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燕》透北莱

9、第 9 章

　　第八章
　　其实不光是陆星这样想，班中其他人在得知龙飞燕要睡这个床位时，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天寿谷有个传说。
　　师祖在初创武班时，遭遇过妖魔袭击，斩杀之后，为了防止妖魔寄生，便取出了它的心脏深埋在谷中。然而妖魔的心脏还是顺着山脉找到了师祖，他们再次大战了三天三夜，最终师祖将其封印在一块铁盒里。
　　铁盒就埋在大通铺屋的下面。
　　大通铺屋是一间朝南的、风水极佳的房间，冬暖夏凉，但就是这个床铺位，十分潮湿阴暗，只要靠近一点，就能感受到那种由下而上的凉意。
　　当然了，这个说法被木叠枫否认了。
　　他说天寿谷从来没埋过妖魔心脏，而师祖的传说也与事实相差甚远。
　　但学生们还是坚信，陆星旁边的这个床铺，一定有问题。
　　不然，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地方，让人感觉毛骨悚然呢？
　　“喂，你没事吧？有没有做噩梦呀。”
　　第二天早上，龙飞燕刚醒就被周围人行瞩目礼，她有些困惑，摇头道：“没有。”
　　“真的假的。”小伍的床位在对面，他两手交叉在脑后，奇怪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呗，我们保证不笑你。”
　　“我真的没做恶梦。”龙飞燕看向小伍，“不过……”
　　“不过？”众人一下子来精神了，个个凝神屏息。龙飞燕迟疑片刻，低声道：“我好像听到……黄红？”
　　一下子，房间变得一片沉寂。
　　陆星缓缓睁开眼，随后坐起身，下地。
　　龙飞燕看到大家的目光都移向了陆星，他离开后，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继而争先恐后地跑到她面前，叽叽喳喳不停。
　　“天哪你居然说出那个名字！”
　　龙飞燕诧异道：“名字？什么名字？”
　　“你刚刚说的徨虹呀。是之前的一个前辈。”
　　“都那么久了还阴魂不散呐。”
　　“我就说嘛，这口怨气怎么也不可能消的。”
　　“看样子这个床铺不光是妖魔，还是诅咒……”
　　你一言我一语，龙飞燕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还是小伍脑瓜子机灵，知道龙飞燕懵逼，于是把她拉到一边哔哔了起来。
　　原来先前睡陆星旁边的，是一个叫徨虹的前辈。
　　他和陆星的关系还算不错，陆星刚来的时候是徨虹负责带他，但仅仅一个月后，陆星的武艺便超过了徨虹，再之后徨虹在排位赛中一落千丈，成了垫底，反而陆星一跃成了头名。
　　俩人的关系也走向了冰点。
　　这在竞争激烈的班位赛中再正常不过了。
　　可谁也没想到，之后的事态，会演变成一种危险。
　　三个月前，某个深夜。
　　睡在旁边的徨虹从枕头下抽出一把短刀，对着陆星的喉咙直接刺了过去。如果不是因为陆星有浅眠的习惯，如果不是因为他正好睁开了眼，恐怕这一刀下去，陆星早已命送黄泉。
　　【都是你的错】
　　【没有你的话我也就不会这么狼狈】
　　【是你毁了我】
　　【我要毁了你，我要重新拿回我的荣耀】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几近癫狂的徨虹，与一脸苍白却面无表情的陆星，形成了鲜明对比。
　　……
　　“其实徨虹前辈很喜欢陆哥的。但我能理解，因为陆哥实在太恐怖了。你要和他交过手就知道了。绝对会让人没有斗志……”小伍慢慢地停止了说话，俩人一前一后已然来到了早课堂，龙飞燕一眼就看到陆星，他就坐在自己的座位前。
　　“总之你自己小心点吧。”小伍临悄咪咪地跟龙飞燕说，“别太靠近陆哥，他身上煞气重的很。”
　　龙飞燕迟疑片刻，“你不是讨厌我吗？”
　　为何要对她说这么多？
　　小伍鼓了鼓腮帮子：“你本来是睡单人间的吧。看得出你家背景很牛啊，连师叔都要给你特权呢。不过你倒是有骨气不接受。本大爷我嘛，向来是最欣赏有骨气的人了。别小看我啊。”
　　小伍大模大样地走了两步，随后刷地一下开溜了。
　　这家伙……
　　还蛮有想法的啊。
　　走入堂内，龙飞燕从陆星身边走过，不由得暗暗多看了他两眼。
　　恐怕她已无法向众人解释，夜里隐隐约约听到的这一声徨虹，并非来自鬼魂，而是陆星在睡梦中，轻微的喃喃一语罢了。
　　*
　　“你依然不改变心意，要睡那个地方吗？”
　　早课之后，是兵器训练，操练持续到傍晚才收工，大部分人都去食堂打饭，龙飞燕留下来收拾场地，她刚把兵器放回原位，就听到身后传来这么一个声音。
　　“陆师兄。”回头，看着陆星双手环胸靠在柱子边，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
　　“听说吧？关于我的事。”
　　龙飞燕点了点头。
　　“你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
　　陆星皱眉：“被诅咒缠身……之类的。”
　　龙飞燕垂眼道，“其实昨晚没有鬼魂在说话。我听到的那个声音，是陆师兄你的梦话。”
　　“！”
　　“我想，你才是最过不去的那个人吧。”
　　话音刚落，龙飞燕忽然就被人一把提起，她诧异地瞪大了眼，完全没想到陆星竟然以闪电般的速度冲了过来，把她揪起。陆星狰狞的面孔显得十分恐怖，他本是星眉剑目的美男子，一身刚烈之气，此刻却如罗刹般凶恶：“闭嘴！”
　　“被说中了所以生气了吗？”
　　“我是在警告你。”一把将龙飞燕甩出，陆星握紧双拳，怒目而视。
　　龙飞燕吃痛，方才察觉自己的嘴角被石砾划开，有一丝腥味在嘴边。她用手背擦了擦嘴，爬起道：“既然这么在意为什么不去和解？人会妒忌，会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悲恸这是理所当然的吧。但你如此珍视与前辈的感情，为什么不——”
　　行动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一拳已经砸了过来，重重地落在了龙飞燕身后的武器架上。
　　原本堆放的武器轰然倒地。
　　“人都死了你让我怎么做！”
　　死……了？
　　龙飞燕大吃一惊，小伍并没有跟她说后面的事，她以为对方只是离开了天寿谷。“对不住，我——”龙飞燕张了张嘴，陆星却更强硬地打断了她：“别多管闲事。”说罢，掉头就走。
　　之后两个月，一切似乎照常。
　　龙飞燕逐渐适应了天寿谷的生活。
　　镜拓班位和其他班位不同，每十天就会进行一次排位赛，竞技内容是攻擂。全班二十六人中，一人守擂，其余攻擂，直到最后一个人，便是此次排位赛的头名，之后依照攻擂人数排列二名、三名等。
　　龙飞燕初次上排位赛，便是第五名。
　　慢慢地上升到了第三名。
　　这次她使用双刀剑，一举攻擂并连续六次守擂成功。众人对龙飞燕的天赋都感到十分吃惊，没想到她耍枪不错，新技能却是更胜一筹。这下好玩了。大家的目光都不觉聚焦在最后上场的陆星身上。究竟是龙飞燕的双刀剑厉害，还是陆星的单刀一骑绝尘，难道会有新的纪录录被打破？
　　陆星可是长达半年的头名榜首。
　　瞧着陆星走上擂台，龙飞燕心中难免自责。这段时间他们几乎没有说过话，陆星看她就像看空气一样，眼神里的冷漠如严冬飞雪，是恨她吗？还是厌恶？龙飞燕不清楚，但有一点她能明白，自己的草率和鲁莽伤到了对方。
　　她要如何才能弥补自己的过错？
　　“开始。”
　　一声令下，陆星率先出刀，他的走位与刀势一向很好，没有多余的动作，干脆利落，在旁观战的木叠枫对陆星的起步再熟悉不过了，然而今日，不懂刀法的他也隐隐觉得，陆星刀锋藏着一些厌世。
　　师叔也在旁边，沉眸看着擂台上的俩人，捋着胡须。
　　龙飞燕和陆星的事，他已有耳闻。当时木叠枫找他，说龙飞燕不要那间单间，选择了陆星旁边的床铺，他就感觉到天寿谷怕是又要惹事了。但两个月下来，龙飞燕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恰恰相反，陆星却是越来越沉默。
　　陆家的三子，陆放正室唯一的嫡子。
　　初来天寿谷的时候，他就问陆放，你自己本身的刀法和武艺就足够教导了，何必送来天寿谷，妻子罗氏的身体又不好，儿子在外不能尽孝，对母子俩来说都不好过。陆放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如果陆星留在家中，怕是要废了。
　　这不可能吧？师叔当时内心是一百个问号。
　　他看人不会看走眼，陆星的确是武学奇才，而他的性格也非吊儿郎当，陆家家教又严格，怎会如此。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说，留在家中只会让他消沉】
　　【他太重感情了】
　　【与家中的其他人一同学习，却远远胜过他们，他应该是难过的。但这孩子知道家里对他的期望，因此他刻意选择达标就好。】
　　【但老师你是知道的，一个人如果从小只是达标，那么他便永远上不了岸。】
　　【陆星的天赋不能因此浪费。我希望他能在这里找回真正的自己。】
　　说穿了，也就是家族内部，兄弟间的妒忌和内斗。
　　但能让陆放放下姿态、千里迢迢亲自恳请，想必也是做了很多努力却不得而终。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安排了徨虹接引陆星。结果……”害得陆星更难受了。这怕是他一生之中最错误的决定。
　　木叠枫望着师叔，须臾：“也许有奇迹哦。”
　　“什么？”
　　木叠枫指着擂台上、相互竞技的俩人，对着师叔微微一笑：“你瞧，陆星的表情是不是变了。”
　　陆星的表情？
　　师叔愣了一下，这才发现短短说话间，陆星和龙飞燕竟然打的不分上下！怎么说呢？陆星的武艺应该是在龙飞燕之上的，他并没有使出全力，因为他已经太久习惯不全力以赴，偏偏这给龙飞燕带来了机会。
　　龙飞燕的双刀剑是他亲手教导的。
　　这个女娃性情耿直，也是不拐弯，但手感很好，再加上枪法底子，让她每一招都学的特别扎实。要是碰上了规规矩矩的对手，韧性强的龙飞燕一定会是最后的胜者，若是碰到急躁的对手，如果他的出手速度不是绝快，那也赢不过龙飞燕，他会因为对手的固若金汤而失去斗志。
　　“有意思。”师叔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陆星也应该发现了。应付龙飞燕就等于输了。”
　　“而男子的好胜心是绝对不能小觑的。”木叠枫也笑了。
　　对吧？
　　*
　　“啊太可惜了！就差最后一刀，不然你就赢了啊。”
　　守擂竞技最后以陆星获胜告终。出乎意料的是，大家对龙飞燕都特别激动，本来关系还算一般的，也都会跑过来说两句话，按小伍的解释，那是因为大家第一次看到陆星被纠缠了那么久，通常他都是十招定胜负，而他们缠斗了近四十招，感觉龙飞燕给他们出了口气。
　　“是陆师兄更好。”
　　“小龙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小伍两手叉腰，“你只要再努力一下，说不定就能赢了下回！”
　　小龙？
　　呃……她什么时候被这样喊了。龙飞燕略有尴尬。此时，陆星从擂台边走过，他脸上渗出了汗水，从太阳穴划过脸颊，滴落在衣领上。他瞥了龙飞燕一眼，正好她也朝着他看去。四目交接，陆星下意识轻蹙剑眉避开了。
　　“好了好了，今日的竞技排位赛就全部结束了。”木叠枫上前，一边示意大家安静，一边说道：“接下来就是有将环节。头名可以选定一人一起去后山泡温泉哟。”
　　“我不用了。”陆星扭头拒绝，就要离开，被木叠枫暗暗拉住。
　　“那小龙你可以选定一个人跟你去泡温泉哦。”
　　“我我我我！”小伍立即蹿到龙飞燕身边，用肩膀顶了顶她的胳膊，“我可以大发慈悲地跟你去一趟。”
　　“我……”龙飞燕沉吟片刻，“我选陆师兄。”
　　“噢哟。”木叠枫笑眯眯地看向陆星，陆星一脸震惊，完全没想到似地，迅疾想要甩开木叠枫走人，不想被他拽得更紧了。
　　这家伙！
　　“陆星，不可以拒绝哦。”
　　“我为什么要和那家伙去泡澡！”
　　“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啊。那可是艳福呢。”木叠枫小声嘀咕了一声，陆星额角青筋一凸，“你叽叽咕咕说什么呢！”
　　“陆师兄。”龙飞燕轻轻挣脱一旁石化的小伍，朝前走了两步，“我有话要跟你说。可否与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