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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

  •   “白玉堂!你冷静点!”展昭怒斥一声,披衣下床。他取来床头的纱布为谦羽昕止血,然后到桌前为自己,也为白玉堂倒了杯茶。看到饭篮和床前摔碎的汤碗,他十分不解却温和地拉谦羽昕坐下,“告诉展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右臂吊在身前动弹不得,他左手轻抚着微微发抖的孩子。那孩子清秀的脸上留有清晰的红印,这白玉堂怎么下手这么狠!
      谦羽昕兀自抽泣着,紧咬下嘴唇,一脸的倔强和委屈,不说话。
      “还疼吗?”展昭觉得心在疼。他宠溺的轻轻触到孩子的脸。那左颊还滚烫的。能感到孩子本能地别过脸去,却点了点头。“疼。”谦羽昕小小声地回答道,泪又不自主的涌出来。
      “白玉堂,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转头,安静地注视着暗自生闷气的白玉堂。
      “姓展的你不要不知好歹!你要是知道这臭小子准备给你吃什么,你去阎王殿感谢我吧!”不屑的语气,如往常一般。却闻得一阵碎裂之声,那只可怜的茶杯裂成了碎片。
      “胡说!”谦羽昕冲白玉堂大吼一声,“我熬了鸽子汤想给展大哥补身子,你就莫名其妙的打我!”
      “关键那是什么鸽子!”白玉堂从怀中取出一片暗色鸟羽,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莹莹的诡异的绿。
      “这是青鸽!你有眼无珠!”谦羽昕委屈地嚷道。
      “青鸽?可是天鸽门的青鸽?”展昭接过那片羽毛,仔细端详,猛然心中一动,他觉得这毛色好熟。
      “那当然!”谦羽昕破涕为笑,满是骄傲,“天鸽门的门主一向是谦氏长子承袭,这一代门主就是我伯父。我写了飞鸽传书给我哥,讨得这只青鸽的。”
      展昭和白玉堂都清楚,太行山脉,是江湖最神秘的组织之一的天鸽门的总舵,因为天鸽门的不传秘方“青鸽”,需要用太行深山几味特殊的草药喂养。这青鸽须从小培养,成年后毛色呈青,经常食用可百毒不侵,有助武人功成。相传这是江湖上最极品的补药。可天鸽门向来神秘,青鸽也极为稀少,多少人梦寐不得,又有多少爱恨情仇……
      “不对,”白玉堂盛了一碗汤,用银针探试。当银针取出,已成墨色。“我从后院进来时看到满地散落的青羽,有血水横流,可血水经过的草地,无一例外的都有枯萎痕迹。我用银针试了一下,发现是很厉害的剧毒。”一脸敌意地瞪着谦羽昕,“听说这次猫儿受伤只有你在场,怎么回事?”已是剑拔弩张之势。
      “青鸽不会有毒的!不信我喝给你看!”他倔强地伸手取碗——手却被白玉堂一掌打掉,“你小子傻啊!”见到比展昭更傻的了……
      “羽昕,去请公孙先生。”展昭瞪了白玉堂一眼,对谦羽昕吩咐到。接着,无声地去打扫满地狼藉,收拾好后又重新坐下研究羽毛。
      不多时,公孙策到。
      “先生,请看。”没什么寒暄,没有什么废话,直入主题。
      公孙策来时已听谦羽昕将事情说了大概,但接过羽毛时,仍不免心中大奇:“原来传说中青鸽的羽毛当真是青色的。有这种鸟真是怪哉。”
      展昭也奇怪:“先生,没有这样的鸟吗?展昭在济南府时,途径龙洞山,见到过这种毛色泛绿的鸟掠过低空。那鸟形态似乎是鸽子,但毛色诡异,因而展昭以为那是寻常的飞禽。”
      “那就是青鸽啦!”谦羽昕接话,“我哥常放鸽,就在太行与茗香阁间。”
      “放鸽?”青鸽不是专门入药的吗?
      “反正青鸽就得这么养嘛,我也不清楚,反正下一代门主是我哥。”谦羽昕挠挠头,又恢复一脸调皮。伤还没好就忘了痛了……
      “这就是青鸽的羽毛么?”公孙策摆弄了一会儿,却皱了皱眉,“据先师手记,青鸽之羽毛逆光而察时,应呈蓝色。可这一根,却是绿的。”
      “是吗?”谦羽昕不明白,“可这的确是我哥给我的。莫非是新品种?”
      众人面面相觑。
      “也罢,”片刻后,一朵微笑忽然在展昭的唇边绽开,房间里紧张的气氛立刻烟消云散了,“可能是哪个江湖朋友想开展某的玩笑吧。”他淡淡地一语带过,言语中有习以为常的泰然。
      谁都不知道,不知不觉,又一场暗涌的风波。

      晴空格外的悠长,太行却不再是那个整体的白色。整条山脉被分成了两截。上方接近天的地方还是一如既往的白,这是终年都不会变的。那种白特别纯洁,好像流淌着的云挂在了上面。山腰的白上点缀着一点点黑,那里的雪不再厚实,在渐渐暖起来的太阳的烘烤下,雪慢慢化成了水,再汇聚成小溪流,细小却不间断的赶着下山。山脚已经是黑色的了;并非是黑色的石头,而是黛绿的树远远近近,黝黑的仿佛无星的夜。
      站在一片黑色前仰望着白,你会发现以前所有有关山的传闻都是错的。这里的云粘糊糊的,天亮晶晶的,哪里有人间的辞藻可以修饰。这里偶尔会有鹰的,但大多数的情况下,除了云在动,其他的一切都是静止的。
      只是,过分的祥和似乎遮掩了什么。
      恐怕很多人难以置信,若非亲见,谁会想到皑皑白雪覆盖的山坳深处,有规模如此宏大的建筑群——天鸽门总舵。
      青石红瓦不知是谁搬进了大山,这片依山而建的亭台楼阁看上去并不比太行年轻多少。这样一点点颜色,似乎从时间开始就站在了这里;它一直站着,似乎要站到时间结束。
      “听说,展昭和白玉堂,都到过济南了?”大厅内,一满面长须的汉子问身旁一头束锦带的中年人。那汉子已经不年轻了,粗犷不羁,身形魁梧,服饰古怪,带着北方人特有的豪迈,,“展昭和白玉堂,可就是那对猫鼠?”
      “萧将军见笑了,”头束锦带的中年人不屑,“那展昭,不过皇帝座前的一只猫,至于白玉堂,也就一江湖鼠辈。”他腰间缠着九尺莽鞭,正是天鸽门的掌门人谦帆过。那条锦带宽约一寸,上面镶嵌着九只形态各异的鸽子,紧紧的束在额际。这正是掌门信物。他的儿子谦羽恒虽是少门主,可锦带上只有六只鸽子。
      “谦兄此言差矣!”一声朗笑,一武官大步流星迈入正厅,“那对活宝猫鼠,还是小心为上哪!”
      “江统领。”厅内两人同时起身弓腰施礼。
      武官挥挥手,问道:“萧将军,辽国那边情况如何?”
      服饰特殊的汉子,辽国大将军萧易水。战袍未去的武官,大宋殿前都指挥司江离。
      萧易水对江离显然很尊重,当即正色:“一切安好,该做的都做了。”
      江离满意地点点头,转向谦帆过。
      “我这儿就更没问题了。”谦帆过自信满满的答道。
      “那展昭和白玉堂都到了济南,自是不会不去茗香阁。莫非,是开封府闻到了什么风声?”江离凌厉的目光在谦帆过脸上游走,谦帆过根本不敢抬头直视。江离直视人的时候眼睛很凶,像一直在发怒的样子,很少有人敢直视他的双眼。谦帆过低着头,只是恭恭敬敬的答道:“不,他们是去查一个叫莫三堂的老爷子的,与茗香阁一点关系都没有。”
      “嗯,”江离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那鸽子呢?”
      “鸽子……”谦帆过的头低得更低了,“鸽子死了一只。尸体已经被犬子处理了。”
      “你有没有见到尸体?”辽国的萧易水紧张了起来。他是一位老将军,做事很缜密。
      “没有……”
      “那你怎么如此大意?”
      “犬子……对此事一无所知,所以鸽子死了,他就把它埋了……”谦帆过此事的仪态实在不像一门之主。他哈着腰向着萧易水,就差欢快的摇着尾巴。他们说的青鸽子可不是一般的青鸽,所谓“少一分是药,多一分是毒”,这些鸽子不过从小比别的鸽子多吃了那么一点点。
      这是萧易水计划了多年的,决不能在最后的节骨眼上功亏一篑。
      利益,让三个素不相识的人走到了一起;既然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一举一动都牵制着集体。

      江离与萧易水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谦帆过吸引他们的只是天鸽门掌门的地位。其余的也就败事有余了……他们早就把谦帆过当成玩弄于股掌间的傀儡,正好满足一下他以为自己将名留青史的妄想症。
      这个志大才疏的家伙啊……
      “已经埋了啊,”江离沉吟了一会儿,“死了一只也没什么,是冻死的么?”
      “是。”谦帆过小心点着头,“这个冬天太冷。”
      萧易水开口:“最好是这样。”他冷冷地注视着谦帆过,“我不希望此事败于一只无关紧要的鸽子。”
      “不会的不会的……”谦帆过连连说道。那笑就像女人的脂粉,堆在脸上,仿佛要掉下来了似的。满心赔罪,却换来萧易水不以为然的冷漠。
      不是说北方的契丹汉子都很热情的么……
      江离无奈,干咳了一声:“不要再纠缠一只已死的鸽子了,继续我们的行动。”
      “还剩多少青鸽?”萧易水问道。
      “三十。”谦帆过这次是实事求是的。
      “死士呢?”萧易水越发讨厌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了,胸无大略也就罢了,怎么连回答问题也不会……
      “宋军与辽军共四百。”
      “很好,”萧易水颔首,略显苍老的脸有如刀刻,却看不出有什么面部表情,“开始吧。”
      江离一手做了一个“斩”的动作,语气下遮掩不住的兴奋:“小心行事,切莫打草惊蛇。”
      “是!”

      已经入夏了。
      百花早已飘落,开封府的大片草地一天比一天绿的发亮,池塘里的荷叶也日益紧密,一切热热闹闹的茂盛都宣告着春季的完结。夏天到了。
      辰末的阳光带着暖哄哄的气味,还很温和。花厅外一片葱郁的绿色内,躺着一个小小的白影。
      谦羽昕已经不再穿那件染过血的紫衫外套,他双手交叉枕在脑下,翘着腿,嘴角微勾,绕有兴味地望着悠远湛青的蓝天出神。能嗅到草地青涩的淡香。这就是夏天的气息吗?
      “你在这儿。”温和的男声,蓝衣轻踏。
      “你挡着我晒太阳了。”被笼在阴影下的孩子嘟嚷了一句。
      “都入夏了,还晒太阳么?”展昭掀起衣摆,索性盘腿坐在谦羽昕身边。他身子斜斜向后靠去,可接触到沁凉的树皮的一瞬间,右臂顿时传来钻心切骨的痛,一层细密的汗珠自额际渗了出来。展昭一凝眉,本以为这次伤得不重,所以擅自藏了那么久,可到底……还是落下病根了……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白衣的孩子爬了起来,跪坐在展昭身边。一只软软的小手伸到了额前,一点点为他抹去汗水。谦羽昕一脸歉意的看着他,琥珀色的双眼像小马般温顺,清的能照出人影。
      “啊,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我不好……”展昭抬起头,却触到了微微颤抖的眼神。他忙温言劝道,可右臂的疼痛让他不住的吸着凉气。
      “很疼,对不对?”谦羽昕自言自语着,“一定很疼的,那么深的伤。”那双小手轻轻的移动着,搭上了他受伤的右臂。展昭身子一震。小家伙的手捏上来时他真是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可他没有动,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呻吟,只是紧紧咬着牙。
      谦羽昕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他两手捏着展昭的右臂,似乎不知该如何下手。展昭的左手紧紧攥着一把草,他大口大口吸着气,右臂一下又一下的捏按让他觉得右手断了一次又一次。他的衣服已经汗湿了,全身的力量好像都被抽走了。
      “我……是不是弄疼你了?”谦羽昕诧异的看了展昭一眼,发现有黄豆大的汗水一滴一滴淌下来,砸在蓝衫上,然后晕了开去,那一块的颜色就特别的深。
      展昭没有说话,他的牙已经没有知觉了。
      小手的动作很快轻柔了,谦羽昕稚嫩的手沿着右臂按下来,一开始的痛楚被流动的血液带走了。展昭松了一口气,他感觉到凝滞的血脉舒服了很多,虽然背上已是冷汗一片。本已冰凉的右手逐渐恢复了温度,展昭真是怀疑,谦羽昕一开始重重的捏按是故意整他的。
      那种痛就像是云,一旦打散了,就再聚不起来。展昭长长呼了口气,右臂又可以活动自如了。
      “这两天小心点,不要受力,也别练剑了,否则会落下病根的。”见展昭恢复后的第一个动作是去抚摸一旁的巨阙,谦羽昕皱着眉告诉展昭。他直直跪着,也只有这时他比展昭还高。
      展昭却没有反应过来,凝神一看,才发觉自己的手已经习惯性的攥住了剑。发现谦羽昕居高临下略带怒火的看着他,他仰起脸笑笑:“那,我左手拿剑还不行么?”
      “不行!”毫不犹豫的拒绝。谦羽昕一把抢过巨阙,小小的身子却被沉重的剑压倒向一边。
      “看看你,拿都拿不动它呢!”展昭轻而易举的取回了剑,当真用左手宝贝似的握着不放。
      “哼!以后我会拿的动的!”谦羽昕假装生气,仰面躺在草地里,却听得展昭轻轻的笑:“你这副摸样,和他还真是像啊!”
      “谁?”
      “白玉堂啊!”
      “我?像他?”谦羽昕不满意的嘟着嘴,沉默了一会,又问,“你和他,是很好的朋友么?”
      “恩?”展昭不虞谦羽昕会有此一问,愣了一下,开始苦笑,“我说不是,你信么?”
      的确,不管怎么说,一只猫的身畔,有了一只鼠的陪伴,所以彼此不再孤单,虽然他们不曾承认。展昭想起无数在原野纵马狂奔的日子,无数在庭院斗剑的黄昏,无数在房顶喝酒的夜晚……不知从何时起,他习惯了那个麻烦的家伙。
      或许,就是从彼此成为朋友的那一天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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