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
-
康熙四十五年春
沉默良久，胤祥道：“真巧……真巧，你……你……”吞吞吐吐半晌，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枉他自夸潇洒不羁，怎么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我无奈摇头，笑道：“十三哥是想说‘自西郊垂柳林一别，佳人一颦一笑□□上，郎君魂牵梦萦，日思夜想，就盼能和佳人再见’。”话犹未落，俊俏和娇媚的两张脸霎时通红。我指着两人紧握的手，哧哧笑出声。两人同时低叫，慌忙收手。胤祥左手握拳，静姝右手轻扯裙角，彼此沉默。
尴尬时刻，思琪高亢的声音霍地响起，“怎么又是你？”跑到静姝身边，指着我，“你是男是女？”静姝收回盯着胤祥的目光打量我，神色微变。我嘻嘻笑道：“我是如假包换的姑娘，你放心，他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静姝嗔我一眼，羞怯露笑，眼闪忧郁。思琪冷哼一声道：“又想打什么坏主意？”胤祥一愣，无言以对。我不理思琪，对静姝笑道：“敢问姑娘府上是？”思琪道：“小姐，时辰不早，该回府了。”
这个丫头，用得着这么护主吗？我和胤祥好歹是美女俊男，多看几眼不行吗？上次被她跑掉，今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尽管康熙为胤祥指了嫡福晋，但只要静姝能进府，即使做个侍妾，胤祥也会一辈子疼她。
我指着神武门的方向，朝胤祥使眼色。胤祥心领神会，对静姝作了一揖，“夜已深，在下送姑娘回府，不知姑娘意下如何？”思琪低声道：“小姐，这事要是被老爷知道，那可大大不妙。”静姝脸色泛白，想了想，笑道：“那就有劳金公子。”
思琪还要说什么，静姝已随胤祥沉稳的步子走开。思琪轻叹口气，“小姐等等我。”跑到静姝身后跟着。我站在原地，暗叹一声“太好了”，笑着往神武门赶。
我在热闹的人群中穿梭一阵，头脑发懵，忘记回宫的路，问了两位卖花灯的小伙才找着方向。来到一个十字交叉口，胤禛从西边的街道冒出。我“啊”一下，掉头就跑。胤禛大声道：“站住。”我在心里说“别听他的，别听他的，快跑，快跑”，脚仿若被钢钉钉住，任我怎么抬也抬不起。
胤禛走到我跟前，双手环抱在胸前，喝道：“见着主子了，安都不请就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缓了缓神，微微颔首，算是请安。胤禛“扑哧”一笑，“说着玩的，你当真啦？真是个小傻妞。”声音低了几分，“你忘记你是我的宝贝啦？”我咬着下唇，无言无语，只觉心跳不止，手心直冒汗。胤禛道：“方才在宫里居然不理我，罚你陪我看花灯。”我本打定主意告别，但听胤禛的语气无比温柔，心一暖，不自主往前迈步。
静静走了一阵，胤禛拿起街边小摊上的一盏花灯，在我耳边笑道：“你看，多像我们俩呀。”我抬头，见花灯上绘着两只戏水鸳鸯，脸一红。胤禛买下花灯，递给我，“来，拿着。”我没有接，低声道：“时辰不早，奴才该回宫了。”胤禛嘻嘻笑道：“今儿是上元节，宫门亥时才关。十三弟派王贵跟我说已帮你向李全告假，你稍稍晚些回也没干系。”说完乐滋滋的举起花灯，自顾自的走。
我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望着胤禛，思忖到底该怎么办。胤禛忽地回头，发现我没在，快步走回，“好不容易有机会独处，你为何不珍惜？”我看着地面，幽幽的道：“要是让认识的人瞧见，对你对我都不好。”胤禛冷哼一声，脸上的笑消失不见，淡淡的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快走吧。”
我捏紧拳头，做了个万福，转身的一瞬，听见“啪”的一声响。我心又酸又涩，又哀又恨，强迫自己走了十来步，回眸看，胤禛高瘦的背影融入斑驳的光环中，一点一点远离我的视线。那盏鸳鸯花灯嗤嗤燃烧，瞬间化为灰烬。
————————————————————
元宵节的第二天，当完值，出了乾清宫侧厅大门，胤祥满面春风，笑着指假山边的梅花。我一肚子狐疑，随他走进梅花林。胤祥笑道：“我决定欠你两个人情。”我“啊”一声，“你和静姝再遇是你们的缘分，欠我一个人情就够，为何是两个？别以为送一两件东西就算还清人情，可没那么简单。”
胤祥扬起眉角，“你知道吗？你知道吗？哈哈哈……”我瞥胤祥一眼，提高音量道：“有话就说，这是干什么？”胤祥收笑，清几下嗓门，在我耳边低声道：“静姝就是皇阿玛给我指的嫡福晋。”
我失声叫道：“什么？她就是马尔汉大人的女儿？真的吗？”胤祥洋洋自得的道：“当然是真的，如此甚好，免得我还担心求皇阿玛赐婚，皇阿玛会不会答应。”我脸上挂笑，心头难过。是的，遇到喜欢的人又怎么样？康熙是掌握幸福和不幸的月老，只要他不同意，一切都是虚。
胤祥眉开眼笑，叫我有事尽管差遣，随时可以还我人情。我连连应着，嘴里涩涩的。胤祥说要抓紧时间准备迎亲事宜，掉头就走。我带着喜忧掺杂的心情回旖旎园，推开虚掩的院门，站在老树边的采蓝道：“十四爷方才匆匆进门，正在屋里等着。”我道：“我知道了。”走进屋门，胤祯道：“刚和十三哥说完话，脸色就这么不好？不要难过，我会等你的。”
我错愕，没明白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是何意。胤祯指着我左手腕，“你取下这只镯子，换上我送给你的吧。还有十日，十三哥就要娶嫡福晋，你不要再对他有任何念想。我瞧他今天很高兴，问皇阿玛迎亲日子时喜不自胜。我就郁闷了，他怎么不考虑你的感受？”
这下我明白了，敢情以为我喜欢胤祥？我笑道：“十三爷娶嫡福晋关奴才什么事？”胤祯嗔道：“你就痴心到这种地步？十三哥送你东西，只把你当妹妹看，你可要分清楚。”我往院里走，心想，对不起，胤祥，悠苒要拿你当挡箭牌。在院中站定，淡淡的道：“我是我，他是他，不管他娶谁，只要他不嫌弃，他永远都是我最亲的十三哥。”
这话不假，是肺腑之言，是真心之语。至于怎么理解，就看听者怎么想。
胤祯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喘气不语。我偷瞄胤祯，发现胤祯脸色惨白，胡须满腮，精神不振，方才只顾回话没注意，忙道：“十四爷是不是身子欠安？”胤祯深深叹气，闪动几下哀怨的大眼，喃喃道：“箩箩烧了好几天，吃了很多剂药，毫无起色，我很担心。”
箩箩是胤祯的大女儿，深受他疼爱，不到两岁便受病磨，他自是十分痛苦。我道：“别担心，小格格不会有事的。”胤祯低低“嗯”了一声。我说了一大堆安慰之词，见胤祯还是一脸阴郁，望着挂在屋里的沙燕风筝，想起了涵依说的江宁风俗。
“将心愿写在风筝上，放上天空，风筝飞得越高，心愿就越能达成。”
这种做法只是一种美好的祝福，纯属迷信，我自然不屑，但古人却深信不疑。今日天晴气爽，春风袅袅，风筝一定能飞上云霄。
我软硬兼施，把胤祯拽到旖旎园东面的空草地，拿起风筝，笑道：“十四爷，你看，奴才在上面写着‘悠苒愿小格格早日康复’。一会我们合力将它放上天，天上的神仙见了，定会保佑小格格平安无事，一生不受病磨。”胤祯看着我，眼闪惊诧，望向天空，低声道：“真的可以吗？”
我道：“真的可以。”放了长长一截线，将线轴交给胤祯，用姆指和食指轻扶风筝骨架，退了十来步，喊道：“十四爷，快放线跑呀，放线了风筝才能飞得高。”胤祯看了我一眼，看了天空一眼，并没有动。我“哎呀”一声，走到胤祯身边，推他几下，“快点放线跑，十四爷难道不希望小格格早日康复吗？”
也许是被我坚定高兴的情绪感染，胤祯发了会呆，拿起线轴，松开线跑。我放开风筝，大声道：“跑快点呀，跑快点，哎，错了，错了，真笨，怎么顺风跑呢？应该逆风跑，往左边跑，对，对，对。呀，不对，不对，风向变了，右边右边，好了，就朝这个方向跑，飞起来了，哈哈……”
蓝天无云，色彩缤纷的沙燕在空中飞上飞下，异样惹眼。沙燕越飞越高，胤祯俊朗的脸上总算露笑。他拽着线轴，慢慢松线，“悠苒，你看，风筝飞上天了，箩箩肯定没事。”我帮着放线，笑道：“十四爷说得对，小格格吉人天相，肯定没事。”
胤祯把线轴递给我，柔声道：“你也来放放。”我接过线轴，一面松线，一面往草地边的垂柳移步，“我们把风筝拴在树上，只要有风，风筝就能停在空中。”胤祯点了点头，和我往后退。退到垂柳下，一阵狂风吹过，沙燕随风乱舞，我还没来得及采取任何补救措施，风筝线从中蓦地断裂，沙燕急速下坠，落入东边的宫殿。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