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下学期初 ...
-
新学期的第一天，许子轩感觉自己的鼻腔里似乎还残留着老家鞭炮的烟火味，但从窗口望出去自己已经离开喧闹的家乡回到了冷清的Z城。
他打开家门出去，发觉虽是初春，但拂面春风不见暖意反倒叫人起了阵阵寒颤，这样的天气让他本就有些紧张的心情更加忐忑。
明明心里对这一天期盼已久，但真的到了这一天自己居然有些恐慌，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很矛盾，很不可思议。
但路边花丛里新发的芽叶提醒了他，他的恐慌是因为不知流逝的时光，是否会悄然改变他心里的那个她。
但随着距离渐渐缩短，他心中的喜悦和期待渐渐压过了恐慌，终于在打开门一刻，他屏住了呼吸，心跳也仿佛要停止。
她——
谢瑾瑜试图用心不在焉的聊天掩饰自己内心的焦躁，但不断用指节敲击桌面的动作出卖了她，终于，那只有她能分辨出来的熟悉又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深呼吸了一下，抓准时机抬头望向教室门口。
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她短暂的与许子轩四目相对后，给予他一个礼貌又疏离的微笑，随即便把注意力转回了与同学的闲聊中。
余光中她分明看到了许子轩还呆愣在原地注视着她，这一场开局战，她赢了。
笑容是因为我并没有因为你消失了整个寒假而生气。
短暂是因为我并不因为见到你而感到激动，也没有期待过。
很快就投入和别人的聊天是因为你只占了我脑海、心里很小的一部分，我并没有因为想你而食不下咽。
总之，我比你更加不在意，我没有难过。
谢瑾瑜期待这一刻也很久了，但不同于许子轩的激动和恐慌，她内心因为许子轩寒假的冷待而积压起来的不满和骄傲随着开学积聚到了极点，比起两人再见执手言笑晏晏，她更加希望看到的是许子轩的落寞和后悔。
所以她花了很多时间去设计这场戏，比起吵架和质问，她更倾向于这种骄傲的冷漠，这是只属于她和许子轩的微表情剧场，两个心思敏感之人的情感拉扯。
效果斐然。
期待着能看到谢瑾瑜眼神中出现喜悦和期待的许子轩，此刻心里如坠冰窟。他想过最好的情况当然是两个人都因为终于见到对方而狂喜，最不好的情况是因为没有提前说明寒假被断网，而引起谢瑾瑜的愤怒和失望，但他真的没想过她的反应会那么的，平淡。
难道她真的无所谓我去了哪里，在不在她身边吗？
难道她真的没有因为我的消失而感到焦急、或失落、或愤怒吗？
难道她对我的喜欢真的浅淡到根本无所谓我们之间的相遇、分离、和重逢吗？
许子轩颓然地坐在了座位上，周围喧哗的声音让他觉得刺耳，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但他完全听不进去。
见目的已经达到，谢瑾瑜也就不再勉强参与闲谈，她以手托腮看似在望着窗外寥落的风景，实则透过窗户玻璃的反射影像默默地看着低头不语的许子轩。
她觉得自己心里可能住着一个恶魔，因为见到许子轩的失落她非但没有感到难过，反而像是以他的难过为食般，贫瘠的内心渐渐饱腹，甚至生出了一种满足后的愉悦感。
寒假28天，就厚着脸皮当做每天只想了他三个小时，就有84小时，5040分钟。这5040分钟里自己重复地承受着期待到失望最后难过，她现在也不过让许子轩尝了几分钟这种滋味，就算不是什么天使，也不至于为此下地狱吧。她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玻璃上的倒影。
周明哲连喊了许子轩几声他都不回应，他干脆直接坐上了许子轩的课桌，面对面地说：
“嘿！你发什么愣啊，还没睡醒吗？”
若是以前的许子轩，心里稍有不快都是会尽量隐藏负面情绪的，但如今他好不容易刚放下对家庭的担忧，迎面又遭到了谢瑾瑜的冷遇，实在无论如何都强装不了精神了，只能神色倦怠地对周明哲说：
“我心情不是很好。”
周明哲闻言赶紧拉过许子轩同桌的椅子，坐在他身边轻声问：
“你怎么了？这不是才刚开学吗，是家里出什么事吗？”
许子轩双手扶额低下头说：
“别问了，就当做是我不舒服吧。”
周明哲疑惑地抬起了头，正好和麦泽睿对视，男生之间只需一个眼神就各有分工：周明哲留下来陪着许子轩，而麦泽睿去找谢瑾瑜帮忙安慰。
虽然知道谢瑾瑜绝不会立刻公开地走到许子轩身边安慰他，但毕竟以她在许子轩心里的分量，能在放学回去后给他一些安慰的留言也是好的。麦泽睿抱着这个想法径直来到谢瑾瑜桌前，刚想偷偷和她说这件事就被旁边聊天的庄佳丽打断。
“老麦！和瑾瑜说什么悄悄话那么鬼祟，看见我都不打招呼！”
庄佳丽佯装气愤地说。
麦泽睿只好停止行动，转过身笑呵呵地说：
“这不是久没看见她了吗，想打个招呼而已，我们俩寒假几乎天天见还打什么招呼。”
麦泽睿和庄佳丽同住一个小区的隔壁单元。庄佳丽在上数学课的时候偶然发现麦泽睿也是报这个老师的班，因为一对二补课比一对多性价比高很多，所以两人一合计就一起改报一对二的班。因为两人的性格都是四平八稳，麦泽睿的学习也说的上是中上水平，情商又高，所以很快和庄佳丽玩在了一起。
“你说的好有道理，看来刘老师委托我转告你的练习题是不用我告诉你了，你问问瑾瑜知不知道吧。”
庄佳丽挑眉一笑，这不是她第一次戏弄麦泽睿了。
平日里的她是很不屑和男生说话的，因为在她眼里男生都是幼稚又聒噪的生物，面对他们庄佳丽总是难以有好脸色。但麦泽睿和他们不同，他的成熟甚至可以说超过了庄佳丽，因为他不仅稳重，还懂得在庄佳丽面前示弱，这让庄佳丽觉得老实又带着儒雅的他相当有趣，在心里暗自把他列为好闺蜜行列，看到他就忍不住逗他几下。
果然，麦泽睿立刻就和她求饶了：
“别呀，老刘会弄死我的，你快告诉我吧。”
“求我呀，求我呀。”
谢瑾瑜和余彩婷看着不同以往的庄佳丽，两人对视着眨了眨眼睛后，余彩婷问出了谢瑾瑜也好奇的问题：
“你们俩一起上课，一起回家，你们家长没有意见吗？”
庄佳丽和麦泽睿同时露出疑惑的表情看向余彩婷：
“能有什么意见，比小班的课时费才多十块钱能上一对二，超级划算好不好。”
“嗯……但是你们是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哦。”
谢瑾瑜也好奇地追问道。
“哈哈哈。是吗，我和老麦能算是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吗？我们俩明明是好姐妹好不好！”
“拜托，你那么霸气哪里像女生，你明明就是我的大哥，我们是兄弟好不好。”
谢瑾瑜和余彩婷看着他们俩一脸懵。
庄佳丽等笑够了才擦着眼角的眼泪说：
“一起报一对二的时候，我们妈妈就见过面聊过天了，他们一致觉得我们俩肯定不会犯什么错误，很放心的就让我们一起上课了，老麦的妈妈还让我多督促他学习呢，老麦你说是不是。”
“唉，是的。”
麦泽睿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在感慨自己逃不掉也跑不开庄佳丽的“魔爪”。
“哦，那也是挺好的。”
谢瑾瑜羡慕地看着他们俩，感慨他们俩家长的开明。尽管他们俩的确是同辈中特别成熟懂事的，但他们的家长怎么就那么肯定不会有意外呢？怎么想都肯定是家长本身思想就开明吧。
其实还真不是因为开明，而是两位母亲出于对自己孩子的了解得出的结果：
庄佳丽的母亲觉得女儿拉不下脸犯早恋这种错误，而麦泽睿的母亲觉得庄佳丽绝不是儿子喜欢的类型，就这样巧合的达成了一致的决定。
虽然理由不同于他们所猜想的，但他们的确是快乐的。麦泽睿因为有了更好的学习伙伴而感到快乐，而庄佳丽的快乐则更为复杂：
虽然她本身不屑与男生往来，但因为自身性格太过尖锐导致被男生排挤还是让她感到沮丧。她有时也希望自己像谢瑾瑜一样被男生们吹捧，但即使自己考到全班第三的好成绩，也没有男生愿意理她，这让她觉得自己可能注定就是和男生这个群体合不来，直到遇到了麦泽睿她才觉得自己是正常的，麦泽睿和她的交流给她打开了一个和异性沟通的口子，那是让她感到完全不同的世界，让她一下子拥有了交际的自信，心中也增添了不一样的喜悦。
四个人还没说几句，只听有人喊了一句“小燕子来啦”，大家就赶紧各自回到座位，等待顾老师进班。
顾老师进班后，除开老生常谈的一些话，还公布了一个新的学习计划：1v1学习计划。
居然能从老师嘴里听到这样新潮的词，大家都一下子来了兴趣。
顾老师打开投影屏，显示了一个匹配名单，解释了一下1v1学习计划：
即将班级学生按照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排名相邻两位互相配对，成为学习组合，在期末的时候不仅两人都要在年级排名进步，排名靠后的那位要请排名靠前那位喝饮料。
这样有趣的方式一下子引起了同学们的讨论，乔勇直接喊了一声谢瑾瑜后对着她笑了一下，这让许子轩心里很是吃味，不仅自己上学期的糟糕成绩又被重提，而且乔勇和谢瑾瑜两个名字就像分不开一样又被放在了一起，无论是现实中他们俩的互动还是屏幕上并列的名字，都让许子轩感到很刺眼。
“注意啊，虽然最后的期末考试你们要和你们的学习伙伴pk，但是合作学习才是更重要的，只有和自己水平相同的人多沟通多学习，才能一起提高，千万不要自己藏着掖着不交流哈，听明白没？”
“听明白了！我今晚就给谢瑾瑜打电话。”
粗线条的乔勇脱口而出。
同学们都发出了起哄的声音，顾老师哑然失笑，看着乔勇说：
“课都没上你打什么电话，有什么好交流的。”
乔勇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话说得太快了，红着耳朵说：
“聊聊输了的人请喝什么。”
全班都大笑了出来。
除了许子轩。
他本是个温和的人，但看着乔勇这般不识时务地屡次表现出很亲近谢瑾瑜的模样，他心里就不痛快。甚至萌生出了拦着乔勇质问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和谢瑾瑜是互相喜欢着的想法。但是刚起这个念头就又想起了谢瑾瑜她疏离的微笑，心火也一下子凉了下来。
终于熬到了放学的时候，麦泽睿也顾不上庄佳丽她们听到，直冲着谢瑾瑜喊：“q！q！”看到谢瑾瑜点了点头才放心跟着许子轩他们离开。
庄佳丽一脸狐疑地看着谢瑾瑜，很直接地说：
“你和老麦有什么秘密吗？刚刚没说成还要留着回去在q上说。”
谢瑾瑜听出了她语气里微妙的醋意，那种丝毫不客气的质问态度也让她有些不高兴，反问道：
“我和老麦认识得更早，有其他话要说很奇怪吗？”
“有什么话一定要私底下偷偷地说吗？”
“你的意思是以后我和老麦说话一定要当着你的面说给你听吗？”
庄佳丽沉默了。
余彩婷见两人莫名起了火药味，赶紧打圆场：
“你想知道老麦说什么还不容易，今晚上课的时候问他就好啦。”
庄佳丽一听，不服气地说：
“也是，不像你，老麦什么都会告诉我，我问问他就知道了，哼。”
谢瑾瑜自然不担心八面玲珑的老麦会出卖她，他肯定会找一个合乎情理的理由给庄佳丽一个交代，并且哄得她开开心心的，她也可以这样做，但她凭什么要这样做。
她并不想理睬产生了占有欲还不自知的庄佳丽，转身走到正在和周明哲打闹的魏槐身边，面无表情地一把抓住她的书包带子就将她拖走了。
“hello，周明哲。和魏槐说再见，周明哲。”
“诶诶诶，这是干嘛，至少不要让我倒着走啊。”
“……”
像这样从周明哲身边捞走魏槐对谢瑾瑜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她也不像之前校运会那时那么拘谨和礼貌了。反正魏槐就像周明哲身上的狗皮药膏，撕下来她也会黏回去的，不用她担心。
周明哲并不知道她和许子轩两人之间“约定俗成”的柏拉图式恋爱，只觉得自己好朋友的心上人，天天像牧羊犬一样过来赶走他面前这只跳脱的羊，很是让他疑惑和无语。虽然赶走魏槐也是他所希望的，但想想自己可能和谢瑾瑜接触的次数比许子轩和她接触的次数还多，便不禁暗自吐槽这两人谈的是什么鬼恋爱。
魏槐被拖出教室外好不容易才让谢瑾瑜松开了手，她也知道谢瑾瑜这么粗暴通常是心情不好，便询问她：
“怎么了，怎么今天不和佳丽彩婷走？”
说到这谢瑾瑜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啧”了一声：
“别说了，佳丽简直莫名其妙，老麦要和我说话，她就不爽了，觉得我们俩背着她说话，敢情啥都得她同意。”
“咦—”魏槐发出一声八卦的惊叹：“她不会是坠入老麦的爱河了吧？”
“谁知道她呢？又说老麦是她的好姐妹，绝对不会’犯错误’。但又像老母鸡护崽子一样。”
“可能她希望老麦和她关系最好吧，所以见不得你们俩有小秘密。”
“这听起来倒是很合她的作风，那我下次还是提醒老麦注意点’佳丽影响’。”
“哈哈哈哈哈，还’佳丽影响’，笑死了！”
“那你呢，过了那么久的寒假，我看你的’明哲引力’是丝毫未减呀。”
“嘿嘿嘿，那么久没见了，见面当然要好好玩一玩培养回感情。”
“他寒假不是还挺常在线的吗，你没有找他聊天吗？”
“没有啊。”
“啊？”
谢瑾瑜惊讶到停在路上忘了前进，魏槐好笑地看着她说：
“有啥好奇怪的，寒假又不能一起玩，线上聊天有啥好聊的，还不如看动漫呢。”
谢瑾瑜微微合起了嘴巴，此时她才意识道，她花了整个寒假苦恼和追求的最佳境界，原来魏槐早就掌握了。她享受着和周明哲见面时的喜悦，却几乎“绝情”般完全不在乎对方不在眼前时的任何生活，情感，状态。
她完全败了。
“魏槐。”
“干嘛？”
“我发现你，真的不笨诶。”
“……所以你以前一直觉得我笨是吗。”
“重点是现在我明白了，你不是笨。”
“是聪明！”
“不，是大智若愚。”
“拉倒吧你，不会讲话就不要讲话。”
“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下学期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