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梅不止渴》谢明望

8、好奇害死猫

　　“好奇害死猫，有什么好好奇的！”陈路安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这人脑子里一天天都想什么：“你怎么知道有人来过？”
　　赵律划拉手机，笑的咯咯响：“监控啊，看监控就知道了！”
　　“……”
　　赵律回过头，正好对上陈路安看过来的眼睛，下意识就躲开了，解释道：“你别多想，我可没有偷窥的癖好，只是看你半天没来，怕你出事！”
　　“我能出什么事儿。”陈路安说。
　　赵律想起了前段时间的一所高中的女生在晚上被面包车拐卖了，就说：“我们这地方偏僻，很容易就拐卖学生的，前段时间就有，你这么好骗，不得多留个心眼？”
　　陈路安扫了眼：“我不是学生！”
　　赵律耸耸肩，不以为意：“但你长得像，又好骗！”“面包车一停，直接把人拽进车，根本不给你反应的机会，到时候我还得满世界找你。”
　　“……”陈路安起身收拾饭盒，准备走人：“没什么事儿我就回去了！”
　　赵律慢慢坐起来，然后问了一句：“没吃饭吧？”
　　“没，看你吃就饱了！”陈路安说完这句话突然就后悔了。
　　果然赵律就把陈路安手里的袋子打开，又把饭盒摆出来：“那一块儿吃。”
　　“你没吃饱？”陈路安皱了皱眉。
　　赵律点点头，他是真没吃饱，顶多算个开胃菜：“昂，没吃饱，被你气的！”
　　“不用了！”陈路安摇摇头，又掏出手机看时间：“我还有事儿，一会儿出去随便吃点儿。”
　　“有什么事儿？”赵律抬眼看他。
　　“就……”陈路安猛地一下居然编不出个合适的理由来，主要是他还没完全适应赵律的脑回路，再一次让场面陷入尴尬。
　　“你有个屁的事！”赵律不耐烦，打开了饭盒继续吃：“每天不是待在家里，就是去超市，要么就医院，三点一线，能有什么事儿？”
　　“你跟踪我？”陈路安想起刚刚的监控，吃惊得眼皮儿都差点儿兜不住眼珠子。
　　“没！”赵律差点没噎死，气的翻白眼儿：“你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跟踪你干什么？”
　　跟陈路安说话就很费劲儿。
　　看陈路安不信，叹了口气：“你不是说了沙发套换新，还买了烟灰缸么，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的事儿，你是怎么问出口的？”
　　陈路安不想说话了。
　　陈路安平心静气地吃完，收拾好东西，就径直走回家，他这几天去哪儿都是走路，打车太贵，没那个必要，坐公交要扫二维码，陈路安嫌麻烦懒得折腾，干脆一心靠两条腿。
　　回到家十点半了，本想洗个澡就睡觉，衣服都脱完了，出水量水就一点点，还贼他妈烫，差点儿头皮都给烫熟了。
　　衣服沾了水，也没办法穿上，只能穿着红内裤走到堂屋。
　　陈路安正想给赵律打电话问问情况，突然余光里看到窗户外面有个影子晃了一下，他猛地站了起来，然后悄无声息地两步蹦到了窗户边儿上，从窗帘缝里往外看了看，等了会儿也没动静。
　　他松了口气，给赵律打了个微信电话，铃声响了很长时间，电话才终于接通了。
　　“嗯？”那边传来赵律的声音。
　　但这个沙哑而又有气无力的声音，像是刚做了噩梦一样，陈路安有些迟疑：“……赵律？”
　　“谁？”赵律揉了揉眼睛，问了一句。
　　虽然声音还是那样，但这个语气让陈路安能够确认这就是赵律，陈路安估计他是还在睡觉：“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你现在方便吗？”
　　“不方便你挂吗？”赵律问，嗓子哑得说什么都快有点儿听不清了。
　　“要是不方便，我就晚点儿再打。”陈路安感觉这动静可能不是没睡醒，像是嗓子发炎了。
　　“都一张床上睡过的兄弟，说话那么绕干嘛，有事就说！”赵律坐起身，顺手捞了杯水，往嘴里灌。
　　“卫生间的花洒好像坏了，水量特别小，而且特别烫！”陈路安半裸着坐在沙发上，继续说：“我之前一直用着也没问题，今天突然打不着了！”
　　赵律停了两秒，问：“你是不是小学没毕业？”
　　“……”陈路安感觉自己大概已经差不多能适应赵律的这种反应了，说不定以后就见怪不怪了。
　　“你先走到卫生间门口。”赵律听着那边的动静，等过了会儿，有气无力地添说句：“到了么？”
　　陈路安无可奈何地穿着凉拖走到卫生间门口：“恩。”
　　赵律正恹恹欲睡，说话也没什么人气：“你把煤气罐拧开！”
　　“好了。”
　　赵律嫌冷，开了免提放在枕头边，又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姿势，顺：“很好，好棒，煤气罐上面是不是有个铁盒子？”
　　陈路安翻来覆去得看，很认真：“有！”
　　“上面有两个旋钮式的按钮，你看看写了什么字儿！”赵律瞥了眼旁边睡着的老头，放低了声音。
　　陈路安看着上面的字，照着念：“冷、暖，东令和夏令。”
　　没想到陈路安这么乖，老实巴交地给念出声了，赵律笑笑：“还要我继续说么？”
　　“不用了！”陈路安不会蠢到理解不了字的意思，十月份真不算冷，自然而然调到夏令，听着赵律的声音实在有些不对劲，他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病了？”
　　“没病！”赵律耸了耸鼻子，说：“就是快死了，医院大晚上的也开空调，差点没冻死我！”
　　“不是有空调被么？”陈路安记得每床都有空调被。
　　“那也冻！”赵律拉了拉被子，又看了眼那老头，有点不高兴：“冷就算了，旁边那大爷从昨个晚上就没消停过，一直抱怨他女儿不拿钱，我看他那样儿，就是该的！”
　　陈路安记得那大爷，两儿一女，平时事忙，给大爷找了个护工，老大爷不乐意，成天抱怨儿女不孝，不愿服侍自己。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事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们说三道四，连忙打断赵律的话：“你少说两句！”
　　赵律顿了顿，没吭声，过了会儿又问：“你明天什么时候送饭过来？”
　　陈路安倒了杯凉白开喝下去：“你又不是下不来床，不能自己去食堂？”
　　刚才还嬉皮笑脸，这话一说，赵律就没了刚才的硬气，声音也越说越小：“别人都有送饭，就我没有。”
　　“我明天有课！”陈路安揉了揉眉心。
　　等等，赵律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追问：“有课？”
　　陈路安沉默了会儿，想想怎么开口：“我在附近找了个补习班当家教，给高中生补补课什么的！”
　　当真有两把刷子，赵律琢磨着，在他们这小县城教高中，最少也要研究生毕业，能给高中生补课，那肯定也很厉害，赵律当机立断，陈路安很厉害。
　　赵律又问：“别人都是小学，你上来就教高中生，你是不是特牛？”
　　之前赵律就把他想成富二代了，陈路安就怕他越想越玄乎，只得解释一下：“没有，就是拿过几个省奖而已。”“而且这是县城，跟市区的教育资源不一样。”
　　赵律好像是懂了：“哦，那行！”“你忙你的，我自己看着办。”
　　至于到底懂没懂，陈路安不知道。
　　陈路安没由来地笑了，说实话，赵律今天居然一点也没嘚瑟，反而特别温顺，让他非常意外，甚至产生了一丝内疚。
　　毕竟，赵律因为他还在医院。
　　陈路安低头看着身上红内裤，在暖灯下越看越觉得晃眼睛，顺手拿了个薄毯盖上，问：“明天下午三点半到，能等么？”
　　“不是有课么？”赵律有气无力地。
　　陈路安翻了翻手机，正有教育机构发来的课表：“一节课四十五分钟，两节课，从一点开始，大概三点多就到！”
　　“行，能等，顺便给我买包烟！”赵律翻了个身，想了想：“利群的！”
　　陈路安心里的内疚瞬间消失，咬牙问了一句：“去哪儿买？”
　　“医院外面，就马路边上那家”赵律解释：“探病买烟酒，水果什么的图方便。”
　　陈路安问：“行，到时候我们看着买。”
　　说完也没听见声儿，陈路安跟着等了会儿，拨了拨湿了的头发，冰凉凉的水珠打到脸上，意外令人神清气爽。
　　“要睡了么？”陈路安问。
　　赵律缩在床上，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十三分二十九秒，这是他有史以来打电话最长的时间，最长也最轻松，说：“没有！”
　　“早点睡，晚安！”陈路安咬着牙，他非常不愿意对赵律说出这几个字，但还是出于礼貌习惯性地说了。
　　赵律那边没有说话，也没有挂断。
　　陈路安又等了两秒，那边还是一片安静，他犹豫了一下，挂断了电话。
　　赵律翻了个身，仰躺在病床上，又侧着脑袋看了眼隔壁床无痛呻吟的大爷，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儿，他觉得在某种意义上，他跟这老头没什么不同。
　　老头儿对着子女指桑骂槐，除了心眼坏，也是想他们多关心管自己，那自己呢？想找个人指桑骂槐都没有，只能寄希望于来路不明的陈路安。
　　陈路安？陈路安？
　　赵律心烦意乱地默念了两遍，他像是被人莫名其妙地捅了一刀口子，没流血，但是很疼，估计好起来还得一段时间……
　　算是长了点儿常识吧，陈路安的世界里，要么是太阳能热水器，要么电热水器，从来都不知道洗澡还有烧煤气罐的。
　　赵律住院的这几天，陈路安每回上床睡觉的时候，都下意识地又往门口那边扫了一眼，总觉得莫名瘆得慌……
　　心里头不踏实，给赵律发了个消息：“你看看监控是不是有人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