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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花甲重开 ...

  •   “伤骨生花”......入夜,沈绰庸思来想去不明白。

      于是拿着那张染血的纸条,出门去找穆卿舟。

      风尘仆仆赶到穆卿舟门前,屋内熄了灯,一切静悄悄地,不像有人。

      隐隐有风吹草动,沈绰庸踮着脚走进,远方破草屋内灯火通明,再定睛一看,才确信有人。

      沈绰庸快步上前去,弄出好大动静来,屋内的灯光却依旧明朗,好像没有什么藏着的意思。

      沈绰庸感受到了一个什么法阵,虽然感受不道是什么,但还蛮厉害的样子。

      “砰!”门把用力扇开又弹回,霎时间将灯火尽数扇灭。

      “禳星延寿!”望着一屋排成北斗的七星灯,沈绰庸才识得这法术。

      屋内二人左右端坐着,正是戚晏白和穆卿舟。

      “子萧!”

      戚晏白突然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双眉紧蹙,不断抽搐着。

      “戚晏白!”沈绰庸愣在原地,只是叫喊着,嘟囔着,到最后一声也叫不出来了,他之前见过一次戚晏白七窍流血的样子了,但如今这副样子,比上次可怕的多,汹涌的多。

      鲜血从口鼻眼耳争抢着溢出,不管穆卿舟怎么施法,依旧是一轮又一轮流淌着,喷涌着,无济于事。

      “还愣着干什么,过来扶住他!”穆卿舟呵斥到,眼神中充满着怨怼和害怕,细细看去,肩膀还微微颤抖着,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沈绰庸被这一声吓回了神,扑上前去扶住戚晏白,此刻的戚晏白,红衣里能掐出血来,脸上也糊满了血,还在嘀嘀嗒嗒的滴着。

      穆卿舟酝酿出一团赤红色的法术,照着戚晏白背部轰去,顿时屋内火光冲天,带着戚晏白的血,把沈绰庸和穆卿舟一起炸开。

      许久,戚晏白眉头终于渐渐舒展,眼睛慢慢睁开,血色中隐约瞧见沈绰庸和穆卿舟的身影。

      穆卿舟替他拭去眼中的血迹,视野清晰了起来,戚晏白在穆卿舟怀里,把头埋进穆卿舟胸口,蹙眉颤抖着,不愿去看沈绰庸。

      “呵呵……贪生怕死之人,我是替天行道!”沈绰庸起身瞧着不愿看他的戚晏白咒骂着,但是细细听,他语气中的,大多是后怕,以至于急促的呼吸着。

      “若七日内主灯不灭,可增寿一纪。沈绰庸,你熄了主灯......你杀了他,他永生永世不会在回来了!”穆卿舟语气里带着哭腔,沙哑的开口厉声喝道。

      “什么永生永世?穆江,你说清楚!什么永生永世!”

      穆卿舟拭去泪水,瞪着沈绰庸,刚要开口却被戚晏白轻轻拉住。

      “要说的,你瞒不住的,子萧,都告诉他吧。”穆卿舟柔声细语,低下头轻轻抚摸着戚晏白被血揉成一团乱麻的头发,细细捋顺着,才发现戚晏白的青丝里杂糅着的白发,突然愣住了。

      半晌,戚晏白微微点头了,穆卿舟才缓缓开口道:“我和他,还有这世间许多人,我们都并非是人,而是妖,也并没有世人所说的什么可以长命百岁,我们没有年少轻狂,没有齿少心锐,我们被荼靡花幻化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成年模样了,一世又一世的轮回,逐渐的,记忆积攒了几辈子,看上去就好像少年老成的模样……哈哈哈哈。”

      穆卿舟停住,苦涩的笑从嗓子里挤出,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我们从来没有比你们多过什么,相反的,我们这些年忍受的,远不仅仅是目送我们的朋友,甚至是爱人离开,更是成年以前不幸遭遇的积压,那些痛,被反反复复地重新记住十遍,百遍,上万遍......我们又何其不幸呢……沈绰庸,你笑他贪生怕死,笑他敌不过你,你可知,他做了丹歌四百余年的皇帝!若非本就厌倦了这所谓灯红酒绿的生活,又怎么会败给你?他不传位给你,是因为他要生生世世守着江山,守着和他的族人,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在别人的妒恨里死去!我们才能苟活着!”到最后,穆卿舟声嘶力竭,他把这几百年来的孤独,悲愤全都喊出来了。

      可还是不够,这么些年的委屈,又怎么是一朝一夕能够说的尽的。

      “罢了,你去看看真实的他吧。”穆卿舟一抬手,指尖绽放出一朵开的热烈的荼靡花,轻轻一捻,花瓣便随风飘起,朝沈绰庸袭去,馥郁的芳香让人昏昏欲睡,沈绰庸眼前一黑。

      再一睁眼,是大片大片连接不尽的荼靡花,天地间的距离逐渐变短,到最后只剩下这些逞娇呈美的花。

      天色曈矇,是一片赤红的底色,衬得素白的花儿也姣妍。

      沈绰庸拨开花簇,眼前的人庞眉白发,慈眉善目。

      “戚晏白?”沈绰庸轻轻呼唤着戚晏白。

      戚晏白没有回首,闭着眼睛,站起身来抚摸着身一朵娇嫩的荼靡花。

      “谢了荼蘼春事休。无多花片子,缀枝头。”苍老的声音呢喃自语。

      “子萧!”远处传来青年人的声音,是穆卿舟。

      “长老。”戚晏白微微鞠躬。

      “已经是第六世了啊……”穆卿舟喃喃道。

      什么长老?六世?

      “你对他起了异心。”穆江的声音冷冷的攀上耳畔。

      “我没有……我才没有……”戚晏白想争辩,声音却低了下去。

      “你喜欢他,这违反伦理,而且,你长他近一百岁。”

      “我可以年轻的,我马上就会年轻,会比你还年轻,甚至比他还年轻!我……”

      “子萧!”穆江打住了戚晏白不着边际的话,抬起头凝望着他。

      “卿舟,你是戒律使,你帮帮我好不好?”

      ……

      “卿舟~卿舟,求你了……”戚晏白握着穆江的手撒娇似的说道。

      “可你是妖啊!你要看着他死去,以后的每一世,你都会无数次的想起他,子萧,我不想你那样!”
       “没关系的……”

      “子萧!”穆江摔开他的手,瞪着他说道:“你在说什么,你忘了你母亲了吗?你忘了那场大火了吗?你每次想起这些,这些痛苦的回忆走马灯似的一遍遍重复地纠缠着你,折磨着你,那种滋味,怎么会没关系!”

      “穆卿舟,你少拿那场火压我,放火的人我早杀死了,没次我想起来他死的样子,我心里快意的很!”戚晏白拗气似的走了。

      走时还威风地甩着袖子,雪白的衣袖打在穆江脸上,穆江心里叫苦。

      “等等,你……你去抄十遍经文,快去,明天检查,抄不完就不要睡了!”穆江报复道。

      “好啊穆江,我从小你就罚我,我都活五百多岁了,你还要罚我,你,你现在还比我小,我不管,这罚,我不认!”

      “好啊,你闹,我是戒律使,你活五百岁了不起,我还要长你五百岁!”

      “你……好啊,好啊,你……”

      “好个屁!”穆江扶眉怒道。

      戚晏白已经掐着腰走了。

      小孩子打架行为……

      沈绰庸眼前突然云雾缭绕,一瞬间,他站定在一座庙里,庙里有一位穿着婚服,盖着盖头的女人。

      “您是?”沈绰庸小心地问了一句。

      “屿云神女,宋陵谙。”女人开口说话,确是孩童的声音。

      “童姥?”沈绰庸皱眉。

      “是神女,年十四。”宋陵谙开口争辩,可声音确是平静的,没什么起伏,像一个人偶,没有情感,只是麻木地回沈绰庸的话。

      “戚晏白?”神女走向沈绰庸。

      “嗯,是我。”沈绰庸骗道。

      “牌子在上面,自己找。”神女离开了,一步一步,木讷的走着。

      红幔撤下,沈绰庸才看见,眼前是一排排雕花的木牌,用金色勾勒着名字。

      “戚晏白......在这。”沈绰庸寻找着戚晏白的牌子。

      上面俨然写着:戚晏白,五世,五百零八岁。

      而在戚晏白旁边,是穆卿舟的牌子,上面写着:穆江,九世,八百二十八岁。

      沈绰庸像是遭遇了晴天霹雳似的立在原地,自己这回是真的欺师灭祖了。

      ......

      “唔......”沈绰庸再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破屋的地上,戚晏白和穆卿舟早就走了。

      想起幻境里的戚晏白说喜欢他,他连忙起身,要去找戚晏白问个清楚。

      “别去了,他说不了话,也看不见了。”穆卿舟叫住沈绰庸。

      “什么?那不就只差最后一次了?”

      “都是你,熄灭了主灯,他如今要是死了,活不到一百二十岁,下一世怕是不能恢复记忆了……”

      “他这一世如今多少岁了?”沈绰庸急迫地追问。

      “一百零八岁,正好差一纪。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就没有这些忧心的事了,你还骂他贪生怕死,你知道后果吗,仗着他仅剩的听觉,听着你咒骂他,却也解释不了!”穆卿舟边说边向前走去,和沈绰庸四目相对。

      沈绰庸垂下头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不想见你,你不用去找他了。”说罢拂袖而去。

      待穆卿舟走后,沈绰庸才缓缓抬头,拖着疲惫地步子走向赢坤殿,他看着眼前蓄谋已久终于得到的金碧辉煌的宫殿,看着宫殿中央发着金光的龙椅,织金的帷幔,眼中蓄满泪水,他看不清了,看不清从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了。

      如果可以,他想再做一次孩子,他也想让戚晏白也做一次孩子,无忧无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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