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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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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亭一沉默的看向他,张张嘴,试图将‘没有啊,我为什么要躲你’脱口。
“算了。”
孟亭一还没明白,秦飏叹口气,拎起她怀中的旗袍,一时反应不及,自己挎着的琴也被他拿走。
“你干嘛?”
“送你回宿舍。”
“不用,我……”
“走吧。”
秦飏说一不二的性格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孟亭一此时两手空空跟在旁。
有多久没见了,孟亭一突然想到这个,好像自从高三那年全身心准备艺考,就几乎没有再见到他。
是不是因为这样,才导致了现在悄然无声的生疏。
女生宿舍楼在校园的东侧,两人彼此沉默,一先一后在楼下站定。
孟亭一上前去接琴,被秦飏挡了一下。
“胆小鬼。”他说。
???
此时的孟亭一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别躲我了,好不好。”秦飏补充道。
“我……”孟亭一下意识的要反驳,“我没……”
她低垂眼眸不敢看他,直到脑袋上被弹了一下。
“哎。”孟亭一抬眼。
“你干嘛。”
“我们就像之前一样好不好。”
之前?
孟亭一没有看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一下一下在地上蹭着,思绪越飘越远。
他们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不过才8岁。
那时候的孟亭一小小一只背着琵琶去少年宫,前一秒刚跟爸爸说完再见,下一秒就趴到窗台上直勾勾盯着看,直到看着爸爸走远的身影。
小姑娘眼睛滴溜一转,趁着教室没人,单手拎着琵琶就往出跑。
孟亭一琢磨着,先回趟奶奶家,奶奶家正在少年宫对面的小区里,到时候撒个娇让奶奶给老师请个假。
别的不说,孟亭一怕极了每次琵琶课第一个环节——回课。
每个同学都得在老师眼皮底下一个一个的弹奏上节课学习的曲目。
偏老师又凶巴巴的,次次都能敏锐的揪出回去没有好好练习的人。
加之这一周,孟亭一因为忙于学校的六一排练几乎没怎么练琴,挨骂是板上钉钉的事。
电梯正对着小提琴教室,孟亭一等着电梯,就听到了小提琴教室里传来的声响。
咯吱咯吱的声音,甚至有的音调高到刺耳。
听的孟亭一直皱眉。
电梯还没来,拉奏的声音倒是停了下来。
真是太难听了。
孟亭一不觉间就开始自言自语:“以前听小提琴不是这声儿啊,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锯木头。”然后接着祈求道:“电梯啊,我求你快点吧,再不跑老师就要来了。”
不觉间,电梯到达,孟亭一赶忙进去按下楼层键。
忍不住感慨,终是离自由更进一步了。
下一秒电梯门突然打开,孟亭一的笑僵在嘴角。
是的,自由又晚了一秒。
这便是孟亭一第一次见到秦飏的场景。
彼时,男孩的身高还同自己相差无几,戴着顶黑色棒球帽,拎着黑色琴盒,能看到的侧脸轮廓柔和。
孟亭一视线从他进来的那一刻就一直盯着看,偏是某人一个眼风都没给她。
但并不影响孟亭一第一眼就觉得他好看。
一楼很快到了,顾不上别的,孟亭一直冲了出去。
但是通往自由的道路上总是充满了艰难万险。
是的,孟亭一被迫停住了脚步,这一次的视线里是孟永原本离开但不知怎么又折回来的身影。
不幸的是,根本来不及再返回去了。
“一一?”孟永也十分意外在这里就看到了女儿。
完了完了。
人处在紧张的状态下,当这种紧张的情绪达到一个点时,嘣,大脑就会爆发出一个东西,叫灵感。
来自17岁孟亭一对两人初次见面的总结。
只见她将手里的琴一把甩给孟永:“爸爸,等我一下。”
转头冲着前方的身影喊道:“哎,同学。”
说着便跑了过去,挡在了秦飏面前。
不等秦飏开口便先发制人。
“同学你东西掉了,老师让我给你送出来。”边说边掏出口袋里小巧的调音器。
孟亭一小小的挪动着,让秦飏完全挡住自己的身体,确定孟永看不到自己的脸后,边说边冲秦飏使劲眨眼暗示。
秦飏试图扭头,被孟亭一一把抓了回来。
“这不是我的东西。”
秦飏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就好像眼前这个女孩挤眉弄眼的对象不是自己一般。
“帮帮忙。”孟亭一冲他做着口型。
而此时孟永已经走了过来。
“一一,怎么了。”
这出戏该怎么演下去才好,孟亭一此时的慌乱又多了几分。
偏偏眼前这个男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孟亭一张了张口:“爸爸,我……”
“不想弹出锯木头的声音就要好好上课,同学!”他看了眼孟永手中的琵琶,转而对孟亭一一字一顿道,“不要逃课。”
语气在逃课两字上加重,听起来分外不怀好意。
极其恶劣的态度,是对刚刚萧年吐槽的回复。
萧年愣在原地,原来刚刚那些自言自语,他都听到了。
孟亭一有些沮丧,吃饭的时候,陈冉女士看着女儿闷闷不乐的样子:“宝贝怎么了?”
陈令泊接过话茬:“是上课被老师说了吗?”
孟亭一看着亲弟弟反驳道:“才没有呢。”
陈冉想了想自从女儿学习琵琶之后,整日写完作业就是不停地练琴,经常都是边哭边一遍遍重复着指法,手上磨出泡那是常有的事,她明白,学习一样技能的过程是不会轻松的。但亭一好像确实少了无忧无虑时的开心,是不是当初让她学乐器是个并不适合她的选择。
晚上孟永回来,她便表达了这件事。
“我觉得一一好像没那么喜欢琵琶,本来我们也没有打算让她学出什么成绩来,但她好像确实有些负担,当初想着艺多不压身嘛,对她的整个人生都是有益处的,可现在,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孟永明白妻子的担忧。
“一一和令泊都还是孩子,我们站在成年人的视角上觉得是为他们好,可实际上若是他们真的觉得这些是负担,那么不学也没有关系。我们的女儿,即便没有才艺傍身,只要无忧无虑的快乐就好。”
二人达成一致,陈冉和孟永决定找亭一谈谈。
孟亭一没想到爸妈会同自己说这些。
“你们是说,只要我不愿意,就可以再不用去学琵琶吗?”
“对,不学琵琶,想学别的也没问题,不想学也没问题,就像令泊,学了一周古筝再不去了,也没什么的。”
“可是,我没有不喜欢琵琶。”
陈冉和丈夫对视一眼,试探着问道:“宝贝,你的意思是,愿意继续?”
“对。”孟亭一坚定的点头。
就在刚刚,孟亭一想到了白天遇到的那个男生,琵琶是弹不出锯木头的声音的,她暗自反驳道。
但是抛开他的态度不谈,话倒是说的没错。
乐器本就应该多加练习,试图逃课确实是自己不对。
但是那个男生,以后还是不要再遇到的好。
孟亭一看了看放在桌上的琵琶,暗自下定了决心。
于是,就弹到了现在。
路灯下,两人的身影相叠,想到两人头一次遇见的场景,孟亭一下意识打趣道:“以前啊,秦飏同学可是个非常记仇的人。”
说完便看到秦飏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我先上楼了,你也赶紧回去吧。有空请你吃饭。”孟亭一接过琴和礼服,冲他摆了手,慌忙的跑进宿舍楼。
秦飏一直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处。
“我早就后悔了。”他说。
每逢周末,孟亭一几乎都要睡到自然醒,按她的话来说就是,非自然醒就是对周末的不尊重。
临近中午,孟亭一还赖在床上时就收到了秦飏的短信。
——醒了吗?
——今天有空吗?
看到连续的两条信息,孟亭一回复道:
——醒了。
没等放下手机,来电铃声传来。
接通,秦飏道:“起床,我在楼下等你。”
“干嘛?”
“不认账了吗?不是说有空请我吃饭。”
“……”
孟亭一将脸埋进枕头里,距离自己说的那句话才仅仅过了一个晚上。
一个晚上,而已!
做了几番心理建设后才爬起床,收拾好下楼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
孟亭一换了身上下同色系的运动装,出门前匆忙梳了几下头发,却没注意发顶还有几根不安分的翘着,边走边打着哈欠,俨然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想吃什么?”孟亭一眼泪汪汪的在秦飏面前站定。
“又熬夜了。”秦飏语气肯定的问道。
“还好,扒了首新曲子才睡。”
“眼眶黑的跟熊猫似的。”秦飏边吐槽边顺手抚平她头顶不安分的头发。
孟亭一下意识避开:“挺好,人家也是个国宝呢。”
见状,秦飏收回了手。
难得这个时候还有一阵带着凉意的小风,将还没缓解的困意吹跑了些。
孟亭一揉了揉眼睛,此时大脑清醒些了。
两人最终确定了就餐地点,一家很出名的火锅店,名字非常诙谐,叫戏锅。
整个店铺最独特的便是店铺最中心的位置,平地起了个半米高的台子,设立初衷便是想将餐饮和戏曲相结合,久而久之,表演的范围扩大,有时候只单立根话筒,有时又随意摆放几样乐器,换句话说,除固定表演外,每日其他表演皆随来客心意,另外愿登台表演一二者,当日就餐费用半价优惠。老板唏嘘称为主随客便。
所谓是无心插柳,戏锅的生意极好。
但是老板仅开了两家店,一家开在南清市,一家开在登临市。问就是以无暇顾及为由。
等叫到号时孟亭一吃小食已经快吃饱了,但是,来都来了。
正是饭点,孟亭一坐定便将桌上单子推过去,阔气的摆手道:“随便点,今儿个孟老板请客。”
秦飏挑眉:“你说的。”
然后手下一点不客气的开始勾,见状,孟亭一毫不吝啬,看都不看一眼便将菜单递给服务员。
锅底是最早端上来的,红彤彤的麻辣锅,孟亭一瞅着直咽口水,方才吃饱小食的胃此时也随主人垂涎。
“看着真不错。”孟亭一感叹道。
店内嘈杂,但距离两人最近的位置传来小孩的哭声。
孟亭一朝后看去。
只见视线内,一个看着不过五六岁的男孩子哭的异常伤心,而身旁看似他父母的人左一句右一句的,然而脱口的并不是安慰。
“你看台子上,那小姑娘比你都小,人家大大方方的站在台上跳舞,你呢?”
“就是,你在家不是唱的挺好的吗,怎么出来就哑巴了呢?”
“你知不知道,你只要表演个节目,这顿饭就可以给咱们家省一半钱。”
“爸爸妈妈挣钱多辛苦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现在让你上台唱首歌你都不情愿,以后还怎么指望你。”
夫妻两好似唱着双簧,但一字一句都好似无形的利刃。
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绑架式的爱。
从所有细小的生活瞬间萌发,逐渐的上盘、收紧,等到未来某一时刻发现,那些变质的爱变成带刺绳索,将某个成人永远困囿于童年,千疮百孔的记忆一辈子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