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鹿》植物脉络

22、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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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蜷缩在角落里的母羊似乎想要站起来帮他，它挣扎地蹬了蹬蹄子，却在发出“咩”的一声后，头埋入两只前蹄中一动不动了。

　　江小鹿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窃窃私语，它们被风托举着送入他耳朵，深扎于腐烂土壤中的种子结出硕大的花盘，直白地彰显着来自于人性最深处的恶意。

　　”他出来了。“

　　“你听说了吗？村长家养了个不男不女的儿子。”

　　这是中年女人的声音。

　　“村长家的小变态来了。”

　　这是孩子们的哄笑声。

　　“方芽，你真的像女孩儿一样蹲着尿尿吗？”

　　“方芽，你穿肚兜了吗？”

　　“方芽，快给我们看看，你真的是男的吗？”

　　又是夫妻嚼舌根的声音。

　　“那个孩子得有十多岁了吧，怎么还穿成这样呢？”

　　“听说是脱不掉了，老方打了好几回都不好使。”

　　“唉，老方看着也挺正常一人，怎么养了个这样的孩子？”

　　“快别说了，真替老方臊得慌。”

　　随着这些话语，方芽的身体渐渐融化，像是用滚水不断浇注的雪堆般渐次消逝，他的皮囊左一块右一块地塌陷下去，就在他整个人即将化成一滩泥水时，江小鹿的骨头稳稳地撑住了这具软弱的皮囊。

　　“方芽。”他紧紧握住手中细长坚韧的木条，此时江小鹿才发现那是一支柳条，上面还长着春的嫩芽。他疑惑地问：“你在怕什么？”

　　他轻轻一甩手，柔软的柳条在他手中带出凌厉的长风，瞬间抽裂了离他最近人偶的脸。

　　他垂着眼睛，像在轻声询问那个蜷缩在身体里属于方芽的那一部分，又像是自言自语般的，“不过是这些东西，有什么好怕的呢？”

　　被他抽裂的人偶正是“方父”，他残余的半边脸上显露出狰狞的神色，从地上捡起自己被抽裂的脸装上，嘶吼着扑了上来，“孽子！”

　　其余人偶也像是被按下开关，纷纷朝江小鹿扑了过来。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人偶瞬间淹没了正中间那个小小的孩子。

　　他甚至没有空间去挥动手里的柳条。

　　江小鹿索性扔掉了柳条，他侧身躲过一块砸向他脑袋的石头，直接徒手捏碎了那个人偶的喉管。

　　“你瞧，方芽。”江小鹿说：“是你的恐惧才让它们如此强大。”

　　只要不再害怕它们，即使用人类的身体，依然可以伤害它们。

　　即便他能轻易地撕碎一个人偶，情况仍然在渐渐恶化。

　　这些人偶没有痛觉，不会恐惧，更不会疲惫，江小鹿却还没有完全适应这具人类的躯壳。

　　他的动作渐渐沉重，呼吸也越加急促，掌心的伤口在剧烈的打斗中不断撕裂，一直在滴滴答答地淌血，而他身上也早已经不止这一处伤口。

　　人偶们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它们嗅着他血的香气，兴奋地叫嚷起来，“累了，他累了。”

　　无数人偶的声音交汇在一起，在空旷的山坳里荡出诡异的回音。

　　江小鹿一时不察，被身后的一只人偶扑倒在地，那只人偶两颊点着两团鲜红的胭脂，双眼被黑色占据，呲着雪亮的尖牙从他格挡的手臂上直接撕下一块肉，并立刻囫囵的将那块肉吞进了肚子。

　　鲜红的血喷涌而出。

　　“好吃吗？”江小鹿问它。

　　人偶贪婪地看着他，尖牙被染的血红，嘻嘻笑着，“好吃，太好吃了。”

　　它的话陡然停住，怔愣地低头看去，江小鹿的手如刀切豆腐般轻而易举地洞穿了腹部，直接抽出了它的一截脊骨。

　　内脏血液顺着那个大洞汩汩流出，在落到地上时化成了一滩烧尽的纸灰。

　　“我说过了。”江小鹿朝它露出一个极漂亮的笑容，轻声细气地说：“这不是你能吃的东西。”

　　那个人偶倒在他身上化为飞灰，其余上百个人偶又涌了过来。

　　无处可逃。

　　江小鹿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睛，然而下一秒预想中被人偶撕咬的疼痛却没有降临。

　　眼前黑压压的阴影撤走了，是围在他周围的人偶们稍稍散了开。

　　一粒微弱的、明亮的橘红色火焰从山脚燃起，每舔舐过一个人偶就会旺盛一次，来势汹汹，带着逼人的热浪，将漆黑的夜晚照得橙红锃亮。

　　“烧起来了。”

　　“快跑、快跑！”

　　站在最远处的人偶发出微弱的报信声，瞬间在人偶群中引起了巨大的骚动，它们如同传声鸟一般一个接一个的叠声催促妄图用最快的速度逃离火焰卷席的区域。

　　仍有离火焰较远的人偶不死心地想在离开前从江小鹿身上撕下一块肉带走。

　　它被一柄飞来的斧头劈成了两半，不用火烧就化成了一团飞烟。

　　一只微凉的手掌轻轻握住了他伤痕累累的手腕。

　　江小鹿漆黑的睫毛颤了一下，抬起头，被火光染红的眼底映入少年清俊的影子。

　　吴忧站在他面前，半俯身瞧着他身上那些伤口，眉头紧蹙。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他虽是催促，语气却淡淡的，没有半点催促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