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妄念》心情晴

3、第三章

　　那些话语带着无形压迫感，饶是孟亭一听着都觉得不适，更何况是个小孩子。

　　“怎么现在还会有这样咄咄逼人的家长。”孟亭一转身嘀咕道。
　　再一抬眼，只见秦飏视线停落在某一点上。

　　孟亭一在他眼前摆摆手：“兄弟，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秦飏回过神，望向她的眼神温柔：“想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

　　“对，我们的小时候。”秦飏看着孟亭一一脸困惑便补充道，“不记得了吗？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

　　孟亭一还记得，第一次暗下决心继续学习琵琶的同时，暗自希望最好再也不要见到他了。

　　但是想归想，老天不适时打了个响指，充耳不闻的将人们的期许当作玩笑，事与愿违要比得偿所愿来的更快、更猝不及防。

　　陈冉女士当年top大学毕业，但是毕业后却从事了与专业八竿子打不着的舞台剧工作，凭借着热爱和努力，一步步做到舞台剧导演。再接到大学同学聚会的邀请时，她是分外不想去的。

　　关系好的从毕业就一直在联系，而陈冉一直以来低调的性格也让她并不想自己的现况被人知道。即便她现在在圈子内小有名气。

　　当听到聚会这样的字眼时，孟亭一反而热络的多：“妈妈，是不是同学聚会有好多好吃的啊。”
　　“这个应该会有的。”

　　不谙世事的孟亭一听到有好吃的这样的字眼时，兴奋到语气都高亢的多：“那为什么不去呀，你去嘛，正好是周六中午，我上完课就去找你，反正离得又不远。”
　　“可是......”陈冉一面不想去，一面又不忍给女儿浇冷水。

　　“你毕业那么多年，就不去看看当年的同学们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吗？”

　　“还真......不想。”

　　“妈妈，去嘛去嘛。弟弟也想去的，对吧，令泊。”
　　只见一旁的陈令泊完全没有姐姐的热络，自顾自翻看着手中的英语漫画：“我不想去。”

　　......

　　“你闭嘴。”

　　弟弟这种生物，要他有何用。

　　“好，去，小馋猫。”陈冉无奈松了口。

　　周六下了课，孟亭一第一个冲出教室，连义甲都是边跑边摘。提到聚会这样的字眼，亭一自然而然的想到在电视里看到的场景，金碧辉煌的大厅内，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摆台以及各类精致的点心，参宴的人们身着礼服，手拿香槟这样的画面。

　　这样错误的认知让她以为所有的聚会规格都该如此。

　　所以当进入包间内时，她傻眼了。
　　视线可及处是两张大圆桌，没有金碧辉煌，没有礼服加身，更没有各式各样精致的点心小食，有的就只有漫天嘈杂的聊天声。

　　孟亭一停在门口不知所措，直到听到陈冉叫她。

　　众人的视线开始聚焦到门口。

　　“陈冉，这是你女儿呀。都这么大了，长得真漂亮啊。”

　　陈冉听到夸奖自家女儿这样的话自然是忍不住的开心：“一一会长。”
　　毫不掩饰的喜悦。

　　“还真别说，你女儿眉眼真的像你。”
　　“可不嘛，陈冉当年可是系花，她的女儿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哈哈哈哈。”

　　“就是，真俊俏。”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让停留在门口的孟亭一更加的无措。

　　陈冉牵着她走进门：“来，一一，给叔叔阿姨打声招呼。”
　　被妈妈拉着手，孟亭一的无措缓解了很多，一个一个的唤着眼前的陌生人们。

　　刚坐下，一旁穿着西装的男人看到孟亭一背的琵琶问道：“你这学的是什么啊，吉他吗？”

　　“不是吉他，是琵琶。”

　　“学到几级了。”

　　“八级。”

　　“真厉害啊。”
　　“要不一会儿......”

　　话还没说完，大家的视线又被吸引开来，孟亭一随之望过去，看到秦飏的那一刻，突然觉得老天真是会开玩笑，又或是百忙之中听岔了自己的想法，不然怎么会这么......碰巧。

　　感觉像是被捉弄的碰巧。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秦飏。”
　　只见圆桌的对面，一位穿着打扮十分贵气的女士站起身向大家介绍到。

　　“高琦，这是你儿子啊，没想到你儿子也长得这么帅啊。”
　　“去去去，我儿子随我，怎么会不帅。”

　　只见秦飏一声不吭的站着，比方才的自己看起来更加的局促。

　　“来，儿子，过来叫人。”
　　只见秦飏走过去，小声地叫着叔叔阿姨。

　　“听不见，大点声。”只见高琦往自己儿子背上拍了一下，“怎么扭扭捏捏的。”

　　秦飏不吱声了。

　　“算了算了，别为难孩子。”众人纷纷解围到。

　　“来，这边，你们两个小朋友坐一起吧。”陈冉冲秦飏招手。

　　“妈妈。”孟亭一在桌下伸手扯了扯妈妈的衣角。

　　“来，过来，来。”说着，旁边西装革履的男人把自己的椅子搬开了些，又让服务员在中间加上一把椅子。
　　众人热情的联络两个孩子坐在一起，甚至为自己的明智沾沾自喜。

　　孟亭一看向秦飏的方向，显然对方也看到了自己的存在，两个人对视的一瞬间，又默契的移开视线。
　　以至于两人坐在一起时，未发一言。

　　很快，孟亭一的注意力被逐渐上来的饭菜吸引，等到大人们举杯，又佯装热络的说了几句客套话后，终于可以动筷子了。

　　饭桌上一群人侃侃而谈，时不时地举杯，出头冒尖的永远都是那固定的几人。
　　孟亭一心觉无聊，原来大人们的聚会是这样的，与自己想象中的大相径庭，甚至是无所适从。

　　要知道这样，还不如早点去奶奶家看《西游记》来的自在。
　　许是觉得光吃饭也没什么意思，又或是对自己好心安排两小孩坐在一起，却一言不发的沉默景象不满。有人开口问道：“小帅哥，我看你背的是小提琴吧。”
　　听到是在叫自己，秦飏停下筷子：“嗯。”

　　“要不干脆给大家表演一首吧。”

　　有了这样的开头，就有人附和道：“对对对，来一首，让我们欣赏欣赏。”

　　只见秦飏紧紧地握着筷子，眼神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妈妈。

　　高琦附和道：“飏飏，来拉一首，你不是刚学了一首那个叫什么，对，巴赫小步舞曲，给大家听一听。”
　　见人家家长都发话了，众人的起哄愈发热烈。

　　没落在自己身上，孟亭一的心依旧悬着，大家起哄的对象不是自己，又好像是自己般。心里正惴惴不安时突然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一股温柔包裹。

　　孟亭一抬头看向妈妈。

　　陈冉压低了声音在女儿耳畔：“别怕，如果一会儿他们叫你弹的话，你不想弹，妈妈就找个理由让你离开。”

　　仿佛一颗镇定剂，听到妈妈这样的安抚，孟亭一心里顿时踏实了很多，开心的仰起笑脸。

　　但是众人的起哄声并没有消停。
　　孟亭一看向另一旁，秦飏整个人低着头，握着筷子的指节因过于用力而泛白。

　　她不由想到前段时间在电梯口听到的那好似锯木头的声音。
　　貌似是，不太能拿得出手的程度。

　　孟亭一也不知打哪儿来的勇气，在众人嘈杂的起哄声中站起身：“叔叔阿姨们，我们在一家少年宫学琴，放学的时候看到秦飏的小提琴出了点问题，现在不方便表演，如果可以的话，我给大家弹奏一首曲子吧。”

　　说着便去一旁拿自己的琵琶。

　　稚嫩的谎言也许一开始就被大人觉察到，但是在这样的说词下，众人也不好再继续为难一个孩子，孟亭一适时的给了一块台阶，众人纷纷接下了。

　　孟亭一怀抱着琵琶，转了转琴轴，又试了音。戴好指甲后，坐在两张圆桌前方。

　　她深吸口气，指尖在琴弦上弹挑。
　　激昂的曲子随之倾泻。

　　记得看电影的时候，孟亭一就分外喜欢这首曲子，只不过电影中是古琴演奏。改编成的琵琶曲更别有韵味。

　　曲风恢弘大气，孟亭一初听时便觉化身为侠客徜徉于悲怆又豪迈的江湖世界。每一次的弹奏，都会沉浸其中。

　　曲毕，众人拍手叫好。

　　掌声中，孟亭一起身轻轻将琴放入琴盒。许是刚刚妈妈默默给的能量，又或是方才从曲子中汲取的力量，孟亭一背起琵琶冲众人说道：“叔叔阿姨们，我该回去午休了。你们好好玩。我先走了，拜拜。”

　　视线看向妈妈，陈冉女士冲女儿点点头已示肯定。

　　走出酒店的那一刻，孟亭一长舒口气，方才里面的氛围太过压迫，终于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了。
　　背着琴，脚下轻快。

　　刚走出一段距离，只听见身后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等一下。”
　　孟亭一循声回头，只见秦飏一路跑着，直到在自己面前站定。

　　“你找我？”

　　“对。”

　　“你刚刚弹得曲子叫什么。”

　　“天龙八音。”

　　得到答复后，秦飏小声重复道：“天龙八音。”
　　眼前的秦飏一脸诚恳，同第一次见面时判若两人。

　　“谢谢你。”他说，“我叫秦飏。”
　　“我叫孟亭一。”

　　那最无措时候被解围的温暖，秦飏每每想起都带着不被觉察的喜悦。不单单因为一个举动，更是因为一个人。
　　就如同此刻，她正坐在自己的对面，亦如当年。

　　“我记得当时着急回去看孙悟空来着，那天要播青牛精那集。”
　　孟亭一一本正经说道：“所以，八成等你表演完就该轮到我了，我当时是为了早点回去嘛。”

　　但当时的情况也没有现在这么让人窒息。

　　只见方才吵闹的一家三口此时已结账离开了，孟亭一从头到尾都有一种无力感。
　　明知道不对，但也不知道该以怎么样的立场去劝诫。对那个小男孩，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而秦飏则庆幸着自己在那个时候遇见了孟亭一，多年后想起来，那时无措的自己被女侠孟亭一护在身后，一曲《天龙八音》屏退众人。
　　若真的身处江湖之中，女侠冲他招手，他便毫不犹豫的同她去云游四海。

　　这一想，就过了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