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唐戏主（文名已改）》火燕

4、第四章

　　钟行丹把伦伦放到凳子上，自己则半蹲下来，从侍女那里拿了碗筷，和颜悦色地问：
　　“小公子想吃点什么？”
　　这是伦伦第一次吃东西，表现得很是新奇。他并没有闻到任何香味（天使只能自然界的味道），但就那色彩斑斓的菜色，精雕细刻的盛盘，就让他觉得好玩佩服了。
　　“我不知道什么好吃，你随便给我挑几个吧！”终于欣赏够了，伦伦才侧头苦思吃哪样——他不知道所谓的食欲，所以哪样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但左看又看，他都觉得每一样都很漂亮，实在很难选择。所以就让这位大哥哥帮他决定好了。
　　钟行丹对伦伦的好感从一开始就不少，加上刚饱受丧弟之痛，态度自是宠溺有加，万分怜惜。
　　“好，那你尝尝这个香炸牛肉丸吧。”说这就夹了一个进他碗里。他记得他弟弟行宇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个……想到这，他不禁黯然。
　　“嗯。”单纯的伦伦不明白他的情绪转变，只是把注意力放在碗中的牛肉丸上。他不懂得用筷子，所以直接用手拿起来就咬了一口。咀嚼半晌，吞下，皱眉不说话，也没有再咬第二口。但他把它放回碗里的动作表明他不爱吃这个。
　　“怎么了，不好吃？”收起因见伦伦用手吃食的惊讶，钟行丹奇怪地问，结果侍女递过来的湿手帕，给他拭去手上的油腻。他虽然不好吃油炸的东西，但既然行宇那么喜欢，而且他俩年纪又相仿，口味应该不会相差太远，起码不至于太难吃吧。
　　“是没有味道。”意外地，回答的并不是伦伦，而是从里室出来的艾断璃。他刚才看到了整个过程，只是一直没有作声——他想要知道天使吃东西会是怎么样的。没想到竟如他所料，天使对人间的东西毫无感觉，就如对温度、重量等等无所感一般。
　　呵呵……天使真是一个奇妙的存在。难道天使真如某本书里所说的，是上帝思想的碎片？
　　他笑吟吟走过来，接住伦伦飞扑过来的身体，亲昵地蹭蹭他的脸蛋。嗯，天使的身子的确没有什么重量。之前都没有多在意，现在认真留意感触，才发现这个。这种感觉就像是抱着一团烟雾，是存在着，但这存在又是不真切的。
　　“王爷。”因看到他愣了一下钟行丹马上反应过来，站起拱手，毕恭毕敬的喊。
　　“嗯。”艾断璃漫不经心地睨了他一眼，虚应一声，明显地表现出他的不在意。他把伦伦放回凳子上。
　　“你们吃东西也感觉不到味道吗？”或许是睡了一觉精神好了，艾断璃开始有兴趣询问关于天使的事情，“那你们会觉得饿么？”
　　“唔嗯，”伦伦嘟着嘴摇摇头，“感觉不到，也不会觉得肚子饿。”乖巧的模样深得人喜欢，更让艾断璃对他几近爱不释手——反正那么轻，走来走去抱着也没关系。而且他看伦伦走路都很勉强。
　　你们？感觉不到？什么意思？难道……这艾断璃抓的不止眼前这小孩，还有其他？！之前他或抓或买的都是一些年过十的少年，这次突然冒出一个只有5、6岁的伦伦也就已经让他憎恨增加一层了，居然还有其他的？而且，为什么伦伦会失去味觉，是不是艾断璃在他们身上下了手脚？
　　想到这些，他对艾断璃的恨意又增加了一分。
　　而看到他神情复杂，阴沉着脸，艾断璃就知道他肯定又是在胡思乱想了。而且看他的眼光也开始肆无忌惮，怒火暗涌。
　　啧！小鬼就是小鬼。想他虽然阅历不丰，但好歹也工作了几年，看人脸色做事这种经验他可不缺，加上自小为了避免麻烦练就的一身本领，这小鬼要在他面前藏心思还早着呢！
　　不过说回来，这小鬼比推他出马路的家伙年轻多了。就希望这少年长大后不会像那个人那样蛮横，不管人家的死活。不过……希望归希望，他可不会热情地说要把这少年怎么怎么改造，让他成为什么侠义英雄，国家栋梁。他自己都不是，为什么他要培养一个他？这样费心费力的事情他从来不做，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以后如无意外也不会。而且，他以为自己不害惨他就是好心肠了。那他好心肠不？呵呵，当然不。
　　“既然你不觉得饿，那就在这等一下，我吃两口就和你出去走走。”宠溺地摸摸小天使黄色的卷发，艾断璃扯出自以为最温柔的笑容。天知道他的脸上出现名为笑容的表情的几率是多么少。因为他都习惯笑在心里，表面淡漠——懒得掀动脸皮。
　　“嗯！”大大地点了一下头，伦伦乖乖地正襟危坐，期待着等一下的游玩。自从成为实习天使后，他都忙着工作实习，根本没时间放松。难得有这个机会，当然要好好玩玩了。更何况他记得自己没有在这个时代勾过魂呢！

　　“王爷，下午会有太医来给您检查，您最好还是——”久未出声的夏竹连忙阻止。
　　“咦？！”艾断璃惊讶回头。
　　检查？检查什么？难道他前世还是个病鬼？怪不得昨晚他那么累。他就说嘛，虽然他瘦，吃得不多，但应该还没到达动不动就累，弱不禁风的地步。现在居然要定期检查！他知道古人都很早死，不知道他会不会在还没被人谋害就自动自发病死了，好了了他们的心愿。
　　“嗯……”看着他们都用困惑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艾断璃马上调整一下表情，不以为意地说，“我一时都忘了。不过，检查身体又怎么比得上和伦伦出去玩呢？伦伦你说对不？”说着，又摸摸伦伦的头，“而且我们很快就会回来，就等一下就好。”
　　“嗯。”伦伦似懂非懂地大大地点一下头。
　　虽然接受到其他人惊异的目光，但艾断璃仍自若地示意呆住的夏竹盛半碗米饭。嗯，反正那种目光中的惊异不是针对他就好。他又就近夹了一点牛肉和青瓜在小碟子上，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至于远处的那几碟装饰得夸张隆重的主菜，他无意涉足。一是因为懒得把手举得那么高，二是他食量一向小，主菜里都是肉类拼盘，一块他都吃不完。
　　杵在一旁的钟行丹不说话，等着他吃完。而其他侍女似乎也是训练有素，皆是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垂首侍立。
　　就这样，敞大的厅内只有艾断璃轻轻咀嚼的声音和碗筷碰撞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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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当艾断璃来到所谓的御花园时，他马上后悔了。
　　天上还飘着白雪，寒风凛冽刺骨，冬景再美也抵不过他回炕安睡的强烈欲望。
　　可眼看伦伦只身穿白色薄袍在雪地里玩得起兴，加上刚才他扬言说什么“伦伦是最重要的”之类，现在说回头未免有失王爷身份。所以他只能拉紧衣襟，让夏竹给手中炭炉多加点炭，哆嗦着站在风雪中。
　　御花园中已经繁花落尽，只留玉龙盘踞枝桠，偶尔冒出点点傲雪寒梅，方始觉暗香涌动。
　　艾断璃情动地走近白梅枝下，暂时把炭炉转交给夏竹，伸手折下一枝，靠近轻嗅，满鼻芬芳，顿感身心舒爽，连哆嗦也没那么厉害了。
　　他看着手中别致美丽的梅枝半晌，突地勾起了嘴角，不怀好意地笑笑，而后很快又收敛起来——还是有点不喜欢笑容露在脸上。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了这里后，他觉得在心里笑已经无法充分表现他的愉悦了，所以不禁笑在了脸上，虽然有点僵。
　　他觉得他有必要试探一下，他想要知道他前世与钟行丹的关系，他们间的底线又是什么。

　　“行丹，你过来。”他高声唤道，等着像石像一样站在身后远处的少年过来。
　　等他一走近到跟前，艾断璃久把梅枝递过去，脸上表情淡漠，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说：
　　“给你，拿着！”然后又在钟行丹惊异的目光中拉起他的手，硬塞进去。
　　最后没等他反应过来，就侧脸对和几个宫女玩雪球玩得正兴起的伦伦喊话：
　　“伦伦，该回去了！”
　　但他眼角余光仍在观察。他当然知道男人送男人花十分奇怪而且非探病之类的情况，送的又不是普通的花，而是含义悠远繁复的梅花。以前纠缠他的那群苍蝇中，也曾有过自称是他哥儿们，却平白无故送他玫瑰的。他记得他当时骂了他们一句“疯子”，眼神十分轻蔑。至于后来他们为什么会被另一小部分苍蝇打，他就不知道了。
　　反正他不会自恋地认为是因为那事，只是能够借他人之手报复的感觉实在不是普通的好。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他身在唐代这一个民风开放得不得了的时代，而且根据之前的种种迹象推测，他不得不认为：这里男风似乎十分盛行。起码他估计在他玉璃殿是如此。这由他平白夜里搂着于他们完全陌生的男童——伦伦睡觉，而他们毫无异色，就可见一斑了。
　　所以，他才冒险去印证。当然，如果印证错误是最好。至于外界会不会再在他前世身上加个“送男子白梅的变态”标签，他不在乎。他也相信他前世不会计较的，毕竟他已经死了嘛。

　　惊异，困惑，恍然大悟，轻蔑鄙视，平静如镜，仿若习以为常……
　　啧！如果钟行丹的眼里不出现恍然大悟这一情绪，他还可以骗自己之前的推测是大错特错。现在好了，看来他的推测是对的。他开始担忧他的前世是否也好男色，呃，虽然估计十有八是会的。不过，也不一定，毕竟以他这一孱弱的病体，怎么可能……
　　他相信自己是绝对的异性恋，要他忍受男的……对不起，恕难从命，就算他们样貌多像女的。
　　对了，听夏竹之前的话，似乎他常常把殿里的少年送人。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考虑把他们都送人了呢？而且他看殿里除了钟行丹外，身穿华服的人不多，且多是美艳年轻的，不然也图个清秀，送出去一个应该不难，也必较快。至于他们日后的命运嘛，就看他们自己的命了。他何德何能主宰他们呢？
　　但就在艾断璃边抱着伦伦往回走，边在心底打着如意算盘的路上，一个走路扭捏的老头摇着老骨头跑来，气喘兮兮的。艾断璃还真怕他一时一口气提不上来，立马窒息而死。
　　“王……王爷！”尖细刺耳的声音让艾断璃受不了地皱侧脸起眉，把伦伦抱高一点，意欲挡住。如果他没猜错，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公公吧。
　　唔——说到这个，那……艾断璃不禁眼角扫向钟行丹□□。不知道他是不是……嗯，毕竟这里可以皇宫呀。如果是的话，他前世还真不是普通的变态。
　　“王爷，王爷……出……出……”久未动过的老骨头禁不起这一折腾，喘气依旧在继续。
　　“公公，你就慢慢说，本王等着。”漫不经心地应道，艾断璃看他还真辛苦。
　　“王爷！”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公公终于站好说话了，且中气十足，他高声喊道，“梨园，出事了！”
　　皱眉微侧耳贴在伦伦背上，掩过过高的声音。好一会儿才记起他的话，不禁放低伦伦，惊讶地挑眉，低喃一句：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