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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芸芸秋水皆有所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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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形修长,一袭青衣,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执扇,欧阳韶伫立在不秋院前出了神。
“欧阳上君怎在此处?”问话的人真是楠枫。
欧阳韶回过神来,已然笑道:“得上君许可,正准备去斜阳殿,途径此地,见此地景色宜人,况这“不秋院”名字取得甚好,眼前这翠竹倒让人想起前人有言: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如此佳色,甚得吾心。观得痴傻,见笑见笑。”
“哦?是吗?可从沧澜殿去斜阳殿,并不该经过此处。”楠枫露出怀疑神色。
欧阳韶依旧笑意如春,平和答到:“说来我也是第一次走,想不到竟绕了远路,错行到此。若是冒犯,还望见谅!”说完对着不秋院门口行了一礼。
之后,欧阳韶回身笑道:“想必叶都护经常来此吧!”只是这笑意,眼神中多了几分探视的味道。
楠枫并没有接他后面的话,道:“上君严重,未考虑到上君不识路,乃我湘城只过,在此赔罪”,说完作礼,又道:“上君可是要去斜阳殿?”
“正是。”
“如若不……”
“欧阳上君原在此处,下使好找!我家上君自上君走后,方觉不妥,便令下使带人前来为上君引路。之前考虑不周,还望上君莫要见怪才好。”
不远处来的是一中年男子,莫约四十来岁,但身形修长,一袭黑衫,生得朗月俊雅,气质不凡,正是左权特使赵禾舟。
身旁跟了个女使,但此人也是得体韵致,非同寻常下人。
“左权使大人?”楠枫疑惑,但也作了礼。
“叶都卫。”见了楠枫,赵禾舟略微点头回礼。
“劳烦大人亲自过来,我正不识路,”欧阳韶收起折扇,又是一副笑脸模样看向赵禾舟。
赵禾舟 :“是我湘城礼数不周,还望见谅!现由此侍女为上君引路去往斜阳殿。”
欧阳韶道:“大人说的哪里话!如此一来,不胜感激。”
赵禾舟说完侧颜对那女使道:“去吧。”
那女使走到欧阳韶跟前,行礼道:“奴婢见过上君,”
欧阳韶道:“那便劳烦姑娘了。”
那女使道:“上君说笑了,怎有劳烦之说!能为上君引路,真乃奴婢之幸,”说完作出恭请姿态,“烦请上君随奴婢这边走。”
欧阳韶与二人点头示意离去,展扇从容朝着那女使所示意的方向走去。
赵禾舟二人作礼完毕后,楠枫正欲上前
“叶都卫!”
楠枫闻声止步,回首问到:“大人有事?”
赵禾舟从容笑道:“想与都卫喝杯闲茶,不知都卫可否赏脸?”
楠枫道:“大人乃我湘城左权特使,又是五大护法之首,我不过是一散兵随从,大人何必如此!”
赵禾舟:“那我就当都卫答应了!”
“……”
楠枫踌躇一顿,道:“……现在?”
“就现在!”赵禾舟确定道。
看着楠枫目光所寻方向,赵禾舟笑道:“不会多久,叶都护不必揪心。”
“大人想去哪里喝茶?”
“都护随意挑地儿,若是都护觉得可行,此地景色宜人,尚也可以。”
楠枫不禁瞟了一眼‘不秋院’牌匾,便折回目光道:“风回小院庭如何?”
赵禾舟笑答:“不扰人清净,景色更宜人,相隔不远,甚妙!”
一道水帘掀石而下,像是近来雨水的多次洗涤,树木更显葱绿,只是先前最映人眼帘的万年长青,此时却尽显疲态,木叶凋零,稍带枯黄。
“万年长青,世人追寻长生,故又名此树为‘不死’,可都护你看,在我无风成生长了上百年的长青,今时今日怎会如此?”庭下赵禾舟品茶端倪,望树思索。
“‘人间有恨皆千古,岁月无情竟尘沙。’大椿者千年,长青者百年,人也不过数十年最多不过百年,春秋不过为寒蝉,晦朔不知为朝菌。不论长短,世间万物皆难逃生死,此等树木亦是如此,无一例外。”楠枫面无其他神色轻抿一口,平静对答。
赵禾舟转而坐下,笑道:“世间万物难逃一死,此为真理。可若是长青本该活九百九十九年可最后竟只活了一百二十年,它该何如?”
楠枫道:“命已到此,认命即可。”
“那倘若他不信命,非要与命争命,可行否?”赵禾舟追问。
楠枫冷笑哼了一声:“不信命?与天斗?大人觉得可行?”
赵禾舟:“世人皆认为不可行,可认为不可行’不代表真的行不得。倘若本该与其他长青一般活九百九十九年,可命给自己的命数只有一百二十年,不能别树同齐,它怎可甘心。”
楠枫反问道:“命不可改,它能如何?”
赵禾舟:“如何不能?”
楠枫随口道:“何法?”
赵禾舟凑近楠枫正色一字一字道:“逆—天—改—命,偷—格—换—运。”
楠枫怔住,捏紧茶杯,仿佛周围的风也在这一刻停止,周围时间定格,好像呼吸都止住了。稍刻,楠枫回神道:“树而已,大人怎会觉得它会不甘心?”
周围一切都正常起来,赵禾舟也回坐道:“也不知为何,许是近来煞人血疫四起,许多人少年中年就丧命,煞气着身者还是被各家联合绞杀的,他们本该还有几十年的年岁,如今如此,都护认为,他们甘心否?”
楠枫放下茶杯,道:“有何不甘,也无他法,为义而死,死得其所。”
“非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想到此处。很多人不甘,有能者,就会另辟他所,寻得生法;无能者,堆积成怨,怨气冲天。近来各家灵气散落,怨力嚣张,就是此因。”赵禾舟淡然说道。
楠枫皱眉,思索问到:“另辟他所,寻得生法?何为生法?”
赵禾舟轻道:“与煞共存,同祟同人。至亲之人患得煞同,皆不上报,自行发衍。”
几经讨论,楠枫几乎怔住,脑海中总会不听指挥地冒出“半面人”的字眼来,但也不敢往后多想,因为那段时日确实不该让人回想。
最终楠枫神色如初,道:“大人把人与树混同一处了。”
赵禾舟也回了神色,道:“是了,人与树怎可同论,就连人与人都不可同比,我想多了。”
楠枫未将他的话中话接下去,转言道:“敢问大人沪都欧阳韶向上君提的问名纳彩,上君可应?”
“自然不应”
“那为何……”
“少主的事向来由她自己做主,都护难道觉得少主会听从上君的?”赵禾舟笑道。
“她自己做主,大事向来都是别人给她定好了的,她能做主的,能有几件?”楠枫冷笑问道。
赵禾舟:“到底是要做湘城少君还是要做沪都城主夫人,这件事,她能做主。”
楠枫皱起眉头忽然想到,上君自然是不应,可既然上君不应,那欧阳韶如何能得应允去斜阳殿,而此时赵禾舟又恰恰在这个时候要找他,
“是你?是你说服上君让欧阳韶去斜阳殿的?”楠枫怒道。
“是”
“为何?”
“有为了私利的一部分,有为了湘城的一部分,都护想听哪一部分?”赵禾舟依旧神色如初。
楠枫道:“你就那么断定,欧阳韶能让少主应下?”
赵禾舟坦然笑道:“也没有相当把握,关键在于...少主有没有为了湘城的那一部分……”
“你!……”楠枫怒道。
见楠枫如此,赵禾舟倒是一点也没意外,只淡淡道:“都护多次到访过沪都内部,虽然目的与我不同,但中间能多余了解其他,相必也对近来怪像横生之源有所怀疑。因最终目的不同,只是都护只到了‘怀疑’之境,而我却是已经能基本确定。”
先前楠枫多次独自出湘城,到过无数地域,探寻根源,以为除千寻之外无人所知,此时想想,幼稚至极。各家各地有无数双眼睛,何时何地进入别人眼帘,已难以察觉。
不过确实可以想通,赵禾舟乃湘城左权特使,又是五大护法之首,他能坐上这个位置且能让人臣服,自是有他的过人之处。
“即使真如大人所说,那就算是少主应了,又能如何?”
“倘若那时,自有办法,不过确实没有相当把握。毕竟那人,我还不确定他的深浅,”说到此处,赵禾舟言语放缓,续道:“先前皆传言他没有任何修习,就在大家都信以为真时前些时日他竟在西夷有所展露。多少有些失算。”
“所以,你要拿我湘城少主的命去赌?”楠枫眼眶已经微红。
赵禾舟却神色依旧,道:“都护可知除了沧澜大殿之外的众生是怎么活着的,先不管别家,我湘城百姓如今过的是何等日子。若想根除,必究其源,而其根源处,就目前看来,只有那半面人的寒血能镇住那澜沧灼铁,别人能如何?若是我赵禾舟能镇住那东西,别说是血,就是要我九世之运,要我魄散魂飞没有来世,我赵禾舟定没有半句怨言!”
说到后面些,他语气倒是坚定万分。
须臾,赵禾舟又平和地道:“相信都护亦是如此,……况且……那人不一定会真要了少主性命。”
后面这句话确实让楠枫有些许疑惑,神情也仿佛在问为何,
赵禾舟拍拍楠枫右肩,叹了口气,缓缓道:“因为,一些……别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