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顺路 ...
-
送完苏苏,秦畅骑车到祁礼家,乐队商量好了一起在周末练习。
祁礼家是他们的老据点,祁礼父母都在国外,家里只有一个专职照顾他的阿姨。除了在学校排练外,都是在祁礼家。
才推开门,就听到马俊腾的声音——
“左韵,喝橙汁吗?”
“不用。”
“吃冰淇淋吗?”
“不用。”
“吃冰糖草莓吗?”秦畅半路插到一句,把冰糖草莓举到左韵眼前。
左韵意外地拿起一串吃了起来。
马俊腾脸都气瘪了,咋咋呼呼地说:“你怎么买这些玩意儿。之前怎么没见你买过?”
“顺路。”秦畅拿起一串堵住马俊腾的嘴。
“这怎么还少了一个啊?”
“太酸了,我吃不了。你换一串。”
“你怎么买这么多?”
秦畅一把夺走糖葫芦说:“你话怎么这么多。”
“哎哎哎,怎么还动手了。”马俊腾往后撤,秦畅扑了个空,直接倒在马俊腾怀里。
马俊腾笑得不行,咬了一口冰糖葫芦,油腔滑调地说道:“唉,你没吃完的,我勉为其难帮你承包了。”
样子太滑稽,秦畅索性半压在马俊腾身上,一手抓住马俊腾的手腕,开玩笑的语气:“你吐出来。”
“那怎么行?!浪费粮食是不可取的,畅哥哥。”
祁礼刚进房间就看到两人无可描述的画面,和左韵站在一起就像是看熊孩子打闹的淡定父母亲。
两人对视了一眼,拿起吉他和贝斯调试。
祁礼和左韵都属于人狠话不多,左韵作曲祁礼作词,秦畅负责组织,马俊腾负责跑龙套和蹭吃蹭喝。
两人已经准备就绪,秦畅停下了闹的心思,走上排练场,拿起鼓棒。
秦畅打鼓最是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残音,每个节拍都力求干脆。掌握节拍的每一个段落,清晰地把握它演绎它。这种掌控感与让每一处力道都有回应的爆发力,让秦畅沉迷。
祁礼可以称之为最沉稳的贝斯手,永远面无表情地波动琴弦,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一张扑克脸。
而左韵如同原本便属于舞台,她的最松弛、最快乐都在舞台上,在台上蹦蹦跳跳,欢呼高唱。和平时判若两人。马俊腾看过一次左韵在舞台上的样子就一发不可收拾地迷住了。
“这真的是第一次排练吗,太精彩了吧!”一曲刚结,马俊腾立马鼓掌吹起彩虹屁。
大家都习惯了马俊腾夸张,他一有时间就会作为编外人员参与排练,活跃活跃气氛。
祁礼重弹了一段,面无表情地说:“你弹错了一段。”祁礼指出左韵在末尾的一段错音。
“被你发现了。”左韵吐舌头,笑了笑。
“再来一遍?”
左韵点点头,说道:“我们往前赶一点吧,我今天要早点走。”
“啊,有什么事吗,不一起吃饭了嘛?”马俊腾脱口而出。
“不了。”
“啊?!”
马俊腾整个人趴在沙发上,生无可恋的表情,顺着刚才排练地调子唱了起来:“左韵,左韵,不和我们一起吃饭哩。”
秦畅苦笑一声,立马用鼓点打出一串“闭嘴”的谐音。
马俊腾哀嚎道:“毫无人性!!!”
吃饭的时候,马俊腾还没有从左韵不和他们吃饭的忧伤中走出来。耷拉着脑袋,苦大仇深地盯着眼前的寿司,一个劲地挤着芥末。夹起一块塞进口中,辣味立马上头,眼泪从眼角两旁冒出。
秦畅笑趴在桌上,祁礼默默地递着纸巾。
“你们两个没人性的,怎么挤这么多芥末。”
“你自己挤的。”祁礼陈述事实。
“那你不拦着我。”马俊腾抽纸擦着眼泪,样子更滑稽了。
“你这样,赏心悦目。”秦畅笑道。
“真是毫无人性。”马俊腾擦干眼泪,耷拉着脑袋,“左韵已经一周没有和我一起吃饭了。”
“那天天都挤在别人旁边吃饭的是谁?”秦畅说道。
“你。”马俊腾被怼得体无完肤,“你,你今天吃炸药包了?”
“怎么可能?瞎说什么。”秦畅赶忙否认。
“唉,我就随口一问,至于这么大反应?”马俊腾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挑着眉给祁礼递了一个眼神。
祁礼很快收到信号:“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秦畅摆手,“你怎么跟他一起乱说。”
“我说什么了?”祁礼反问道。
马俊腾暗叫一声好,不愧是祁礼,人狠话不多。
秦畅噎住,说道:“反正就是没什么。”
“唉,还当不当我们是兄弟了,出事了也不说一声?”马俊腾手搭在秦畅肩上,看热闹的表情已经挂在脸上了,突然想到什么,“不会是那个本部书呆子吧,是不是,是不是?”
秦畅揉着眉骨,一手推开马俊腾:“吃你的饭。”
祁礼和马俊腾交换了一个眼神,开始撇开秦畅聊天。
“本部那个叫什么来着?”祁礼问道。
“叫苏苏吧。”马俊腾拉高语调,故意说得很响亮。
“名字还挺特别。”
“是啊,老嗲得嘞。说话声音也嗲得嘞。”马俊腾添油加醋道。
“你和人家说过话嘛?”秦畅夹起寿司,塞进马俊腾的嘴里,“吃都堵不住你的嘴,今天你付钱。”
“我和祁礼聊天呢,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啊,畅畅,你已经暴露了。”
“你贱不贱啊。”马俊腾赖上的时候就想牛皮膏药的一样,秦畅放下筷子,猛灌了一杯水,一脸苦笑。
马俊腾趁热打铁,说道:“快点说来看看嘛,我和祁礼还可以帮你分析分析。”
祁礼掖着笑,点点头。
秦畅手抻着下巴,无奈地撇嘴:“其实真没什么……就是她莫名其妙哭了。”
“天啊,你这个禽兽。”
“你别瞎说。真,就是莫名其妙地哭了。”秦畅复述了一遍。
“你打她了?天啊,禽兽,居然打女人!”
“没有。”
“那你肯定骂她了!”
“没有。”
“莫非,莫非,你亲她了?!”马俊腾捂嘴嘴,仿佛知道了惊天大秘密。
“我真是信了你个鬼。”秦畅朝着马俊腾头上一个爆栗。
祁礼看着热闹,抛出关键问题:“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了?”
秦畅叹了口气把今天上午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双手摆在前面,眉头皱成了八字:“是吧,就是莫名其妙哭了。”
“你肯定骂人了。”马俊腾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真没有。”秦畅摊手,只剩下我冤枉啊几个字没说出口。
只有祁礼抓住了重点:“你说她不努力?”
“嗯。”秦畅点点头,没觉得有任何问题。
“那她真的不努力吗?”祁礼反问道。
“啊?”秦畅一顿,这个问题不全然,她平时看上去挺认真的。
“你回答不上来,是因为你内心知道她不是。”祁礼娓娓道来。
“你骂她不努力根本不是因为草稿纸上的空白,而是自己不想浪费周末时间帮她补习,故意挑她最在意的东西来羞辱,方便自己逃跑吧。”
祁礼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有一种微妙的求流在空中盘旋。马俊腾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没想到祁礼一声貌似憋不住的笑容打破了僵局,笑着说道:“我猜的。”
秦畅翻了个白眼,长舒一口气:“你们俩今天存心气我。”
马俊腾也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差点以为你们两要打起来。”
“要打也是揍你。”秦畅气不打一处来,逮着马俊腾一顿眼神凌迟。
“吃饭,吃饭,我请客我请客。”马俊腾举手投降。
***
晚饭的插曲没有全部过去。
秦畅躺在床上想起祁礼的那段话,确实贼难听,好像他是一个混蛋似的。
他的确没有想过,人的程度的高低决定了开始的难度,一片空白不是不努力,而是真的无法开始。人对于价值品性的感知同样完全不一。如果有人说他不努力,他顶多摊手耸肩再附送一句“我是啊”,但苏苏不一样,这是她珍视的价值。
他确实是个混蛋啊。
他懂得那种珍视之物被摧毁的感觉。
在十二岁搬家那年,离开了之前和父母亲一起居住的家,搬到了新城区的别墅区。全新的房子,没有以前温馨的记忆。
新房装修是张姨一手操办的,不过父亲花了心思最大程度把秦畅房间还原成老房子里的样子。还是天蓝色的墙纸,暖黄色的天花板,还有儿时的小熊玩具。
张姨对这个房间很是不满,认为这个“例外”的房间是对她整体奢华装修的一种冒犯,每次经过时都落下几句难听的闲话。
“这么大人了,还这么恋旧啊,这熊都多脏了,还往床上放呢?”
“你这个房间啊,真是浪费了四五十平米。”
“你把房间门关关好,别碍着我的眼,丑死了。”
……
这些对她来说不痛不痒的话,对秦畅来说都是一种诋毁。这是他珍视的回忆,不是可以随意指摘的东西。
他怎么也犯这种错误。
一种强烈的负罪感袭来,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想起苏苏奔溃大哭的样子。
实在没办法睡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从床上爬起。随意从书桌上抓起一本笔记本,对照着课本的逻辑梳理起知识点。
趴在桌上奋笔疾书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深夜回家的父亲。
“你小子,转变风格了?”秦震笑逐颜开,但还是不能确信眼前看到的场景,自己儿子居然在挑灯夜战学习,这简直和太阳从西边升起一般罕见。
秦畅吓了一大跳:“你怎么不敲门?”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么晚你还在学,赶紧睡觉吧。”秦震回家很晚,但每次回来都习惯看一眼儿子再睡觉,他的关心隐秘且笨拙。
“这才几点。”秦畅没看表,很不屑。
“两点了,小子。”秦震手伸出,想要拿起秦畅的本子看看到底写的什么。
秦畅压着本子,反客为主:“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儿子这点小心思自然逃不过父亲的眼睛,秦震笑了起来:“不是在学习啊,死小子。”
“在学,在学,快去睡觉。别打扰我学习了。”秦畅边说边把父亲往外面推。
“你小子,别给我搞早恋那一套哈,给我悠着点。”
秦畅啪嗒把门一关。暗骂了一声,无中生有。
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