隔壁，那里是所有护院家丁休息居住的地方。自从老婆子发现唐猫是个女子之后，按照府里的规矩，就要交到后院管理。后院是老管家的老婆古老婆子在管理，欺上媚下，颇有手腕。
施鸿范有些担心，正想请个例外，却被三少爷挡住：“诶，你既然让她入了人世，那该知道的规矩就要知道。不然，真像她初时想的那般，要杀就杀，不就变成魔头了么！”
施鸿范被戳中心事，只能点头答应。再三叮嘱唐猫，不要伤人，送进了后院。
当初他身受重伤躲进山洞，正好遇见唐猫。两人一起吃猫肉躲过仇家，是施鸿范教给唐猫吃熟食，讲人话，并在打猎的时候，一点点授以本事。一年以后，唐猫已经从四脚着地的猫孩儿变成了瘦小的少年。只有灵活的四肢，还能看出猫儿的痕迹。
那时，施鸿范要找仇家复仇，道义讲的不多。猫儿只知道兄弟姐妹在一起，便是人间的爱；碰到喜欢的男人，想留住就要嫁给他；最重要的，所爱之人必须保护。那么相应的，如有人敢伤害，则格杀勿论！
施鸿范看到族长家的惨案时，突然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带出了一个野孩子，还有可能把一个魔头放进人间！
三少爷何等样人，听施鸿范对唐猫说：“做人就必须洗澡！”已经猜到施鸿范心里对唐猫的诸多约束与不放心。是以话说出来，便正中红心，饶施鸿范看透人心，也不得不同意。其实无他，关心则乱。
唐猫，可能是个魔头。但在她成为魔头之前，只是个心地纯洁，简单到极点的孩子而已！
唐府的后院，都是女人。
因为早就知道唐猫的大名，院里的女人们不大敢跟她对眼。唐猫素性懒散，帮着大牛娘干活的那点勤快因为大牛的消失跑的无影无踪。看着院子里的女人来来去去，唐猫只知道看天发呆上树抓鸟。不过，在唐府后院养着几只猫，竟然成了唐猫的兄弟姐妹。他们一起上房揭瓦，玩儿的不亦乐乎。
古老婆子早就得了自家老头儿的警告，知道唐猫是三少爷招进来的人。如今大少爷失踪，二少爷病弱，只剩下这个年轻的三少爷权势熏天炙手可热，她自然不能得罪。况且施鸿范是老夫人派人从江湖上精挑细选进来的，竟然是这个不懂规矩的丫头的师傅，对她来说，就算唐猫拆了这个院子，都不能得罪。
想法总是好的，做到做不到就另说了。
眨眼之间，唐猫来到唐府，已经一个半月了。
这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少眠多梦的古老婆子睡不着，心血来潮走进后厨检查给各房准备的早餐。
老远就看见后厨的烟囱冒出袅袅的白烟，走进后面的小院，便闻到食物的馨香。家里出了老夫人有自己的小厨房，其他的不管是三夫人五夫人，还是大少奶奶二少奶奶，甚至包括三位少爷，两位小姐，都没有自己单独的厨房。二少爷一直卧病在床，也只是在后厨单开了一个灶。做饭熬药都在后厨，院子里从不起烟火。
这是老夫人吩咐的：烟熏火燎，坏了家里的风水！
古老婆子看四下无人，便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肆意的舒展了一下筋骨。
上个月，她看到一个小丫头打了个哈欠，便让人拖去打了十个板子，想不到竟一命呜呼，只好卷个席子扔到西岗。家人来闹，老夫人问起，她低眉臊眼的说：“少爷们都年轻，这些妖精胚子一个个的都想着法儿的勾引少爷们，不往严里管教，怕是要闹出更大的事儿。”
于是，老夫人拿了五十吊打发了那家人。古老婆子一狠心，从自己的月例银子里扣掉这五十吊，说是替家主分忧。感动的老夫人直掉眼泪，转头赏了五两银子，一匹素缎。私下里的丫头婆子们恨得咬牙切齿，可是跟上面说不上话，主子们又似乎不耐烦听到他们互相攻讦，三少爷更是明白了放话：知道你们不喜欢古家媳妇，也知道古家媳妇背地里黑了府里不少东西，不过这个位置是不可能去了的。换了谁都一样的贪，但管你们未必比古家媳妇管的好。
一句话，让众人明白了其中的分量，连告状的心思都不敢有。
古家媳妇打着哈欠，美美的又使劲伸展了一下：除了家主儿们，这天下就是她和她家老头的。出了门，是唐府；关上门，那就是古府！
她正得意着，眼前拐角的地方一道青影一闪，唐猫捋着墙根懒洋洋的走过来。身后跟着一只长毛垂地明白如雪的大猫，一只三花狸猫，还有一只长毛的大黄猫。三只猫排成一字，跟在唐猫身后，踏着同样轻巧的步伐半眯着眼往前走。
就这样，古家媳妇以最不雅观的姿势，呈现在唐猫面前。比起那个因为打哈欠而死的小丫鬟来说，这样的姿势足够千刀万剐。
唐猫来了一个半月，自然知道那件事。她挑眉看了看古家媳妇，嘿嘿一笑：“古嬷嬷，这样舒服不？”
古家媳妇咳嗽了一声，顺势站好，低眉斜眼扭着看向一边说：“咳咳，现在不是你当班，去哪儿啦？”
唐猫的工作是把老夫人的口信儿传给各屋，算起来也算物尽其用。阖府上下，别说女人，男人里面挑个比她跑得快的，都没有。
“我陪大白三花阿黄去相亲了。”
古家媳妇突然想起这两天是闹猫的日子，这大白一定是思春了！难怪这两日没听见他孩儿哭似的叫声，感情都被唐猫领出去了！
“相亲？大早晨的去哪儿相亲？你……把外人领进府了？”
唐猫打了个哈欠，太阳快要升起来了，她觉得有些困：“跟人有什么关系，猫儿要进来，你能挡得住。”其实，她是翻墙出去了，但是直觉告诉她，这种事不要告诉古家媳妇这种人。
唐猫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也比划着伸开四肢舒展了一下，才呼的喘出一口气，拍拍胸脯，笑笑说：“真舒服！”
绕过古家媳妇，施施然的回老夫人院里听命了。
她觉得没什么，却没想到她那个打哈欠的动作，已经摸了古家媳妇的屁股。作威作福惯了个古家媳妇习惯性的想发飙时，突然想到就在刚才唐猫亲眼看见自己做同样的动作，就像不小心吞了一口屎哽在喉间，想吐吐不干净，想咽咽不下去！人心如海，翻腾起来就没了边。很快，古家媳妇就把唐猫的动作理解成故意的挑衅，对自己赤裸裸的威胁！
呸，小毛孩子野丫头，没教养的贱骨头，当老娘拿你没办法么？迟早给你点厉害，让你看看，什么是马王爷的三只眼！
此时，唐猫已经盘腿坐在老夫人门前廊边，美其名曰调息吐纳，实则酣然入梦。
大白心满意足爬进紫檀木上那个温暖的窝里，毛茸茸的大尾巴盖住眼睛，等着太阳升起以后温暖他纵欲过度后有些发凉的身体。
三花轻巧巧的走进大小姐的闺房，帘幔低垂，丫鬟们正在绣房外蹑手蹑脚的收拾卫生。古琴旁边是他的小窝，昨晚小姐生气，帕子乱扔掉进了窝里。三花叼起来扔到远远的地方，闻闻还有胭脂味，便无奈的跳上窗台，从窗台跳到院里开的正盛的花树上，找了稳妥向阳的位置，蜷成了一团。
阿黄进门的时候大少奶奶已经起来，正咪咪咪咪的叫他。爱答不理的哼了一声，腰上已经被人搂了起来。
“小坏蛋，又去勾引谁家娘子了？”大少奶奶嫁过来只见了大少爷一面，一夜过后，第二天就没了人影，第三天大少爷就随着马队走了。据说第二天晚上是在书房忙活了一夜，阖府上下都是这样讲的。大少奶奶倒是见书房的灯亮了一夜，却没敢进去。别人说什么也就是什么了。第三天夫君出发，黎明的晨光里只看见一个矫健的背影匆匆离开，连回头一顾都吝啬不给。翠香安慰她说，好歹名分在这里，是个做主的人，总比那些没名没分干守着的强。大少奶奶本来就是小康人家的孩子，能攀上唐府已经万幸，三年的活寡，守的倒也本分。只是私下里，常常想起那一晚上的翻云覆雨，慢慢的人就有些怪异。
阿黄翻了个白眼，使劲拱了拱大少奶奶的胸口，软软的非常有弹性，脑袋一扎便闭上眼睡了。大少奶奶眼睛一眯，嘴里轻轻的呻吟了一下，便极快的住了嘴。紧张的四下瞅瞅，隔着黑檀木的八宝格中堂里空荡荡的。说是大少爷的院子，其实就是她自己的，不知不觉叹了口气，捋着猫儿的长毛，慢慢垂下了眼帘。窗子外面，陪嫁过来的丫头翠香大气儿不敢出，小姐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从你睁开眼的这一秒开始，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秒是什么，甚至以为永远都会规律发生的呼吸，也许都会突然断掉。翠香一直以为她这辈子就永远守着小姐，守着没有男人的长房过下去，每一天都是重复头一天的工作，甚至连骂人的话都不过是一种重复。所以，当事情发生的时候，她也以为这不过是过去的一种重复。
她推了三夫人院里的红菊一下。
说是推，其实也就是碰了一下。早上，各房都要用热水。大少奶奶起的早，翠香自然赶个大早。等不得慢手慢脚的婆子们端来热水，翠香自己拎着桶从后厨带了水回去。刚走到三夫人明苑的门口就被红菊截住了：“啊呀，妹妹来的正好。三夫人正要用水，让我取些。”
翠香不是家生的丫头，那是大少奶奶带来的贴身丫头，但凡这种丫头，一般都是大少爷的二夫人，自有一股不同凡人的气势。今儿拎着一大桶水，心里早就不忿儿，念叨着婆子们狗眼看人低，不正经伺候自家小姐，就碰上眼睛长到头顶的红菊“拦路抢劫”。
老爷活着的时候，大夫人，三夫人，各自生下大少爷，二少爷，二夫人生下大小姐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四夫人生的三少爷和二小姐，坐月子的时候不知撞了什么邪，一年没过便香消玉殒。五夫人是从书院里赎回来的戏子，进门没一年，老爷就去世了，所以年纪轻轻在后院说不上什么话。三少爷和二小姐自小跟着大夫人，大少爷随着家里的马队出门做生意，三年前新婚一过便离家上路，再也没回来。有说遇到了马匪，有说见了风沙，也有说船翻了的，幸好有老夫人主持，后来又有施鸿范掌着马队，举着施爷的旗子，一路上江湖朋友多卖面子。唐府的银子随着马队长长短短的旅程和来来回回的汇报哗哗的流回来，但是大少爷的影子在多年寻访之后，依然渺无踪迹。
慢慢的家里人对大少奶奶也就懈怠了，毕竟屋里没有主事儿的男人，老夫人待她客气，终究不是重用，大家眼里盯着的是三少奶奶的位置。那儿，可是出下一代家主儿的。
红菊是三夫人的贴身丫头，她自己私下说自己当年也被老爷临幸过，可是老爷从没承认，她也不好死乞白咧的说，本想着再努努力，老爷就嫁鹤走了。她也一直很遗憾的留在三夫人的院子里，继续当丫头。三夫人倒是没说什么，对她还像好姐妹，红菊心里总是恨恨的。命不好，不敢跟上面比，看到别的丫头婆子，自己就先把自己太高了。
被老爷操，也是一种荣幸。有了名位的不比，丫头婆子里，自己是独一份！自然高人一等。
红菊看到翠香拎着桶从门前走过，上去就拦住。嘴巴很甜，手已经伸了过去。
翠香一伸手“啪”的一声把红菊拍了回去，冷冷的说：“干嘛？这是大少奶奶用的，缺了少了是你担待还是我担待？”
红菊哪里受过这种冷落，便是古家媳妇也不敢伸手拍她！小嘴一努，拉长了声“哟呵~~”一句，大眼睛眯成一道缝眼光就像刀子似的飞向翠香，头一摆腰一扭，“了不得了，学会打人了？！大少爷又没□□，到这儿来装主子，也不问问自己的斤两。”
红菊骂着还不解气，贴近了翠香，干脆一伸手，使劲儿——翠香不提防，连人带桶摔倒在地。红菊一看乐了：“小浪蹄子，敢跟我斗，也不看看这是谁家！连大少爷都不搭理的贱人，在唐府还想作威作福？真不知天高地厚！说不定哪天，大少爷就带着新少奶奶来了！滚！”说着，红菊一抬脚，把木桶踢到了一边。回身招呼看热闹的丫头婆子去给三夫人送水。
翠香摔倒在地，看着围观的人，又是委屈又是难堪，本来在心里藏着的那点不满蹭蹭的烧成大火。又听着红菊骂自家小姐，拿脑袋就嗡嗡的；最后听她说大少爷要带回新少奶奶，一下子点中翠香的死穴，如果把她和小姐休回家，那她们还怎么做人？！
想到这里，翠香也顾不得什么，“嗷”的一声扑过去，压着红菊一通乱揍。红菊猝不及防，挨了两下，待明白过来，便毫不客气的还手。这是三夫人的门口，周围丫头婆子还是明苑的人多，上来拉架的多是偏架，不一会儿的功夫，翠香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红菊也狠，专冲脸上胸上抓，打到兴头上，一伸手把裤子扒了下来。
拉偏架的人没想到来这么一出，吓得纷纷松手。翠香还是大姑娘，臊的无地自容，拎起裤子就跑了。红菊拍拍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呸”了一声，昂起了下巴。
这么大动静，三夫人一直没出来，有心人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大家也都放心的议论着散去，笑着翠香的丢人。红菊得意了一会儿，回身进院的时候，看到不远处的花丛边站着一个青衣女孩，身边跟着一只大白猫，心里咯噔一下。
这不是老夫人身边的传话丫头——唐猫儿吗？
唐猫儿似乎在看热闹，人群散了，她也要离开。看见红菊看了过来，理也没理的转身走了。红菊更加不安，她对自己有意见么？
唐猫是给二少奶奶送信儿的，老夫人记得二少奶奶前一阵子说想给二少爷做件衣服，今儿早上马队回来，带回些新鲜的布料，叫二少奶奶先来挑。红菊和翠香打架就像两只母猫翻脸，简直不值一提。回到老夫人的屋里，唐猫已经忘了这回事。
所以，大少奶奶哭哭啼啼的找到老夫人，请老夫人主持公道的时候，唐猫一时没想起来是什么事。但是看起来，老夫人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
相关人等，包括古家媳妇都叫了过来。
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红菊无理拦截在先，又动手扒了黄花姑娘的裤子，行为极其恶劣，所以，老夫人亲自发话，让古家媳妇领出去家法伺候。三夫人跟着过来，拦住说自己教导无方，要求替红菊领刑。老夫人无奈，卖了个面子，改成十板子。
唐猫记得十板子打死过人，便跟着一起去看热闹。
行刑院里旁人进不得，但是难不住唐猫。趴在墙上，碰见城东道三爷家的大黑猫正在打盹，打了个招呼，一起看里面打人。
红菊被领进堂屋收拾，那要脱了衣服验明正身，还要擦洗干净，免得污了主持公道的神灵。如果红菊有身孕，或者在经期，那都是打不得的。
院子的右边是一片茵茵碧草，一株红衣海棠正浓烈的绽放着。树下有一张汉白玉的石桌，四条石凳，凳子上铺着艳红的锦缎，黑色的流苏从四角坠下，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古家媳妇正坐在一边的石凳上休息。一把紫砂泥壶放在旁边的石桌上。如果不是几根红黑相间的棒子戳在一边。这里简直就是谈诗论画的风雅之地。
唐猫看见三夫人鬼鬼祟祟的走进来，古家媳妇赶紧笑眯眯的站起来。两人也不多说话，三夫人拿着一个红包塞进古家媳妇的手里，古家媳妇笑眯眯的收下，两人会意的点头，三夫人悄悄的走了出去。
唐猫扭头看看大黑猫，大黑碧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屋檐的阴影罩住她，暖暖的又不会被太阳直射到，正是睡觉的好日子。昨儿晚上跟大白争风吃醋，要不是唐猫援手，他也不会夹着尾巴逃跑。所以，情欲消退后，大黑猫看见带着几分讨好意思的唐猫一点面子也不给，尾巴一甩头一扭，埋进身上的黑毛里，继续睡觉。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一个教训（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