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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处碰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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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日薄西山之时,那院里才传来动静。
彼时,聂夫人已整理好仪容,茶水都品了两碗。
听到院外脚步声传来,她心情顿时愉悦,等着看那邱娘子的糗像。
可还没等她站起身,快活地宽了衣襟,秋水便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嘴里不住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夫人!照水院、照水院那边打起来了!拉都拉不开!”
说打起来了是好听的,实则是那邱娘子压着五娘子打,她们这群丫鬟何时见过这等场面,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前来通传主母。
聂氏兀的睁大双眸,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打起来了?那邱娘子竟敢对我侯府的嫡小姐动手?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
虽说五娘和这邱娘子她都看不顺眼,可这五娘身份特殊,她现在又是其嫡母,若是让侯爷知晓她是受了自己的唆呗这才受了伤,届时别说是侯爷,便是静心堂里那个每日吃斋念佛的老夫人都不会放过她。
更要命的是,事情失控,完全属于意外事件,她只能一边踢着裙摆快步往照水院赶,一边在心里祈祷,万不能叫五娘伤着脸。
再过两月便要及笄,此时她若是伤着脸影响寻夫家,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照水院。
两个小娘子散着钗发在地上缠斗,五娘的软鞭早就不知道被邱梨甩到了哪里,她何时吃过这样的亏,又被这么多丫鬟看着,于是便凭借着好胜心,这般如同一个乡野村妇和她打做一团。
邱梨表面上看,是被她压在身下打,实则五娘的两只手都被她控制,而她自个儿余下来的那只手一直对她上下其手。
她曾被家里的老娘压着练过武术,最是知道哪里掐着最痛,看着轻,却能疼个好几天。
五娘被她掐的嗷嗷叫,但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就比如邱黎,现在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儿就已经挂了彩,左眼淤血活似个妖怪。
聂氏一进门,见到这状况,顿时一股热血涌上脑门儿,整个人嗡嗡作响。
她甩着手里的帕子,道:“我的祖宗欸!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嚜!快快!还不快来人把她们分开。”
聂氏带来的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丁,可比那些个软绵绵又不敢下力气的丫鬟好使多了,三两下就将两人分开。
只是,人是分开了,五娘仍旧不服输得朝她凭空踢踹。
聂氏看着她这一幅没教养的样子就来气,偏偏这个烂摊子就是落在她的手中,甩都甩不掉。
她忍无可忍厉声道:“够了!你们两个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转首,她又对五娘无力道:“五娘,你可是咱们侯府的嫡小姐,怎么能像个乡野村妇一样跟人大打出手?”
五娘见她发怒,却也不害怕,哭闹道:“你瞎啊!明明是她一直在打我!”
“你!我是你嫡母!”,聂氏觉得这五娘子当真是蠢的厉害,就算是那邱娘子先动手的又如何,她为主,邱娘子为客,她在侯府的地界上被打,莫不是她这个当家主母还能去责备客人的不是?
说白了,还是这五娘没本事,居然连个乡野里来的小娘子都压不住。这邱娘子也是莽撞,竟连侯府嫡小姐都敢打,一对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聂氏气到手抖,她甩了甩袖子,“好,我是说不得你,更管不得,正好侯爷今日回来了,你们二人有何恩怨,便到侯爷跟前说去!”
于是,两个衣衫凌乱的小娘子便被带到了正堂。
不同的是,方才还嚣张跋扈的五娘,此刻如同那霜打的茄子一般抬不起头。
这府里除了她亲爹,她谁也不怕,她总觉得带兵打仗的人身上都有一股杀气,她爹只要一秉着脸,她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像现在这样。
崇明侯刚处理完外面的事情,回到府上只想好好歇歇,如今见到这两小娘子,听到事情原委,只觉得火冒三丈。
他先是指着五娘子怒叱:“徐璎璎,你不得了啊!还没及笄,连你四兄的事情都管上了!你还有没有一丁点儿大家闺秀的礼义廉耻,你是乡野村妇不成?你读的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五娘子紧咬着下唇,眼泪潺潺往下掉,半天才憋出一句,“又不是只有我打了她!为什么你们都要盯着我的错!爹爹,你怎么一点都不心疼我?也不问问我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崇明侯只觉得头疼的厉害,他一挥手,下了决断,“够了,我也不想听你多说,你以为事情的原委我不清楚?左右你这些年欺负的人还少?给我滚去祠堂跪着去!没有我的允许,晚上不准用饭!”
五娘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她眼泡含泪,还想为自己辩驳,却已经被丫鬟闭着眼连拖带拽带了下去。
而作为此事的另一主角,邱梨从始至终都是冷淡的看着这一切,没等崇明侯和聂氏开口,她这个他们口中含沙射影的‘乡野村妇’便主动请缨道:“侯爷,侯夫人,此事我也有错,虽是五娘子先出口不逊,但我也不该因为一时口角纷争便与五娘子动起了手,我愿意与五娘子一齐受罚。”
若非这夫妻俩一直在明里暗里点她,她才不愿意站出来受罚。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若今日真大摇大摆的回去了,不说别人,就五娘子那两位亲兄长,回来听说妹妹挨打又受苦,都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崇明侯还没开口,聂氏却伏低了身段,苦口婆心道:“邱娘子虽是我侯府的客人,可也不该这般鲁莽行事,五娘还有两月便要及笄,这时若是伤着脸,恐怕对她多有影响,女娘之间的矛盾,坐下来好好谈谈便是”
崇明侯正是在这时转过身,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叹息道:“既然邱娘子自发请命,那便去祠堂同五娘一起静静心吧。”
邱梨没多言语,答了一声是。
站起身时,她面上的伤显而易见,红肿可怖。可见五娘着实是下了狠手的,再重点儿恐怕便真要破了相。
可崇明侯和聂氏却做没看见,吩咐了丫鬟领着她去祠堂。
迈出正堂,月明星稀,晚风带着些许凉意,吹得她身上的毛孔都紧缩了起来。
她自嘲一笑,又有谁能够想到,还有三个月,她也要行及笄之礼了呢?
*
祠堂里,五娘子不情不愿的跪在铺垫的软绵绵的蒲团上,哎哟哎哟的掐腰喊疼。
她的贴身丫鬟碧水一边给她小心的上着药,一边不满道:“侯爷和夫人也真是的,不就只是个不明来路的乡野村妇,侯爷竟然为了她责罚娘子,真是、真是太过分了!”
五娘子哭嚎道:“可不就是,想我徐璎璎,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那小贱蹄子居然敢打我!我可是这侯府的五娘子,她居然敢打我......爹爹娶了新妇也不向着我了,外祖母说的果然对,有继母便就有后爹,就连爹爹也不疼我了.....”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泪珠子断线似的往下掉,碧水擦完药连忙去给她拭泪。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轻盈的脚步逐渐靠近,意识到有人进来了,五娘子赶忙夺过碧水手中的帕子,把自己脸上的泪痕胡乱擦了个干干净净。
一转过头,却发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变成这样的始作俑者,她咬牙切齿道:“你来看我笑话是不是?”
邱梨懒得搭理她,径直跪在离她最远的蒲团上。
五娘子见她不理自己,更觉憋闷,她紧捏着帕子,指着她,“你、你为什么不说话!”
邱梨知道,如果自己一直不理她的话,她那大小姐脾气恐怕会一直得吧得吧个不停,她放下合十的双手,无奈道:“我是来静心反省的,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其实她对于这位骄横跋扈的大小姐并没有那么讨厌,只是她的性格促使她天生就吃不得一点亏,当对方亮出软鞭表示要好好教训她,她势必要还手。
若不还手的话,难不成就由着她将自己抽的鲜血淋漓,然后还得把苦楚吞进肚子里?她向来不是这种人。
不过,她能够看出,五娘子的秉性并不坏,只不过是被人当枪使,偏偏她自个儿还一无所知罢了。
不得不说,聂氏真是玩的一手挑拨离间、捧杀她的好手段。
五娘子听罢,嗤笑一声,“你还知道反省?我看你刚才动手的时候不是很坚决吗?他们罚我不罚你,你心里该高兴死了吧,偏偏还跑到这里来给我演戏,炫耀!”
邱梨真是佩服眼前人的脑回路,怪不得能被当枪使,她自认倒霉,无语凝噎,“五娘子这么认为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只是我说自省,并非是炫耀,而是谦卑,事实上,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是五娘子对我出言不逊、还要殴打于我在先,我只不过是还手保护自己罢了。”
末了,她沉吟片刻,又填上一句,“或许五娘子觉得我不配还手,因为五娘子您身份高贵,而我在您眼中低若尘埃,只我与四公子有婚约在身,便让您觉得丢人,要教训我,赶走我。”
“可我想说的是,身份高贵也好,低贱也罢,我都是一个活生生,有选择权,会反抗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