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来议》季山轼

10、红豆

　　戚晏白站在太极盘阳处，沈绰庸站阴处，简单决定后，试炼开始。

　　戚晏白抬眼看天空，只见得天空中洋洋洒洒的掉下来几百颗红豆，散落在鹅卵石的缝隙里，显得尤为渺小。

　　戚晏白蹲在地上，低着头认真找着，努力做到心无旁骛。

　　突然天色暗下来了，戚晏白愈发的看不清楚地面，急出了汗来，为了不让沈绰庸受伤，只得继续努力摸索着捡地面上的红豆。

　　没过一会儿，天空就几近黑色，云密密实实的压下来了，蛟龙游离，锦麟腾跃，天地间一片混沌。

　　戚晏白彻底什么都看不见了，一时间手忙脚乱，天空中偶尔掠过的发着亮光的神兽让成了唯一的光源，但是戚晏白却只看的见这些东西，神兽身上的光完全照不到地面上。

　　与此同时，沈绰庸身上脸上开始出现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口，几处较深的伤口甚至在滴滴答答地淌着血。

　　戚晏白在空地上摸索着，沈绰庸不知道戚晏白那边的情况，只得看着自己身上出现的伤口干着急。

　　“戚晏白！右边！”沈绰庸焦急地喊着，他伤口流的血已经洇湿几处比较薄的布料了，疼痛的感觉狠狠刺激着他的大脑。

　　戚晏白在黑暗中隐约听到了沈绰庸的呐喊声，循着声音向右边摸去，果然拾起了几颗红豆。

　　这边沈绰庸见有效，于是当起了指挥官，告诉着剩下红豆的方位。

　　两个人合作着，戚晏白终于在沈绰庸身上又出现几条伤口后成功完成了试炼任务。

　　全部的红豆都在篮子里了，戚晏白身上的汗也湿了衣服，他躺在地上，深深地喘着气。

　　戚晏白看见，九州唯一的曙光正在破云而出，天亮了。

　　沈绰庸看着身上的伤口迅速地愈合，也顾不上什么疼痛了，上前把躺在地上的戚晏白扶起来，轻轻拍打着戚晏白身上的灰尘，想起刚刚戚晏白的异样，关切地问道：“刚刚怎么了？”

　　戚晏白正想要告诉沈绰庸刚刚的所见所闻，却突然发现自己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刚刚发生的事情，在绞尽脑汁的想想，前几世的记忆竟然倒带似的回到了自己的脑子里，他全都想起来了。

　　沈绰庸此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戚晏白突然闭着眼睛愣在原地，就拼了命地疯狂摇着他。

　　戚晏白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摇晃着自己还占了便宜的人，不爽的心理一下子涌上了心头，也顾不到让沈绰庸受了伤的愧疚了。

　　于是装作自己变成了一个记忆只到六岁的小孩子，撒泼打滚非要沈绰庸背着他下山。

　　沈绰庸看着眼前的戚晏白，心中迷茫，于是也只得背起戚晏白，与神女辞别后，就下山了。

　　沈绰庸背着戚晏白下山，心理暗暗叫苦连天，山路崎岖，路程还没过半，沈绰庸就已经走的腿脚都不利索了

　　“穆卿舟这只老狐狸，怪不得不跟过来呢！”沈绰庸却没有怪到戚晏白头上，而是把气全部撒到穆卿舟头上。

　　戚晏白看着沈绰庸大汗淋漓，喘着粗气的样子，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于是拍拍沈绰庸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沈绰庸不知道他还要耍什么花招，慢慢地蹲了下来，戚晏白站到了地上。

　　“我自己走。”戚晏白看着沈绰庸说到。

　　“哈哈，小家伙，还会照顾人了，这里这么陡，你还要自己走，上来吧，我背着你！不累。”沈绰庸看着眼前为自己着想的“孩子”，简直是心花怒放了。

　　沈绰庸背着戚晏白，继续向山下走去，一路上走走停停，所幸下山比起上山还算容易，所以终于才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到达山脚下。

　　沈绰庸跟戚晏白饿了一整天，山路崎岖难走，沈绰庸走的腿脚生疼。

　　找到了一家看着还凑合客栈，就决定在这里度过一晚了。

　　两个人点了一桌子的饭菜，芙蓉燕菜，四喜丸子，鸡丝银耳，桂花鱼条，蜜饯汤圆。

　　没过一会儿，喷香的饭菜就端上来了。

　　“这里饭菜比不上宫里，简单吃些好不好？”沈绰庸摸着戚晏白的头温和地问道。

　　戚晏白看见沈绰庸背着走了一路，此时连起身都费劲，心里一时有些过意不去，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就想着明天早上早早醒来，再上演一出恢复记忆的戏码，好骗过沈绰庸，

　　就在戚晏白想着这样应该就天衣无缝，没有任何问题的时候，最大的问题出现了。

　　沈绰庸叫来了客寨老板，问道：“还有客房吗？”

　　老板连声应到：“有有有，什么价位的都应有尽有，我们这里偏僻，平日里人也不多。”

　　戚晏白舒了口气……

　　沈绰庸却突然想到戚晏白如今只有六岁以前的记忆，为了保护戚晏白的安危，沈绰庸决定和戚晏白睡一间房。

　　“就订一间房，住到明天早上。”沈绰庸从衣袖里拿出一大把银两交到客栈老板手上，“不用找，准备上好的客房，热水。”

　　戚晏白瞪大了眼睛看着沈绰庸，眼睛里满是拒绝。

　　可惜沈绰庸并没有关系到戚晏白的神色，还催促老板快快去准备。

　　老板拿了钱，办事也快活了，立马走开准备房间和热水了。

　　戚晏白叹了口气，只得接受跟沈绰庸睡在一起。

　　二人饱餐一顿，回到房间，戚晏白不情愿地被沈绰庸拉着手走进房间里去，脚步慢悠悠地。

　　“你去沐浴吧！”沈绰庸叫戚晏白沐浴，戚晏白走到屏风后面脱下衣服，“要不要我帮......你......”戚晏白刚刚脱下最后一件衣服，沈绰庸突然想到让一个六岁小孩自己沐浴会不会有些不安全，于是探头到屏风后面。好在戚晏白的衣服还在自己手里，堪堪挡住了几个重要的地方，才不至于被沈绰庸看光。

　　沈绰庸看到戚晏白光滑赤裸的肌肤，从脖子到脸都赤红了起来，心里顿时波涛汹涌，甚至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好。

　　戚晏白那边也是心烦意乱，草草洗完后兀自上了床，把头一转看向墙壁，没在和沈绰庸说过任何一句话了，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

　　沈绰庸沐浴完后躺在另一张床上，紧紧闭上眼睛，恢复着心情，平静些了之后，浅浅叹出一口气，这一天过属实是不容易。

　　翻来覆去之后，想到刚刚那“艳丽”的场景，沈绰庸横竖睡不着，于是看向戚晏白，戚晏白倒是睡的正香。

　　沈绰庸伸出手指，细细勾勒着戚晏白的轮廓，这人不仅仅是容貌姣好的，连身材也可以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

　　细腻白皙的皮肤，颀长的手指骨骼分明，颇有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感觉了。

　　背薄肩宽，长腿细腰。

　　即使整个人处处都显得纤细，整体的看上去，却又是修长而有力地样子。

　　沈绰庸看看看自己，细胳膊细腿，不像个厉害的男人，倒像是谁家的黄花大姑娘。

　　沈绰庸似乎更烦了，不过好在也酝酿了一些睡意，渐渐睡着了……

　　“怎么这样就跑出来了呢？”

　　戚晏白轻抚着少女冰凉的面庞。

　　“怎么会没有未了的心愿呢？怎么会不在转世呢？孩子，你还没看到我养的鱼，今年雨丰，全都长大了……”

　　戚晏白没在说话，他用手刨开厚厚的积雪，冰层，捧着一点点的河水，放到了少女的心口。

　　“你感受到了吗？”

　　……

　　“孩子啊……”

　　戚晏白怀抱着女孩，紧攥着她的衣襟，少女去了，故人去了，族人去了，往事去了，而在这个冰封凛冽的寒冬，他也要去了。

　　少女时年二十一岁，那时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愿望都没有了……

　　天地间一场浩浩汤汤的盛宴，有将相王侯来，桥上是纸醉金迷，桥下是尸骨未凉。

　　这是沈绰庸的梦，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沈绰庸看着梦里的戚晏白，不是他见过的样子，这是他的记忆吗……

　　“我有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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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悔，我有悔啊穆江……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走了，我会难过……穆江，你告诉我，他会回来的是吧，你告诉我，他还有未了的心愿……”

　　梦境里，戚晏白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又是在说谁，他也有曾经在意的人吗？是他爱过的人吗？

　　沈绰庸继续看着，他看见了战场，铁马金戈全部到他梦里来了，他看见戚晏白在厮杀，鲜血把天空染红，敌人陆陆续续地倒下，可戚晏白并不开心，他的眼中甚至满是悲愤。

　　沈绰庸在梦里，看着戚晏白的曾经，是哪一世的事情了，他不知道，但他看得见的，戚晏白没有笑过，只是冷着脸，神色坚定又凝重地走过一世又一世。

　　他怎么会梦到这些，是戚晏白离开的那些年里，给他托的梦吗，这样不美好的回忆，戚晏白想要告诉他什么？还是单纯地，要他心怀愧疚。

　　“沈绰庸、戚晏白。”沈绰庸梦呓着。

　　他们两个，总是在一直相互折磨着，都要让对方心怀愧疚才好，让对方梦魇才好。

　　夜深了......

　　众星罗列夜明深，岩点孤灯月未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