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女巫日记》迟缚

11、过往

　　白天送到奈特店里的鲜切花只有几支，花园里的其他玫瑰生长了一下午，已经不再是花苞的样子，在夜色里开得正好。

　　我和凯尔坐在花园石凳上，他把我的外套拉链往上拉了拉，低声道：“你的花儿开得很好。”

　　我没有理他故意转移话题，伸手在他后背挥了挥，并没有碰到翅膀，抬头看他问道：“为什么有影子，我却摸不到呢？”

　　凯尔压抑着声音，从喉咙里低声道：“不要看，骨翼很丑。”

　　我慢慢挨近他，伸手轻轻抚摸他低垂的侧脸，缓慢又坚定地让他扭头看我，轻声道：“怎么会丑呢？”

　　凯尔眼睛里有痛苦闪过，轻轻把我推开的同时，整个人已经后退了三米远，重新回到了树影下。

　　他慢慢解开上衣衬衫扣子，走出树影的同时，肩胛骨微微一震，两只骨翼出现在他身后，在夜色中缓慢地挥动。

　　我上前两步重新拉住他的手，让凯尔在石凳上坐下，伸手轻轻抚摸骨翼。

　　这种触感跟鸟类羽毛蓬松的翅膀完全不同，骨翼颜色是灰白色的，摸上去冰凉刺骨。

　　我找了两颗蔷薇花种子，让它们在手心里迅速发芽，爬藤像有生命一样缠着骨翼的边缘一点点长大，殷红的蔷薇花星星点点地散布在翅膀上。

　　“好美，”我情不自禁感叹。

　　凯尔轻轻摇了摇头，语调低沉地开始了他的讲述。

　　“并不是所有的吸血鬼都有翅膀，只有最古老的始祖吸血鬼，才拥有传说中魔王路西法赠与的黑色羽翼。斯图亚特家族作为最古老的吸血鬼家族之一，当初拥有双翼的，我印象中也不超过二十个。”

　　“那他们的羽翼也都是骨翼吗？”我好奇道。

　　“不，始祖的羽翼都是黑色双翼，我曾经也是，是后来才变成这样的。”

　　我点点头。

　　凯尔接着讲述：“在那个战争和疾病是生活常态的年代，斯图亚特专门圈养了一批血侍，以供家族内部享用。”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圈养血侍？就像现在圈养动物一样吗？”

　　凯尔点点头：“那个年代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太久远了，我已经忘记最开始几年我是怎么度过的了，只记得后来有一次，我看到家族里的年轻人让血侍在斗兽场里搏斗，输的人当场死去，赢的人可以获得一次逃生的机会。”

　　“那赢的人逃出去了吗？”

　　“当然没有，千万不要指望一个残忍的吸血鬼讲信用。”凯尔自嘲地笑了，“赢的人在森林里拼命逃亡，而他们像捕猎者一样，肆意大笑着，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把逃亡者逼到了死角。”

　　“他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蜷缩着自己的躯体，努力往反方向爬动。残忍的猎人笑得狰狞，逃亡者绝望了，他最后悲哀地望了望远方，义无反顾地跳下了悬崖。”

　　我紧张地问道：“那他死了吗？”

　　“当然了，跳到崖底必死无疑，但是他宁愿自杀，也不想死在吸血鬼的尖牙之下。”凯尔摇摇头，“我当时好像被闪电击中了一样，再也不想继续做杀人的恶魔，食人的吸血鬼了。”

　　“我要离开家族寻找救赎之道。有了这个念头以后，我就在一次例行会议上，向家族提出了辞行请求，始祖们同意了，但是他们有一个要求，要我到蒙特女巫学院，向当时的院长科雅·郝斯特求十枚日光戒指，作为家族养育多年的报答。”

　　我想起了当初谷歌蒙特山庄的结果，忍不住问道：“中世纪的女巫不都是异教徒吗，怎么还会有专门的学院？”

　　凯尔眼神复杂地看我一眼：“的确是这样，很多人原本并不知道自己是女巫，只是偶然发现在自己身上发生了奇怪的难以用常理解释的现象，有很多女巫因为不善于隐藏自己，而被处以极刑。”

　　“比如大名鼎鼎的贝尔女巫和田纳西女巫，在传说中都是被绞死的结局，当年被当成异教徒绞死烧死的女巫不在少数。可能这才促使了科雅建立了第一所女巫学校，当然了，对外宣称是专门传教的女子学校。”

　　我点点头：“然后，你就去了蒙特山庄？”

　　“对，我离开家族以后，直接赶到了蒙特山庄，在这儿跟科雅做交易，顺利拿到了十枚日光戒指。同时也是在这儿跟林赛相遇相爱。”

　　讲到这里凯尔声音逐渐低沉，似乎想让今天的讲述告一段落。我急忙问道：“那跟弗丽塔又有什么关联呢？”

　　凯尔叹口气，接着讲道：“转化弗丽塔的时候，我正处在思想迷茫的阶段，暂时离开家族四处游学。她是英国一个公爵的女儿，那一年我坐船穿越英吉利海峡，船上发生了霍乱，死了很多人，她也感染了疾病危在旦夕，但是他的父亲似乎发现了我的不同，哀求我挽救她的生命。”

　　“我一开始拒绝了，因为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转化过任何一个人，我不想让其他人跟我们一样，变成没有灵魂的怪物。但是抵不住他的苦苦哀求，我最后还是转化了弗丽塔，也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

　　“从那以后弗丽塔就开始跟着你吗？”

　　“没有，我当时已经决心离开家族，所以让弗丽塔自己选择，或者回归她原本的家庭，或者留在斯图亚特，她选择了留在斯图亚特。”

　　凯尔摇摇头：“可是她没有遵守自己的承诺，在我离开家族来到蒙特山庄之后，她也偷偷跟着我过来了，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出现在了山庄里，我只好让她暂时留在山庄，等日光戒指制作完毕后，带着戒指一起回斯图亚特。”

　　“在蒙特山庄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和林赛的恋爱虽然瞒着所有人，但是瞒不过弗丽塔，愤怒和嫉妒让她面目全非，她联合科雅一起，夺走了林赛的生命。”

　　“科雅？你是说校长科雅·郝斯特吗？”我陷入了深深的困惑，“林赛是学校的学生，为什么科雅反而要害她？”

　　凯尔叹口气：“今天已经很晚了，你确定要听完吗？”

　　我坚决地点点头，故事不讲完就好像秘密说了一半，会把人折磨地睡不着觉的。

　　“这就涉及到女巫的常识范畴了，当然你现在肯定还不清楚。对于女巫来说，每一代人都会出现一个最强者，俗称超级女巫。”

　　“超级女巫的巫力最厉害，掌握的法术最多。她的存在一是能保证女巫血脉的延续，同时也肩负了发现并培养女巫的责任。尤其是在中世纪，保护好年幼稚嫩的小女巫不被杀害至关重要。”

　　“而科雅就是那一代的超级女巫。当时我跟她做日光戒指交易的时候，就发现科雅的性格并不是一味付出型，她性格里自私、强悍、利己的部分更多。”

　　“在下一代超级女巫成长起来之前，她的实力毋庸置疑是最强者。但是随着林赛那些女孩们的成长，科雅的巫力也在慢慢消减，她能感受到磅礴的力量从她身体里缓缓流逝，这种感觉对于一个习惯了掌控一切的强者来说，是无法忍受的。”

　　“所以在她发现林赛的能力与日俱增的时候，她悄悄找到了三样宝物，组成了一个咒术法阵，用法阵连结她自己和林赛，把两者的生命互换。”

　　“我赶到的时候一切都还来得及，然而弗丽塔和斯图亚特的人都来添一把火，最后……”凯尔讲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科雅要夺取更年轻的生命，斯图亚特家族不允许吸血鬼和女巫在一起，弗丽塔由于强烈的恨也要杀她。”我轻声总结，“这么多阻碍，想要在一起也太难了。”

　　凯尔点头：“战斗到最后非常混乱，林赛的生命还是没有挽救成功，我也陷入了昏迷。弗丽塔也就是在这会儿激发了潜能，并且催眠了我，篡改了我的记忆。等我醒来的时候，意识里只剩下弗丽塔，是她转化了我，拯救了我，我爱她。”

　　凯尔边说边摇头：“记忆可以篡改，但是感情不能。我把这种感情归结于新生者的崇拜，于是我坚决离开了弗丽塔，开始了多年的流浪生活。一直到最近，潜意识让我回到肯特堡，果然，我还是找到了你。”

　　听完所有故事，我的心像进入了寒冬，心脏又凉又沉，拉着我的胃不断下坠，我的眼神控制不住地流露出哀伤：“也许你爱的永远是林赛……”

　　凯尔沉默了，他伸出手掌攥住我的手，两只同样冰凉的手挨在一起，提供不了一丝暖意。

　　他把我从石凳上打横抱起，一个跳跃踩着一楼的窗口攀上了二楼窗子，轻轻翻进了卧室里。

　　凯尔把我放到床上，我蜷缩进温暖的被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轻轻叹口气转身，我下意识从被子里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别走……”

　　凯尔回过头来坐到床边，伸手轻轻揽住我，用今晚最温柔的语调说道：“睡吧，睡吧，我不会离开你的。”

　　慢慢地，我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彻底陷入了黑沉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