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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认出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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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蛋。他认出来我来了。
诸忆明掌心沁汗,可自己左思右想,真的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对方这张脸——毕竟凌某人的容貌完全契合他个人审美,要真见过绝对吸烟刻肺。
凌望是高鼻深目的浓颜系,棕色发丝因为仰视角度跟阳光下行、一时间闪闪发光。他的嘴唇形状幸薄但看上去很适合接吻,脖颈修长有突出的喉结,形状引人轻咬,任谁看都觉得这是个性张力拉满的大帅批。
正中好球带,确实击中红心。
言归正传,凌望好像并没有戳穿自己的意思。诸忆明不由沉思:也许凌望只是开口调笑下?不打算说出自己是男人的事实?那么这波是……苟住了?
“你今天怎么打扮得跟个女——”撤回前言,长得再好有什么用,出口就坏事的傻缺王八蛋。
凌望慢条斯理地把整句话说完:
“你今天怎么打扮得跟个女神似的,这么漂亮,我都要不认得了。”
诸忆明今天的扮相确实担得起“女神”二字:原本洗白的校服替换成崭新的黑纱裙,层层叠叠的裙摆长度宜人,内衬短到露出绝对领域,外纱则让整双腿若隐若现,落在白皙脚踝上颇具美感;一双圆头低跟的黑色皮鞋更是泛着保养得当的人民币光泽。
“少女”手挽轻奢品牌的托特包,发带则是黑红绸缎丝巾——昨晚诸忆明回忆以前手工作业做过的流苏穗子,非常耐心地给假发编了个侧垂麻花。可以说是凭借巧手自力更生,为今天的“祝亦茗”装点出规整端庄的美。
凌望看到他的第一眼、感情色彩就很复杂:一方面,惊喜诸亦明穿成这样,他可真漂亮,自己真的是来对了;另一方面,痛恨别人也能看到他这副打扮,不知道有多少人不怀好意地觊觎过,好想把他藏起来,只留给自己一个人欣赏……
然而凌望因为紧张言不由衷,原本是想夸诸亦明好看,说出口的话却带有很浓的戏谑意味。
虚假的甜言蜜语无法打动诸忆明,他面无表情地想:上天给了凌望一张惊艳绝伦的脸,所以夺走了美好品德,这很公平、也很正常。
黑心作怪的富家公子永远不能理解花木明男扮女装赚医疗费的辛酸无奈,还好缪姐已经走远,身后的董叔也没有太过起疑。
“凌望,你跟小祝认识啊?”董叔站在旁边看凌望出言调戏小祝,好奇地打量这对年轻般配的少年少女。
凌望露出一个堪称爽朗的笑容:“诸忆明可是三中的红人,我在隔壁学校都听说过呢。”
“这样的么?”老董有些惊讶,小祝在学校里很出名……这倒是不太好办。不过自己出于职业道德都建议过雇主进行背调了,是王太自己偷懒想省事,出了问题怪不得他。
凌望摆出“您请先行”的手势:“那什么,董叔你走前面吧,我跟诸忆明再说会儿话。”
董先生露出男性间意会的笑容:“欸好,到底是同龄人呐——你们聊你们聊。”
两个人默默蹭蹭在后面拉开距离,等确认董叔肯定听不到后,几乎同时开口:
“给我好处/帮我保密。”
诸忆明沉默着没说话,在心里骂了凌望千千万万遍。但在对方掏出手机准备拍照的时候,他还是叹了口气,准备接受不平等条约。
“……你说吧,想要什么好处。”
“事情办完后,我送你十套新衣服吧——”
还有这种好事?诸忆明颦蹙双眉,然后就听到凌望的后续发言:“你好适合穿裙子,特漂亮,真想现在就撩起来……”
救命,这人怎么老是说话大喘气?
“……能不能正经点。你今天到底来干嘛的,缪姐也雇了你守夜么?”
诸忆明长着一张莹白稚嫩的脸,下巴尖尖却有一副婴儿肥的雪腮。唇吻、眉色都略显浅淡适合描画,鼻廓笔挺精细。此时此刻,他面上很是无奈,耳垂却像朱红水彩打翻一样,颜色鲜明地迅速晕染开来。
凌望看着心里发痒,据说耳垂是人体温度相对较低的地方,做菜烫手可以去摸,两块凉凉的软肉,也不知道诸忆明的耳垂会不会因为害羞染上热度。
另一方面,诸忆明心里也是波涛海浪。他自认是个正经男生,按理来说不该对油嘴滑舌的凌望如此宽容,可事实就是他已经不由自主地敞开心怀——凌望那些调戏的言语甚至都没能让他变得羞怯,真要说的话,反而引发了青春期躁动的遐想与含蓄的期待。他是因为这个才红了耳朵。
“雇我干什么呢……嗯,有人不给好处却想套话哦?”凌望心不在焉,啊——真想现在就带着诸忆明回家,两人从此刻开始共度一个欢愉的暑假。
诸忆明见他还在心心念念那不要脸的好处,咬了咬嘴唇决定擅自把话题继续下去:“我这边是来替非洲出差的王太太——”
见诸忆明一无所知,凌望有些诧异,赶紧压低声音飞快打断:“替没时间的有钱人守灵是吧?你不会真的相信这种说辞?”
诸忆明挑了挑秀气的眉毛,不置可否,他在等凌望给出后续解释。
“听说过冥婚吧?解放前,南都的乡下还没并入市区,当时有个老尼姑非常出名,她自称党项后人,村里喊她鬼婆,主要业务就是帮死掉的富家公子结冥婚。”
“死鬼爹妈通常是愿意的,因为这样一来,儿子在下头有个老婆伺候,心理也算宽慰。他们配合着鬼婆花钱、搜罗合适的新死姑娘,然后由鬼婆负责举办仪式。”
“由于死人没法儿动弹,鬼婆往往会雇一对胆大的伴郎伴娘,代理磕头、敬茶那些必不可少的动作环节。不过据我所知,活人代鬼的下场好不到哪里去,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听到“冥婚”关键词的时候,诸忆明脸色异常平静,看来是早就猜到了。
“本来以为是割肾,如果只是当鬼伴娘的话……我胆子还蛮大的。”诸忆明边说边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腰子,看上去有些天然,凌望没忍住直接“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两人对视了一下,同步忍俊不禁,很有种少年人才有的青春感——如果不是在讨论这种话题。
休息室里老董的眼神逐渐变得不善。
“妈的,这两个小B崽子怎么认识?缪姐,凌望那小子家里应该挺有钱的吧,至少鞋看起来挺贵。这么弄他没事?你主家挡得住么?”
老董自己点了根金生,吞云吐雾片刻又摆出一副孝敬的姿态,低头给缪姐敬烟;后者没接,自己从口袋里摸出来一盒黄鹤楼,颠了颠烟壳从内里抽出来一支,这才努了努嘴,让老董的打火机凑近点上。
缪姐长出一口白烟,语气冷淡道:“管好你自己。你道行还浅得很,敢私下揽大件,小心翻船当水鬼。”
老董苦笑着装傻,仿佛十分委屈:“缪姐这么说,搞得小弟我非常心寒呐。有钱大家一起赚不好么?这次的生意不也是我们两头合作?没有王太太这边的货,霍先生的活儿办得也不顺当呐。”
缪姐想开口回怼的时候,凌望单臂搂着诸忆明的腰落落大方地走了过来,诸忆明一只手挎着包,另一只手紧密地叠在凌望的手上。两个人看上去姿态扭曲,但是又不可否认非常亲昵。
缪姐:…………虐狗是吧?
老董:…………真的假的?
参与过视频面试的老董有点无语,这短短的几分钟发生了什么?小祝这么快就勾搭上了?所以之前那句找高富帅男朋友不是玩笑而是认真的?为凌望的钱包默哀一秒钟。
误会得非常彻底。事实上,诸忆明一直在试图掰开凌望的手,两个人暗中较劲,诸忆明假发下的青筋都爆起来了,可凌望的臂膀就跟块钢筋似的,岿然不动,甚至像健壮公蟹一样钳得更紧。
……只不过反应慢了一点点,这人就非常自然地搂上来了。
从小到大都引以为豪的敏锐直觉,怎么对这个人根本不管用呢。诸忆明不无怨恨地想。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进大厅彩排下,晚上的仪式是重头戏,可容不得任何差错。”缪姐把烟头丢到休息室的垃圾桶里,手往西装裤上随意抹了抹。虽然她是一幅职业的打扮,黑色西服套装高档笔挺,行为却看起来挺邋遢的。
缪姐有意拿乔,老董也提不起兴致争抢这个指挥位,索性就缩在她身后冷眼旁观。缪姐掏出钥匙扭开大厅卷帘门上的锁,咬牙使了点劲儿往上抬。随着遮挡物向上卷起,诸忆明终于得以窥见恩孝厅的完整全貌。
恩孝仪式厅大约一百六十平,中间垂挂着装饰性的白帘,没完全遮挡,却将大厅清楚分明地隔成等大的两间。只见两具棺柩静静在摆在各自间内的正中,周围摆放着很多白黄的祭奠花圈,挽联则是白条黑字。
诸忆明看到最靠近的花圈,挽联上写有“沉痛哀悼爱女杨纯早逝”、“父杨雄、母王晓真泣挽”两列字样。
王晓真应该就是王太吧……诸忆明扭头看向隔壁间,可以窥到那边是“沉痛哀悼吾儿霍斯早逝”、“父霍天勇、母朱虹泣挽”,死者身份显而易见,情况应该跟王太的女儿杨纯差不多。
诸忆明眼神没怎么聚焦,他面无表情地心想:“王太家里这么有钱,非洲分分钟几千万上下的生意,怎么会愿意让女儿在地底下伺候霍公子呢……是母女关系恶劣,还是霍家给的实在太多……?”
正出神的时候,腰侧的那只手不安分揉捏,打断了他的思绪。诸忆明微微抬头,看向身侧贴得很近的凌望,心里恨得牙痒痒又带点隐晦的喜欢,面上则是不显,只开口驱赶他:“缪姐催两遍了,你该到霍斯那边去了。”
明明喜欢还口是心非。凌望遗憾地耸了耸肩,走前隐晦且报复性地掐了一把诸忆明紧窄的细腰,手感劲劲儿,隔着纱裙都能感受到年轻肌理的弹性与活力,实在让人心爱得很。
诸忆明被捏疼了,本想踢凌望屁股一脚作为回敬,但有董叔跟缪姐盯着,他不好意思发作,忍下来在心里记账,就写7月20号狗凌望欠诸忆明一个屁股开花。
凌望在缪姐指定的站点就位之后,缪姐突然叫停,让他凌望隔壁控制室换衣服;董叔也示意诸忆明去厅外的休息室自己换下衣服。诸忆明照做但有些困扰,明明身上这套也是按照王太太要求穿的,怎么还要换第二套?现在冥婚要求也这么高了?隔搁这玩儿奇迹鬼鬼呢?
换完之后再回大厅碰头,诸忆明很快就发现自己跟凌望的新衣服是两套中式喜服——只不过算丧葬版喜服,因为配色基本都是黑白,偶有银边;而除了颜色以外,缝制的花纹样式几乎都跟常见的依鸾秀禾服没什么太大区别。
“仪式开始后,首先要跪在软垫上磕三个头,跟你们讲下怎么做:到时候会有大师傅引导你们,大师傅每说一句,你们就跪下去一次。注意:两手交叠在脑袋前面,手心朝下,左手放在右手上面。头磕到手背上,不能发出声音,磕完就赶紧站起身来,站的时候规矩一点。”
“等到大师傅开始讲第二句,就再次跪下叠手磕头,重复上面步骤;第三句也是一样的。这套动作做熟练之后就很好办了,没什么难的。”
缪姐一边讲解一边站着给他们演示,听起来规矩挺多但她讲得简单明了,姿势也像模像样,确实是这行的老手。董沛见状没有插嘴打断,而是守在大厅门口,也就是诸忆明跟凌望身后,跟缪姐算对立的位置。
诸忆明敏锐地意识到,这两个人分别管住了大厅正门跟进入控制室的门,这点让他有些微微的紧迫感。
“三遍全磕完后,你们会看到桌上放有驱除晦气的酒水跟茶水,到时候认真听大师傅的话,先酒再茶。酒水拱臂高举可以喝掉,茶水要端到手上继续跪两分钟,不可以喝掉,那是用来敬奉的。”
凌望在隔壁对诸忆明挤眉弄眼:听到没有,活人代鬼也一套套的,很麻烦吧。
诸忆明勉强扯出个笑,现在还没办法跟凌望说猜测,反正自己是被恶心到了。
“……这样所有流程走下来,仪式就算结束了,之后你们就——”
诸忆明猛然抬头。缪姐之前说的明明很顺溜,现在却古怪地停顿下来,只见她表情阴霾地对大厅后方的董沛歪了歪头,诸忆明心说不妙,赶紧扭头往厅门冲去。
早在缪姐歪头之前,董沛就会意地一把拉下卷帘门。这个门居然内侧也有锁孔,而且材料看起来很厚,隔音效果应该相当不错,可以将大厅里的声音跟外界完全隔离起来。
门帘之前被卷上去,缪姐往上提的时候用的是两只手,没有董沛搭把手,她费了些劲儿。诸忆明懊恼自己没能留意到这些细节,但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了。他跟诸忆明几乎同时扑过去想往厅面跑,可惜来不及了,董沛力气大、速度快,动作也非常熟练,一看就经常干这种勾当。
凌望猛得踹了几脚,都是徒劳,卷帘门已经彻底封死。缪姐趁着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厅门上的时候,把控制室的门也给关了。少年们出不去了。
缪姐重新站回原位,肉眼可见的非常满意。这位冥婚讲解员咳嗽了两下算作清嗓,随后语调阴森地继续开口,为方才的讲解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所有流程走完,仪式就结束了,之后——”
“之后你们就可以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