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妄念》心情晴

1、第一章

　　南清市的九月还没脱暑热，整个城市被笼罩在燥热的空气下。

　　但在南清大学校园内，学生们顶着烈日来去匆忙。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重点大学，南清大学连带着迎新晚会都成了焦点。

　　化妆间内，向疏汗流浃背的忙前忙后。
　　此次典礼，她被安排到后台做些零碎活计，说是零碎，真的半点不得闲。

　　终于将最后一件礼服交给舞台演员，她这才喘口气，刚一回头便看到旁边衣架还挂着一件粉色旗袍。
　　而此物的主人并未将它认领。

　　向疏打眼一瞅，只见孟亭一还坐在原处，短袖，短裤，一如来时的样子。

　　“我的姑奶奶呀，你怎么还没换衣服。你是打算穿成这样上台吗？”向疏推着衣架快速走过去。

　　只见孟亭一单手撑着脸颊，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睡的正香。

　　“孟亭一！”

　　这一声叫喊惊得孟亭一立刻睁开眼。

　　“怎么了？”

　　声音泛着缱绻的懒意。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睡，马上上台了。”

　　孟亭一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看着衣架上的粉色旗袍，立马指着道：“我不要这个。”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挑。”

　　“嗯。”

　　孟亭一理直气壮的点头，天知道她有多讨厌粉色，更别提穿在身上。

　　知她个性说一不二，向疏忙道：“行，我去给你找找别的，你赶紧给我上妆，还有，把琴调好。”

　　“收到。”孟亭一说着便比了个ok的手势。

　　原本她就没打算参加什么迎新晚会。但作为学校艺术系，怎么着都得出几个节目。民乐系老师一合计，评估了众人的水准，这般大任就落在了她孟亭一身上，更何况她还是这一届民乐系的新生代表。

　　孟亭一提议出民乐合奏，但时间紧任务重，加之民乐系本来人就少，各大乐器一时难凑，凑到位的一时半会又配合不默契，这种尝试很快中断，老师们便安排她独奏。

　　对于这样的提议，孟亭一总觉得忐忑，琵琶独奏，听起来就觉得少些什么。
　　向疏知她不想一个人出风头，落人口舌。但眼下又不得不听从安排。

　　等向疏再回来的时候，手上举了件青绿色的旗袍。

　　“这件不错。”孟亭一称赞道。
　　离近细看，这件旗袍绣工精湛，花叶交织的图案大面积从领口蔓延至胸前，领口，袖口，裙摆处锁着同色系青边，颜色稍淡，但相得益彰。

　　孟亭一从试衣间出来，向疏便看直了眼，早知她长得明艳，没想到换上旗袍这般服饰，更显的身段曼妙，容姿妩媚。只见眼前的女子仿若从江南水乡而来，莲步轻盈，面容姣好，最要提的是那双含情眼，笑与不笑都淌着清艳。
　　淡妆宜人，孟亭一简单绾了发髻在脑后，别了根玉簪，再无别的修饰。

　　“你看起来特别的有故事感。”向疏称赞道。

　　“是吧。”
　　正当向疏沉浸在自己对美人的观赏里时，只见孟亭一双手叉腰，原本挺直的脊背瞬间塌下来。

　　“你都不知道，我穿着它得一直提着口气，可累死老娘了。”

　　向疏脸上的无奈不加掩饰：“你分分钟破坏了我对你的滤镜。”

　　记得刚开学的时候，向疏来得早，便先整理床铺。听到门开便转身去打招呼，当时进入视线的孟亭一上身白T，下身阔腿牛仔裤。饶着这般简单的穿着，向疏还是被她的长相吸引住了。

　　第一印象以为她高冷不爱说话，谁知一开口就被惊住了。

　　“你好，我叫孟亭一。民乐系的，你呢？”

　　孟亭一开口的热情便令两人刚开始的距离感削减了几分，原以为她清冷如月，谁知明媚如阳。

　　再后来，孟亭一大咧咧的性格很快让宿舍四人打成一片，相处起来也是十分融洽。

　　“害，一个多月了，还有滤镜啊。”

　　“没了。”向疏头摇的诚恳。

　　因旗袍的束缚，孟亭一伸懒腰都不敢伸的太过用力，这一场景，向疏早已见怪不怪了。

　　“对了，向疏，这身旗袍是从哪儿找的？”

　　“额……去了趟你们民乐系，正好有批新进的服装，我就……就帮你借了这件……”向疏答的心虚。

　　“眼光还是很不错嘛，姑娘有前途。”孟亭一眯着眼夸奖道。

　　“行了，快抓紧准备一下，应该马上就到你上台了。”

　　“放心吧，我孟亭一琵琶精的名号可不是空穴来风。”孟亭一抱着琵琶，拍着胸脯保证道。

　　向疏上前帮她展了展领口：“坚持装几分钟的淑女，记住，咱要温婉，端庄，大方。”
　　一连说了几个和孟亭一不相干的词。

　　“瞧好吧你就。”孟亭一还不忘转身给个飞吻。

　　既然已经应下，那么她就得认真起来，不辜负陪伴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伙伴。
　　这么想着，便情不自禁的抚摸手中的琴：“一起加油，老伙计。”

　　学校礼堂内，因上一个劲歌热舞表演带来的欢呼经久不散。

　　“不愧是南清，诶你看到没，刚刚那个跳C位的女孩……”

　　第三排最右侧的座位上，李兆伸肘碰了碰自己身旁的少年：“我说秦飏，你提议来看晚会的，结果来的迟就不说了，一来就睡到现在。”

　　被唤做秦飏的少年交叉双臂，闭着眼睛。上一个节目的配乐震的他头疼。

　　“我没睡。”他说。

　　秦飏睁开眼，看了眼台上：“第几个节目了。”

　　“第十二个了。”

　　听到这个数字，秦飏好似来了精神，专注的看向台上。

　　伴随着一声琵琶音，幕布拉开。

　　台上白雾缭绕，随着一声声激昂的音调，雾气消散，追光打到舞台中央。一抹清丽的身影显露出来。

　　孟亭一端坐在光里，眉眼低垂，神色专注，手间接连弹奏几个轮指，乐声倾泻而出。

　　能听出来的高亢有力。

　　李兆：“我原以为琵琶曲都是那些让人犯困的慢悠悠的调调。”

　　无人注意到，此时的秦飏眸色深沉。
　　是《霸王卸甲》

　　打从曲子第一声出来，秦飏便知是此首琵琶曲。
　　是她最喜欢、平日里也最常弹奏的曲目。

　　她说她喜欢曲子里的气势磅礴的故事性，曲风震人心魄。
　　前调高亢激昂，后调沉闷悲壮。

　　干脆利落，拿得起又放得下，一如她一般。

　　曲毕，只见孟亭一起身走到台前，莲步款款，微微躬身行礼，眼波流转间，颦笑嫣然。

　　李兆看直了眼：“秦飏，我感觉自己爱上琵琶了。”
　　半晌未得到回应，忙向左边看去，哪里还有人影，只留下一个空座位。

　　化妆间内，孟亭一对着镜子出神，指尖捏着卸妆棉持续不断擦拭同一片皮肤。

　　“你的脸要是能开口的话，估计现在正在骂你。”

　　孟亭一倏尔回神，不知向疏什么时候站在身后。

　　“不过说真的，演奏太成功了。”向疏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谢谢。”孟亭一语气淡淡。

　　“怎么了，感觉你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向疏俯下身，看着镜子里的孟亭一，哪怕是这么瞧，镜中美人蹙眉也是好看的紧。

　　“放心，啥事没有。”孟亭一扬起语调，对着镜子挤出一个微笑。

　　“好吧。我们社团一会儿要去聚餐，我就先走了。”

　　“好，早点回来。”孟亭一嘱咐到。
　　待向疏离开，孟亭一的嘴角又垂下来。

　　看了眼时间，这个时候去民乐服装室还旗袍还是来得及吧。这么想着，孟亭一赶忙到更衣室换下衣服，为了旗袍的平展，孟亭一用衣架撑起，搭在双臂上，一路小跑。

　　这个时间点，学生们不是在礼堂看表演，就是在图书馆内卷，这一路都没见什么人。

　　离大门口还有几米的距离，孟亭一硬生生停下脚步，定在原地。
　　只见玻璃门外，少年黑衣白裤，侧身而立。

　　从始至终都是分外显眼的存在。

　　孟亭一见他未看过来，转身又回到了更衣室。
　　这会儿没什么人，目不斜视走出去着实有些尴尬，若是开口打招呼，又该说些什么？

　　不如暂时先躲一会儿，等表演结束散场时再出去。

　　此时化妆间内陆续有人进来，孟亭一估摸着时间，估计这会儿，他应该已经离开了。
　　打开门还未走出去，只见原本应该离开的人正站在廊上。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

　　孟亭一第一反应就是转身，关门。

　　靠在门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境况。
　　啊啊啊啊啊啊
　　太怂了吧。

　　明明可以大大方方走出去，潇洒的打个招呼就离开的。
　　结果现在，这个场景更尴尬。

　　所以刚刚的大脑是抽风了吗？

　　孟亭一扶额。
　　方才起身行礼时，视线就看到了他。
　　强装镇定的下了场，回到化妆室心乱成一团。

　　平复许久，长舒一口气，似是下定决心。
　　孟亭一打开门，准备好的那句‘好久不见，你还好吗’哽在喉间。

　　门口哪还有人影。

　　耽搁了太久，服装室早就锁门了，没办法，孟亭一捧着旗袍回宿舍。

　　一路上，孟亭一步伐飞快，她穿着短裤，左右两旁的绿化带里又埋伏了不少蚊子，只待哪个倒霉蛋从此路过以饱餐一顿。

　　“你好。”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人，突然挡在孟亭一面前。
　　被吓一跳。借助路灯，孟亭一打量着眼前这个男生，整个人瘦瘦高高，戴着副眼镜，难掩斯文。

　　“你好，有什么事吗？”

　　“我……”男生吞吞吐吐的。

　　“怎么了？”

　　“我刚看到你的表演，真的，特别精彩。”

　　原来是这样，孟亭一没多想，全当对方是欣赏自己的表演。
　　“谢谢你啊，同学。”

　　“刚刚那首霸王卸甲真的特别有感情。”

　　“哇，你能听出来，你懂琵琶？”孟亭一瞬间来了劲。
　　“我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

　　那男生挠了挠头，一脸傻笑。

　　“你学过诶，太难得了。”
　　孟亭一难掩兴奋。要知道，她从小学到大，琵琶班里就没见过男的。

　　“所以……能不能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男生生怕孟亭一拒绝，赶忙解释道，“你让我又想弹琵琶了，所以想有机会的话……你能够指导我一下。”

　　孟亭一：“害，没问题啊，可我现在……”

　　此时她瞅了瞅自己，胳膊上挎着琴，手上捧着旗袍，着实腾不出空。
　　“这……”

　　“没事，你直接说也行，我记得住。”

　　“孟亭一！”这声音，熟悉到孟亭一不回头都知道是谁。

　　眼前的男生也因为这突然的一声看向自己身后。

　　回过头，只见秦飏单手插着口袋，另一只手拎着个手提袋。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走到孟亭一身边站定：“找你半天，阿姨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秦飏的谎话张口就来，开学一个多月，自己那位母亲大人早就不知道去哪儿逍遥了，怎么可能会让他转交东西。

　　孟亭一知他没安好心，刚想反驳，原本要联系方式的男生赶忙说道：“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便匆匆离开。

　　孟亭一仰头看向秦飏：“秦大少爷，又想干嘛？”

　　刚说完，便定在原地，孟亭一看看他，又看看自己。
　　只见秦飏穿着一件黑色短袖，下身白色长裤，再平常不过的穿着，可问题就在于，孟亭一今日也是上黑下白的打扮。
　　多么巧合的默契。

　　知情人会知道是巧合，可落入旁人眼中，这不就是赤裸裸的情侣装吗？
　　再加上刚刚秦飏熟稔的口气，一副同自己家人很熟悉的模样。

　　曾经怎么就没发现这人有这般心机。

　　“还打算躲我多久？”

　　秦飏垂眸看向她，带着孟亭一读不懂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