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或喜或悲的各自新年（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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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子轩冲上前去分开了李金媚和许子媛，他把李金媚拉到一边坐下，一声一声地叫着妈妈，用手不断地抚摸着她的后背让她冷静下来。
“你怎么过来了？”
面对愤怒的妻子和受惊的儿女们，许志武第一反应还是先问许子轩为何丢下叔伯他们过来这里。
“叔伯他们说还有事，今天就先回去了。”
许子轩冷淡地回答着，这当然是叔伯们顾及他们家面子给的托词而已，但事到如今，难道面子还能比妈妈和姐姐们重要吗？
许志武冷哼了一声：
“大过年的，真是丢脸丢到家门口了。不用啰啰嗦嗦和我说前因后果，许子媛，你投胎到我们家是来做女儿的，就算没有个长姐样你也应该记得自己是这个家的孩子。你吃的穿的用的，甚至你考上的那个不入流的大学，都是家里出的钱。你已经过分幸福了，这里多的是读了初中就辍学出去打工的女孩，你想想你现在的样子有什么脸面享受这一切吧。”
许志武说罢便大步流星地出去了，刚刚还青筋暴跳的李金媚也因为急火攻心感到疼痛，捂着胸口让许子轩搀扶她出去。许子轩担忧地看了一眼许子媛，但还是担心自己的安慰会导致姐姐再次遭受妈妈的怒火，只能默默地看了一眼就走了。
留下姐妹两人，许子妍将姐姐抱在怀里，轻轻地往她脸上和手臂上的伤口吹气，想让她好受一点点。原本还很倔强的许子媛感受到妹妹的贴心举动忍不住泪如雨下，许子妍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见姐姐如此伤心，她自己也忍不住流着眼泪说：
“姐姐，不要和妈妈怄气了，我们回到以前那样好不好，我来惹妈妈生气就好了，你来当和事佬。”
想到爸妈和弟弟绝情离开的背影，许子媛泪眼朦胧：
“子妍，已经回不去了，这个家里我只有你了，只有我们俩互相依靠。”
“不是这样的，还有爸爸妈妈，还有弟弟。”
“他们三个才是一家的，我们不是……”
许子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许子妍不理解其中含义，只是俯下身抱住了许子媛，用瘦小的身遮盖住她的啜泣声。
家里发生如此激烈的争吵，许子轩何尝不是心如绞痛呢？他忘不了刚才妈妈一只手扯着姐姐的头发，一只手掐住她脖子的样子，那个场景只是想起来都让他胆寒心惊。拉开妈妈后，姐姐散落着头发倒在了地上，像被揉搓破坏后飘落在地的蔷薇花瓣，让人看了痛苦心碎。
一边是最疼爱自己的妈妈，一边是从小呵护自己的长姐，许子轩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但为了先停止这场暴力，他只能选择先安抚李金媚。
希望二姐能好好安慰姐姐。
许子轩柔软的心祈求道，但许子媛在看到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已经心灰意冷了，他还不知道，也没真正理解许子媛性格突变的原因。
整个家的人都认为许子媛是因为早恋被拆散才变成这样的。
传统教育总是过犹不及地宣传早恋对青少年的学业，性格，甚至是价值观的毒害，这完美的迎合了传统父母们不想花更多时间精力了解孩子内心世界的懒惰和自负。
无论孩子出现任何负面问题，如果在此期间被他们发现了早恋的迹象，那早恋将被作为所有问题来源的解释。
成绩退步，因为早恋。
性格叛逆，因为早恋。
和父母或者同学有隔阂，无法正常处理人际关系，因为早恋。
情绪低落，抑郁甚至自残倾向，因为早恋。
……
他们同时站在父母的权威和道德的高度上，居高临下地把孩子们的问题都归结于他们自身愚蠢的行为：早恋。
从来，从来不会有一对传统父母在听说孩子早恋后会先问“为什么会早恋”，如果他们问了的话，他们会听到一个震惊的答案：因为父母们的不作为。
因为父母们不屑于走进孩子的内心，只顾三餐喂饱，不屑于教育他们学习以外的人际关系处理和自我调节情绪，甚至不屑于沟通，导致迷茫而无处宣泄的孩子们相互理解和依靠。
当然，不是所有的早恋都仅仅因为这样的不幸，还有很多是出于美好的感情，但许子媛正是那个不幸的例子，她依靠恋情治愈自己的内心，却没有人能理解她的行为和痛苦。
当她跪在父母面前时她做出了她的选择，分手并非完全是她被逼迫的结果，她下定了决心，只有自己打破了原生家庭给自己的禁锢和阴霾，她才能以健全的人格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她本就是一颗蛀了心的苹果，渴望这个家听听她的心声对她伸出援手，但却被所有人认为她得了“早恋”的瘟病，选择冷漠地避开她，尽管她拼命呐喊甚至掏出那颗蛀掉心，大家也只会认为这是瘟病的并发症。
而许子轩对姐姐的同情和怜爱并不会因为不理解而减少，相反，心中同样有着思恋对象的他对许子媛当初被拆散直至今日仍未走出的痛苦感同身受，他甚至认为，或许这个家里他是唯一一个能理解许子媛的人了，但是作为男孩子他无法像二姐拥抱安慰受伤的她，作为弟弟他也不好开口去开解已是成人的姐姐，他只能这样默默的，小心的为她担忧着祈祷着。
他也并非就打算这样袖手旁观，既然无法直接治愈姐姐，那就想办法利用自己的优势好好宽慰妈妈，给姐姐争取一个喘息疗伤的时间。
此时李金媚已经从暴怒的状态慢慢缓和过来了，她的呼吸渐渐平静，脸也不再胀红。许子轩见她有些疲惫的眯起了眼睛，便端了杯温水给她润润嗓子，轻声询问：
“妈，好点了吗，要不要回房间躺一会。”
李金媚抿了几口水后微微摇头，看着许子轩如此乖巧贴心的模样，不禁又气上心头：
“当初要是第一胎就生下你就好了，就不会再生下你姐那样的混账东西，真是杀千刀的。”
“妈，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不要再想了，现在可是年底啊。”
许子轩试图打过节牌让李金媚多加忍耐，但她听后反而是皱起眉头，面露嘲讽地说：
“呵呵，从前我还笑五楼那家子大过年吵翻天，现在真是风水轮流转，轮到自己家过不好年了。如果现在不是过年，我就活活打断她的狗腿，把她扔到路边去。”
“妈！”许子轩面露不忍的神色：“就算是气话也有个度，那是你的大女儿，我的大姐姐！”
“光你记得我记得有什么用，她记得她自己是谁吗？被一个外人迷得五迷三道的，发了疯似的觉得自己家不好，自己家人不好，我真不知道她还回来做什么。”
“妈，”许子轩双手紧紧抓住李金媚粗糙的手掌，轻轻地把额头靠在她的手背上，这是他小时候和李金媚撒娇时才会做的动作，已经好几年没这样做过了，他轻轻地，弱弱地，哀求着：
“妈妈，大姐她做得的确不对，但她现在很痛苦，真的很痛苦很痛苦，你不理解也没关系，求你原谅她好吗？求求你看在大姐这些年多么体贴你，多么照顾我们的份上，原谅她好吗？她的心生病了，我们虽然不是医生，但我们是她的家人，就算不能治疗她，我们对她宽容点，温柔点好吗？求求你了妈妈，看见你们俩这样我真的好痛苦。”
听到许子轩如此诚恳卑微的哀求，脾气倔得跟牛一样的李金媚也罕见的红了眼眶，她也很痛心许子媛的变化，但她真的太累了，这个家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操持了，在她还没顾得上留意许子媛变化的时候，她便已经冷漠得像个陌生人一样了。从前唯一能帮助她分担的孩子如今成了她最痛苦的来源，她却不敢哭，不敢倒下，因为她要扛起这个家的内务，不可能指望丈夫。
她呆呆地沉默了很久，直到许子轩不争气的眼泪沾湿了她整个手背，又从指尖滴落到了地上，她才张开嘴嘶哑地回答了一句“好”。
2009年1月25日，除夕夜。
谢瑾瑜一家早早就吃完年夜饭了，谢竞业和女儿亲昵地坐在沙发上磕着瓜子等待春晚节目开始。
裴红玉刚刚洗完碗在围裙上擦着手走出厨房：
“哎呀，怎么都七点五十了，节目马上都要开始了，我赶紧去洗澡。”
“不用那么着急，开场都是些歌舞，没啥好看的。”
“就是就是，妈你慢慢儿洗，等小品开始我再叫你。”
裴红玉刚抱起衣服一只脚踏入洗手间，听到父女俩的“风凉话”又折回给她们翻了一个白眼：
“两个没品位的懒鬼，歌舞不好看会用来开场吗？”
“那你抓紧时间哦，马上开始了。”
“还有十分钟。”
“不，是九分钟四十五秒。”
“九分四十秒。”
裴红玉赶紧冲进厕所洗澡，两父女则在外面乐此不疲地做倒计时。
谢瑾瑜此刻尽情的享受着这充盈的幸福感，虽然这样的幸福并不是家里的常态，家里更多时候存在的是矛盾而不是欢声笑语。
但有这样的片刻，就足够了。只要他们一家三口不分开，再多的痛苦都会过去，总会迎来这样的美好时光的。这就是她付出所有的忍耐和努力所追寻的回报，为了这样的一个夜晚，即使让她剩余的364天都沉浸在委屈和痛苦之中，她也甘之若饴。
她牵着母亲的手，靠在父亲的肩膀上，观看着一个又一个逗趣的节目，直到最后的新年倒数时间。
直到这最后的倒数时间，她才放下了自己在一家团聚时刻想起许子轩的负罪感，偷偷的用着这十秒钟尽情地思念他。
与此同时，在紧绷的家庭气氛中如坐针毡的许子轩也在这十秒钟放下了对家庭矛盾的担忧，思念着谢瑾瑜。
天各一方的两人在此刻心声重叠。
“子轩，你现在也在倒数吗？”
“瑾瑜，你现在也在倒数吗？”
“今晚除夕夜，你是否快乐呢？”
“今晚除夕夜，你是否快乐呢？”
“我今晚很快乐，可以不能与你分享。”
“我今晚很难过，可以不能和你倾诉。”
“真希望你和家人也过得开心。”
“真希望能在你身边。”
“新的一年，希望我们都能各自好好的。”
“新的一年，希望我们能一起越来越好。”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或喜或悲的各自新年（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