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逢吉日，未遇良辰》半支桃李

53、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自那日得了个白玉司南珏之后，顾鄞就惊慌失措的要顾留清与江长欢尽快成亲。
　　顾留清想，也许是父亲是想告慰江伯伯的在天之灵。
　　那白玉司南珏是父亲和江伯伯之前的重要信物，曾经二人在西夷时互送的，江伯伯送给父亲的为一块青鱼佩，而这白玉珏，正是父亲当时回赠给江伯伯的。
　　二人信物绝不离身，而那日有人竟在尚清荒野处得了这白玉珏，不过这白玉珏的又一次出现，倒是催进了尚清与西夷的联姻。
　　父亲不顾城内城外危伏四处，险藏上下，执意要尽快完成江伯之愿，而日子就定在出现白玉珏之后的刚好一个月，湘城与沪都之前，八月初七。
　　话说自七月初七那日欧阳韶从尚清回到卞阳之后，举城上下，皆备八月大礼。
　　一派昂扬璀璨，繁华异常。
　　欧阳韶却不为所动，倒是常常出入揽桑书阁内室，眉心那根红钿，颜色逐渐变得深色起来。
　　又是一日午时，欧阳韶独自一人去了揽月楼，但他没有往上走，而是往下。
　　原来楼底别有洞天，还是一间地下皆为铜墙铁壁的底室，四周昏暗无光，只有上空那盏摇摇晃晃的灯台勉强会放出些散光拍打在人脸上。
　　欧阳韶走到一处，伸手点了右手旁边的灯台上的灯，四周才见亮起来，而黑暗时虽看不见，点灯四周放亮之后，才知欧阳韶面前竟绑了一个人。
　　他四肢被铁链固定住，只见此人皮破肉烂，满身穿孔，刀削长脸，瘦得脸上的骨头像是盖上去的一般。
　　双目紧闭，看着像是一个死人，但欧阳韶没管那些，他轻轻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块散发着黑气的玄铁碎片硬塞到那人口中。
　　不过片刻，那人果然有所动静，他突然裂开双眼，瞳孔无限放大，像充血一般的散发着红光，那人浑身开始散发着浓浓黑气，口中在几声恶吼咆哮之后流出黑色浓汁，他像一头野兽一样，在被束缚住之后的狂野挣扎，指甲融进血肉里，流出的不是血，而是黑色的浓汁。
　　见他发狂，欧阳韶开始发笑，笑得阴暗，笑得苦涩。
　　他苦笑道:四十七次的暗杀，八次围绞，无数次的暗中下毒，如今活下来的是我，你们成了鱼肉。
　　欧阳韶看着眼前之人痛苦不堪、发狂至颠，心中畅快，他满意的转过身，心道:我将他送给你，看你心中的‘大义’能撑得过几时。
　　而叶楠枫处自始至终都为停歇过，先前他一直寻根导致黎夫人身死的所有原因，他知道，单是西夷之伤绝不足以让这位身负凌霜寒血之天上人就此陨落，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但苦寻多年，但寻到后来楠枫渐渐觉得，这位曾经高悬于苍穹之上的高阳，她对生的希望是一点，一点，一点地被磨灭的，就像落日，渐渐的消散了它所有的温度。
　　因为黎夫人最后一次回到湘城时，她眼中一点不甘都没有，像一根燃尽了的香烛，释放了她最后一丝青烟后化为灰烬。
　　而如今，楠枫最害怕的，就是千寻又重走黎夫人的路，他害怕千寻像黎夫人一样，血淋淋地回来，也害怕她像黎夫人一样遭人非议，更怕她像黎夫人一样遇到不该遇到的人。
　　所以，他想让她一直待在斜阳殿中，尽少出现在世人视线里，不想她随意见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然而现实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她一出生，就被人非议身世；
　　她乖乖听话，却仍受母亲无视，父亲冷落；
　　她整日乖乖待在斜阳殿内却人被世人恶意揣测；
　　在尚清前来撇清界线时无端受累的又是她，千岛谷中受伤的是她，世人非议的还是她，又在祭神礼上出现血疫之后，她承受了世人所有的唾骂，那日若不是云中，那被分食的任然是她。
　　曾经楠枫也想不管世俗之见不顾身份悬殊地把她带离这是非之地，寻个山清水秀的庄子将她藏起来。
　　可各自心里的结仍在，不去想不代表不存在，有些结若不打开，时日越久，那结就会变大成疙瘩，阻住心脏血流的一切道路，把人的一切道路都堵死，然而那么多年，楠枫还是没能除掉这所有不该存在的一切。
　　他亲眼看着她越来越沉默，她越来越不像她自己了，现在，是她自己想把自己藏起来。
　　但就在前几日，她愿意向自己开口了，虽说得少，但他还是很高兴。
　　后来有一日楠枫偶然想到那日在千岛谷中出现的除了千寻以外，还有顾留清，他的罪孽不用多说，但当时还有一人，只是因为当时楠枫急着找千寻所以忽略了她，但那一日楠枫奔跑在树洞前，还看见了一女子身有划伤，而且那刀口，就是银蛇的弧度。
　　而那人，就是江长欢，之前在渡灵谷见过。
　　楠枫仍然记得当时她看千寻时的眼神，这世上什么眼神都可以藏，唯有想杀眼前人的眼神，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
　　那么送灵符让千寻去渡灵谷是她，可千寻为什么就去了呢。
　　后来又联想到在沪都是想暗杀千寻的女子，那身形与江长欢无异，结合起那人看到顾留清来了之后的举措，楠枫越来越确定就是她。
　　既然连连几次都是她，那楠枫便容她不得。
　　这日，楠枫提着剑就出去了，他径直朝着尚清走，因为他知道，此时的江长欢就在尚清城。
　　因近来邪煞宿之由，城中已有掩盖不住的倾颓之相，到走到华莲大殿之时，彩旗飘飘，红布洒洒，有几分准备喜礼之貌。
　　他径直走进殿中，中间自然也有阻拦的人，但对于楠枫来说，都不足以成为阻碍。
　　果然一人一副不怕死的向着楠枫冲来，楠枫一脚就将他踢出十步以外，周围的人都被这不速之客镇住，举着武器不敢向前一步。
　　他走向刚刚踢出的那一个人，问道:“江长欢在哪里？”
　　那人颤颤着牙齿，没说出话，楠枫又将剑直逼那人脖颈，一条细细的红线慢慢出现，流下一些鲜红的血液。
　　那人才反应过来，颤颤巍巍地用手指着侧旁，“在……在，在白，白云间。”
　　楠枫转首向着那人所指方向走，而中途自然也横出多人前来捉住这狂徒，然都被尽扫，无一例外。
　　想也确实无人，城中顾鄞以及其他护法都在外彻除邪煞宿，但即使是他在，此时城中能列入高手之位的人，都已元气大伤，在与不在，结果都一样。
　　终于到了一处，水清扇秀，一条白泓从天而降，‘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像是就是这种场景。
　　那白泓从天而降，空中水流结成白雾，像云，从两山中间倾泻而出，泓声惊雷。
　　楠枫朝着里走，果然见一白衣女子在亭下练剑，他正准备朝着那人走去，突然眼前出现一把白玉剑形迎面而来，楠枫朝着拿着剑柄的人看去，是顾留清。
　　“叶都护不宣自入，非礼之举”
　　锵！！
　　一声撞击声轰然响起，不由多说，楠枫提着剑就开始想消除这障碍。
　　几番回合下来，顾留清自然敌不过，而不远处的江长欢闻声急来，见顾留清落了下风，便也不由分说的加入了这其中。
　　楠枫见江长欢前来，杀意更甚，一直朝着江长欢处下杀招。
　　江长欢也不躲避，想来是料到叶楠枫是因为陆千寻的缘故，起了杀心，不感意外。寻缝之际，江长欢对顾留清说道:“他对你并无杀心，留清哥哥，你快走！”
　　顾留清没有说话，见叶楠枫又续攻来，他把江长欢一把拉到身后，边迎招边向身后喊道:“传送灵符给上君！”
　　楠枫也边攻击边道:“可惜你们是等不到他来了，”
　　说完攻势更猛，果然二人都没腾出空来，全力出击都没占上风。
　　最后二人果然承受不住楠枫的几次暴击，吐着血地倒在地下，楠枫提着剑正走向二人。
　　行到与地上的二人相隔不到五步，突然一人从空中而下，就横在他们中间，是千寻。
　　她一身幽蓝薄锦，又因她近来消瘦些，看着单薄。
　　“回去，”只听见她冷冷地说着。
　　见楠枫还是死死的盯着地上的二人，不为所动，千寻犀利地看向楠枫，“回去！”
　　楠枫看了千寻一眼，仍然不甘心地看着江长欢和顾留清，
　　突然一条长链迎面而来，在楠枫的胸前落下，地上二人皆是一怔，
　　“我叫你回去！”
　　陆千寻伴随着这长鞭加大了些音量，说完之后，四人周围好像都静止下来，静止片刻，一阵猝不及防的风打破了沉寂，那风带着些冷气拍打着千寻，千寻脸上瞬间出现了些由冷气聚起紫血丝。
　　楠枫见此，就收了剑，他解下披衣披在千寻身上，红着眼睛小声道:“好，我们回去。”
　　地上二人还未起身，就不见了那一蓝一紫的身影。
　　只有那雷鸣般的长泓拍打着巨石，冲下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