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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曾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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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前。
面对6层的楼梯,秦畅气得咬牙切齿,今天真够倒霉的。他半蹲着身体,很不客气:“快上来。”少年的衬衣已经因为汗水变得透明,勾勒出脊背,显出些许单薄。
苏苏站在原地,脸颊烧得火红,还好月色朦胧,看不出女孩额前沁出的薄汗。
“快点。”秦畅转过头瞪着苏苏,眼里写着不耐烦。
苏苏咬着下唇,鼓着勇气向前挪了一步,手犹豫着要不要搭在他的肩膀上。突然一个外力一拉,猛地整个身子撞上坚实的后背,耳畔的声音放大了好几倍——
“喂,拉好了,掉下去我们两都会很惨,知道吗?”
“嗯。”苏苏轻应了一句,不知是不是靠得太近,微弱的气息喷到耳垂,痒痒的。少年的脸也涨红了起来,口气还是一贯的蛮横:“你的头离我远点。”
“对不起。”
楼梯窄又高,灯光很暗,时而遇到一层黑漆漆的一点光都没有。搀扶的栏杆已爬满了铁锈,暗示着老房的年代。
穿过联排的几扇门,一个女人突然打开朱红色的铁门。
“苏苏?”女人唤了一声。
苏苏紧张地一动,可以感受到后背灼热的温度,很躁:“你干嘛?”
“妈。”颤颤巍巍的一声从背后传来。
“你怎么啦,腿怎么回事?”何莲花急忙跑过来,搀着苏苏。
“我……我不小心摔跤了……同学,同学送我回来……”苏苏撒谎了,仿佛这样的解释不叫人这么担心。
没想到秦畅毫不领情,直愣愣地说:“她突然躺在马路上,我不小心撞了她。”
何莲花瞥了眼秦畅。
“带她看过医生了,一个月后去拆石膏就行了。”秦畅耸了耸肩,没当成大事。
“这位同学怎么称呼?”何莲花把苏苏护在身后,言语里有不容置疑的严肃。强大的气场,让秦畅不禁收了几分张扬:“秦畅。”
“秦畅同学,先进屋说话吧。”
秦畅的第一反应是凭什么,但何莲花的眼神,如芒在背。
屋子很小,一进门是一张红漆方桌,漆已经掉了大半,但桌面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桌面上放着一碗饭,用碗盖着,温度早已流失。
“莲花?是苏苏回来了吗?”屋内传来一阵男声,声音听起来很费劲。
“爸,我回来了。”苏苏不敢直接进屋,生怕吓到父亲。父亲的腿因为工作事故落下病根,常年卧床休息,每到梅雨天气还会发出阵痛。整个人干瘦如柴,整个家几乎是靠着母亲撑起来的。
“你们两先等着,我下碗面。”何莲花穿起围裙,手脚麻利。
秦畅看着周遭,这是他未曾涉足的生活,墙壁斑驳、房屋窄小,但收拾得整洁干净。
热腾腾的面端上桌面,何莲花的表情舒缓了许多:“先吃吧,都饿了吧。”
白面上浮着青菜,和一个荷包蛋,看上去很诱人。秦畅肚子咕咕叫唤着,像是等不及了。
秦畅强装镇定,说道:“我先去洗手。”
“后面厨房有水龙头。”
厨房很窄小,台面明显改造过,低于平常人家的高度。秦畅不笨,联想到刚才虚弱的男音,眉头皱了起来。他意识到,苏苏的受伤是一件多么为难的事情,6楼的家属院、没有强大劳力的家庭,一个月丧失基础行动力的女儿,很棘手。
秦畅心情沉重,没了食欲,吃饭也索然。
“刚刚苏苏已经跟我说过了,她被猫吓到,坐在了马路上,你撞到她也不能全怪你。”何莲花刚见到秦畅时还以为女儿被人欺负了,想要算账,了解下来后才知道故事原委,她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明事理。
秦畅点了点头,默许了何莲花的说话,转眼看向苏苏。她的脸埋得极低,一幅很怂的样子。他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你打算怎么去上学?”
“嗯……”苏苏的头还是埋着,沉默了一阵明显还没有答案。
“妈妈送你,没事的,啊。”何莲花宠溺地摸着苏苏的头。她这个女儿啊,就是太为人着想反而容易难为自己。
“可是……”
“我跟你萍萍阿姨说一声,让她早点来接我的班,我回来送你去。”
“我可以坐公交车。”何莲花在火车站工作,早晚轮班,苏苏不忍心妈妈那么辛苦。
“那下楼你怎么办?”秦畅插道。
“我……我有拐杖。”苏苏认真地说,她生性胆小,但对于自己在乎的人却有意外的坚强与执着。
何莲花被苏苏的认真的样子逗笑,捏了捏苏苏的耳垂说:“你自己就别瞎折腾了,好好养伤学习就好,妈妈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好的。”
“不用……我自己可以。”
秦畅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叹了口气,大义凛然道:“我送你好吧?”
气氛一时尬住。
秦畅又复述了一遍:“我说,我来送你。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包售后了。”
秦畅长舒了一口气,其实刚刚在厨房他就决定了。的确是他撞了人,别人家条件如此,如果直接当甩手掌柜实在良心上过不去,倒不如接下这个麻烦。
“明天7:00,我在你家门口等你,不许磨蹭。”秦畅一气呵成说完,“谢谢阿姨的面,我先走了。”
……
秦畅家在小城之西,到家时已是深夜。
“又到哪里野了?”秦震喝道,他这个儿子永远都不让他省心。今天难得早回来,儿子居然大半夜才回家。
秦畅心情也不好,语气很差:“要你管。”
“我是你老子。”秦震怒不可遏,“你想造反啊?”
秦畅没有理会老头子的怒气,转头就上楼,直接碰见张姨穿着睡衣,假惺惺地样子:“哎呦,你怎么搞得身上这么脏啊。”
“你给我过来。”
秦畅极不情愿地拖着步伐走到秦震跟前,说道:“干嘛?”
“你脸怎么回事?”秦震一把握住他的脸,原本还怒气冲冲的,现在倒关心起来。
秦震是老一代的父亲,用最臭的语气说关心。秦畅都已经习惯了老头子的方式,不烦但也不喜欢。
“哎呦,不会是在外面跟人打架了吧。”张姨怪叫了一声。
秦畅习惯性无视她,跟秦震说:“摔了一跤。”
“哪摔的?”
“学校呗。”
“你小子,还有哪伤着吗?”言罢就要掀起秦畅的衬衫。
秦畅按住父亲的手:“哎哎哎,爸,真没伤着。没事我先上去了。”
“臭小子。”
“不,是你的乖乖好儿子。”秦畅说完飞速跑走,不知道老头子又要说上一堆有的没的。
“你看你把儿子惯的。”张姨翻了个白眼,她最看不惯秦畅,毛头小子一个,不要以为自己多大本事。她在旁边吹风道:“都多少点了才回家,一点没有学生样。”
“太晚了,孩子也累了,早点休息吧。”秦震了解自己的儿子,要真犯事了,肯定不是这幅模样。
张姨咬牙切齿,自己和秦震结婚了一点好处没捞着,天天还要忍受秦畅的冷嘲热讽,都说后妈难当,秦畅这兔崽子明显没把她放在眼里。总有一天,她会让这臭小子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