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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努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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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然,这题你能跟我讲讲吗?”苏苏小声问道,在她印象中李欣然是很乐于助人的学霸,班上的口碑很好。
李欣然还沉浸在与男神搭话的喜悦上,心情很好,看着卷子上秦畅勾勒的笔画更是说不出的高兴。
她把题目快速地讲解了一遍,心满意足地说道:“以后有不会的,都可以来问我哦。”
她笑起来的样子真像一个天使,苏苏看着她,大概不会有人不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吧。
周梦刚到班上就看到苏苏花痴的样子,笑道:“你知道自己的样子很花痴吗?”
“啊?”
“不要觊觎女神,咱们不配。”周梦摇摇头。
苏苏低声呢喃了一句:“她也是我们同学啊。”有什么配不配的。后面那句话,自然没胆子说出来。
周梦却是笑了,说道:“哈哈哈,都是同学?你和人家的差距可不是十万八千里的,还差得远呢?!”周梦这种“真性情”的话,像一把尖刀刺进了苏苏的心里。
苏苏答不上来,是啊,人与人的差距是很大,但这是一定的吗,这个问题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让苏苏难受。今天一次次的冲击让她比任何时候都想改变这句结论。
人不是一沉不变的。
她趴在桌上,书桌上高高堆起的参考书遮盖住了她的身躯,不行,还要更努力才行。
……
秦畅趴在桌上,眼睛闭起,阳光照在他脸上看得见细柔的绒毛,他的睫毛很长不卷,塌塌的,总是看上去没有精神。
忽而他撑起身子,打了个哈欠,低头噙着吸管喝着冰美式,说话含含糊糊的:“你好了吗?”
秦畅非常后悔,因为一碗面条的赌约,赌上了自己可贵的周末时光,答应给苏苏补课,居然还是全科。这真是一个丧心病狂的决定。
苏苏很认真,皱着眉头紧盯着眼前的这道化学题,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五分钟,还是没有头绪。她抬起眼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说道:“你可以教我吗?”
秦畅靠在椅背上,没有正面回答:“再给你十分钟。”
咖啡厅里的上午,人不多,窗外时不时闪过骑着自行车跑动的人,多么美好的周末,居然在这里做题。秦畅搅动着咖啡杯里的冰块,百无聊赖。
苏苏犹豫了片刻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做。”她把卷子推到秦畅眼前,她真的努力了,但真的看不出门道。
“给我看你的草稿纸。”秦畅眼帘撩起,样子严肃。
一片空白。
他飞快地写下一连串的方程式、计算结果。默默地说着: “如果你只想要写完一道题,最快捷的办法是看答案。如果你真的想学会什么,那就努力一点。”
他瞥向窗外,说得很迟缓:“自然界的一切都在永恒的运动中,每一寸土地上的物质都在不断地起着千万种变化,一批物质消失了,就有另一批出来代替它。形形色色的变化,看起来毫无秩序,但总是有人在问为什么。”
他搅动着冰咖啡,抬眼看着苏苏,问道:“你有问过为什么吗?”
没等苏苏回答,他低头翻看着桌面上的化学书:“老头子们把这些编进教材里,分条捋析,看上去理所应当,好像只要列出个一二三四就可以掌握自然规律。”
“你不会以为只要记住这些一二三四就可以了吧?”秦畅反问道,继续说着:“科学家克服偏见和传统,不断地实验才得出来这些成果。不断失败再不断尝试。”
他顿了片刻,看着苏苏,四目相对,瞳孔里沉着的神色令人不由想退一步。
最终冷冷地道出一句:“你空白的草稿纸上,有任何一点努力吗?”
苏苏的脸庞前所未有的灼热,简直像放在炭火里炙烤。她想反驳,心中有一万张口,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夜里加班加点地练习,见缝插针地背诵,多少次趴在桌面上睡着,又重新起来继续……前所未有的委屈。
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低落在纸面上,染上一圈水渍,连字迹都模糊了起来。
秦畅一时慌了神,连续抽了十几张纸巾直接糊到苏苏脸上,纸巾迅速被打湿缩成一团,眼泪近乎延绵不绝。
慌慌张张又抽了十几张纸巾,手臂碰倒桌面的咖啡,一片狼藉。
秦畅一手举着纸巾,一手连忙收拾桌面,苏苏身子一颤一颤的,不见停下来的样子。
终于,眼泪停了。
苏苏低着头,脸色惨白,头发凌乱地贴着额头,秦畅坐在对面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是哪点戳中了苏苏,至于哭成这样吗?
苏苏开始收拾桌面上的卷子和书本,用纸巾再擦了一遍,放进书包。
整个过程进展极其安静,反而让秦畅更加慌张。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棉花打散了要消失了一般,同样很憋屈。
她还是一言不发,抻着桌子打算起身拿拐杖,没有看向秦畅一下。
“你到底怎么了?”秦畅实在憋不出了。
苏苏没有理会,兀自抻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向门口。
秦畅抓住门把手,将身体拦在她前面,问道:“到底为什么啊?”他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只不过说了实话。
苏苏终于抬头看着他,他的眉头都皱到了一起,很拧巴,眼眸是琥珀色,里面写满疑惑。
他是不会懂的。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理解即使日思夜想也没有办法开始的痛苦,这根本就不是尝试与否的问题,而是有的人根本没有办法开始。她们用一种笨拙的方式,反复反复地练习,在跌跌撞撞地重复里试图理解宏大的智识,还不不懂,那就再继续再继续。
到最后可能还是达不到。
不是所有努力都会有回报的。这种挫败,他怎么会懂?所以才能说出“你怎么不努力”这样的混账话吧。他恐怕也无法理解自己言语里面深藏的傲慢与偏见。
苏苏摇了摇头,最终什么也没说。
秦畅受够了。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又还一副委屈的模样:“你到底怎么回事?你不会说话吗?”
“我达不到你的程度。”苏苏没有正面回应秦畅的怒气,语气平淡地阐释事实。
“什么达不到我的程度?”
“我很笨。”苏苏抬起头,看着秦畅的眼睛。内心没了委屈,将最真实的想法摊在他面前,又重复了一遍:“我只是很笨而已。”
秦畅不知所措。站在原地,手无措地扣着满把手的拉环。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但又不知道具体什么原因。
对于一个长久未尝过挫折的人来说,自己自以为是的傲慢是很难察觉的。
“我要回家了。”苏苏试着拉门。
秦畅没有再坚持,帮她推开门:“我送你。”
一路上,秦畅骑得很慢,他几次试图开口。
“你等我一下。”秦畅把车停在路边。
苏苏只看见他挤进了一个路边的摊贩,个子高高的在一群阿姨妈妈中格外显眼。
“唉,小伙子侬伐要太过分,好哇?”路边等候的阿姨姐姐扯着他,“哪能一下子就买那么多,你女朋友也吃不了好伐!后面还有那么多人排队呢!”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秦畅忙着抽身。
他匆匆越过人群,跑到苏苏身边,举着好几串冰糖葫芦、冰糖草莓,气喘吁吁地说:“给你。”
看对方没反应,他抓起苏苏的手,把其中一串最大的冰糖草莓塞进她手中。
“吃点吧,心情好点。”他手搭在车座上,身子低了下来,与苏苏平视。
“嗯?”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倦意,恍惚中仿若一种祈求。
或许被这种眼神打动,苏苏下意识地低下头,一口咬住草莓,冰糖碎裂时发出咔咔的声响,草莓的酸与冰糖的甜糅合在一起,充盈了口腔。
甜味真的可以让人开心,连苏苏也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唇角弧度上扬,脸上沮丧与失落的神色消失了一半。
秦畅长舒一口气,顺手从袋子里抽出一串冰糖葫芦,咔蹦一咬,酸味直冲口腔,他是一点酸味都受不了。捂着嘴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苏苏笑起来。
秦畅推起自行车,心里终于轻松起来:“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