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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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云蔚的流光殿大相径庭，柔顺二位贵妃居住的含章宫就不是这样一番欢乐的光景了。一大早先是顺贵妃给皇后请了安之后就出去了，柔贵妃虽说有意阻拦，看见顺贵妃那个趾高气昂的样子，就没说什么多余的话；没想到这才过了个把时辰，顺贵妃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活脱脱一副撞了鬼的样子。
而顺贵妃呢，想起皇上的后宫从此有了芸贵人这么个刺头，简直比撞了鬼还要难受些。她一回宫就躲到自己的床上，号啕大哭了起来，不知道弄脏了多少帕子被子单子，直到哭得几乎是昏厥过去，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刚闭上眼睛，她又梦见云蔚握着她的手腕，不一会就又吓醒了，把屋子里的杯子瓶子盘子乱砸一气，缓了老半天才算是能说些话。
伺候顺贵妃的宫女们倒是松了一口气：原本以顺贵妃的脾气，芸贵人那句话是足以让她们全都被拉去慎刑司的，现在看顺贵妃的样子，什么时候能缓过劲来还不好说；就算真的能缓过来，估计早就把芸贵人说的那两句话抛到脑后去了。但夏蝉却是最明白的：这个芸贵人刚刚入宫，就差点一句话把她送进阎罗殿；不说这厉害的手段，光是那个眼神，就让夏蝉如坠冰窟。
夏蝉只觉得，那位芸贵人比眼前的这位顺贵妃像是将门之后许多。如果她夏蝉有得选，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去得罪那位芸小主。
顺贵妃好不容易稍微心神安静了些，但人还是呆呆木木的，柔贵妃来看她，她也说不出个来龙去脉；倒是顺贵妃的另一位陪嫁侍女春蝶胆子大些，虽说讲得多少有些颠三倒四，也算和柔贵妃把故事说了个明白。柔贵妃心里暗暗感觉不妙，这次妹妹惹了个不好碰的硬茬子，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压下来，对外就说顺贵妃染了风寒，要歇息几日。
这么大一件事，虽说在场的人不多，但是顺贵妃自从去了一趟流光殿再回来就跟没了魂似的，宫里不免传出来几句风言风语；只是顺贵妃那边吃了瘪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云蔚整天都忙着，没空也没兴趣把这件事说出去，于是宫里的传言就越来越邪乎：当天晚上祝阳曦听到的版本已经是“芸贵人是位大仙”的程度了。
那没得说，今晚的祝阳曦肯定是会去流光殿的。没有人不喜欢吃瓜，特别是这种离谱的事情。再加上去找云蔚问几乎是听犯罪嫌疑人交待犯罪事实的程度，场面就更加吸引人了。
祝阳曦来到流光殿的时候，这里的下人都已经基本分配好了，比起前一天的冷清，今天说不上热闹吧，但绝对有了皇宫里正常该有的样子。
“可有遇到什么困难？”皇上进屋的时候，云蔚正趴在桌上打盹。其实祝阳曦来的时候并不算晚，只是云蔚白天太累了，原本只是坐下歇一会，竟然没坐一会就睡着了。云蔚听到祝阳曦的声音，立刻跪在地上行礼。
“皇上万福金安。困难也说不上，现在也就有些不熟悉，过一阵就好了。”刚醒来的云蔚脑子还转不太动，只能下意识地回了两句片汤话。
“得了，你先坐着醒醒神，再想想有没有什么事情想告诉朕。”祝阳曦循循善诱，他一方面想知道，另一方面不想给云蔚造成太大的压迫感：有了压迫感云蔚难免会在一些事情上避重就轻，当云蔚把“避嫌”放在第一位的时候，就有很多她原本能做的事情，她不会选择去做了。
“谢皇上。”云蔚揉了几下太阳穴，可算是彻底醒了，也算是大概猜到了祝阳曦的来意。云蔚不是个爱兜圈子的人，也不打算和祝阳曦打什么哑谜，“皇上是不是已经听说顺贵妃的事情啦？”
祝阳曦会心一笑，“朕今天原本就是要来看你的，正好听说这么件事，就来问问你。不过朕也就是问问，不是来责怪你的，你有什么告诉朕便是了。”
切。云蔚完全不觉得祝阳曦是出于对她的维护而不打算怪她，又是在心里翻大白眼的一天。
但云蔚还是八九不离十地向祝阳曦描述了一下，几乎没有添油加醋的成分：祝阳曦是最清楚顺贵妃会不会主动挑衅别人的。至于动手的部分，云蔚更没有必要夸张，毕竟只要长了眼睛就能看出来顺贵妃在直接动手这个层面上是打不过云蔚的。
祝阳曦听完之后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一般来说，位份低的被位份高些的欺负在这后宫可以说是最平常的事情，虽说顺贵妃打人确实是不对，但位份低者像这样真的敢拦住贵妃的巴掌的，云蔚可能也就是独一个。祝阳曦一时不好评判这件事到底算谁对一些：就算是贵妃，也没有动手打人的道理；但这以下犯上，也不算是特别对劲的一件事。一般的嫔妃会乖乖被打，然后找机会向祝阳曦求助，这些事祝阳曦不说看惯了，甚至都有些看烦了。云蔚这样自己处理了是好事吗？是坏事吗？他说不准。
“你为何不事后告诉朕，而是自己直接……制服她？”祝阳曦思考了一下，他最终的选择是有问题直接问。
“因为事后我就算说了，皇上严惩顺贵妃，那我这一巴掌也就结结实实挨了。她一巴掌打不过瘾，说不好接下来还有其他巴掌，云蔚觉得就算求助了皇上她也还是会这样跋扈的，不如云蔚自己解决这个问题。”云蔚灌了一杯茶进嘴里，她还是没习惯一直喝茶，但不喝太渴了。
“云蔚知道，云蔚帮皇上做事，皇上必然会庇护云蔚。但云蔚不希望所有的庇护都来自于皇上，那样给人的感觉过于刻意了，反而没有人敢动手。至于顺贵妃……容我说一句，皇上不会想要为了顺贵妃惩罚我的。”
“展开说说。”祝阳曦来了兴趣。
“云蔚私以为皇上对柔顺两位贵妃有些情感，但她们绝对称不上皇上心尖上的人。要是皇上独宠柔贵妃，那顺贵妃作为妹妹，后来是不会入宫的；如果皇上独宠顺贵妃，那么便不会让姐妹住在一处，这样皇上单独去见顺贵妃也不方便。所以云蔚觉得，顺贵妃娘娘位份虽高，是她先要找茬的情形下，云蔚动手把她制住也不算太过分。”
帝王心思就是这样，要是帮他办事的人完全不懂他的心思，他就觉得是下人无能；但他的心思要是被这样说出来，他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祝阳曦毕竟听了许多年“皇上体恤柔顺二位贵妃”这种话，要不是现在云蔚说出来，他自己甚至都快觉得没人能看出他对两位贵妃的感情是敷衍的。他自己都已经被那些话骗过去了，六宫之人、含章宫两位贵妃、两位贵妃的母家都跟看不出来似的，但云蔚就这样说了。
话出口的时候，云蔚就多少是有些后悔的。她知道自己本不该这样本心地说出口来，皇上未必爱听真话，也未必喜欢聪明人。
“云蔚一家之言，只不过是以自己之心度皇上之腹，说错了话，还请皇上责罚。”
“你不是一家之言，你说得很对。不要在朕这里动不动责罚责罚，跟那些大臣似的，没有半分意思。你在朕这里就是应该知无不言的，瞒着朕才是罪过。”祝阳曦是有些生气了，但祝阳曦也喜欢云蔚像这样直接说出口。他需要云蔚这样能猜他七八分心思的人在深宫做事，在他不在的时候，这样的人是最不会出岔子的。
“是，多谢皇上体恤。”
“朕过几天看看顺贵妃去，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么个胆小如鼠的，枉她出身将门。也就是她这么沉不住气，还没见你就想着给你个下马威，这下弄巧成拙，你倒是成大仙了。现在后宫里有不少你的传言，都在说你是个大仙下凡，顺贵妃今日撞见你的真身，才被吓得魂魄出窍。”祝阳曦说着，甚至觉得有些好笑起来。云蔚也分不清他到底是计谋还是单纯的爱看热闹，只知道祝阳曦脸上出现了一种得逞的笑容，“这两天你都不要去请安，朕派人知会皇后一声。今晚也不早，你白天也累了，睡吧。明日也不必早起。”
算上和亲当晚，祝阳曦一连三天在云蔚的流光殿过夜，之后几天一切恢复了正常，祝阳曦有时候批奏折晚了就直接在御书房歇下，有时候看看皇后，也会看看其他妃嫔。云蔚一连七天没有请安，祝阳曦第七天的晚上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去了含章宫。
此时的顺贵妃基本上缓了过来，只是身子还虚不少，补品和汤药一碗一碗灌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真的好起来。但既然柔贵妃帮顺贵妃告了假，顺贵妃自然也没有去请安。这两个人一直不出现，宫里的言论就越说越离谱，有的人说半夜见到一只白毛狐狸跳进了流光殿，也有人说一只黑狸猫在含章宫屋顶上嚎叫，总之一切传言都指向这位素未谋面的芸贵人是个妖怪。
顺贵妃听说皇上要来，急急忙忙顶着一张病怏怏的脸来了柔贵妃住的正殿：按理说她告病期间就算是皇上来也可以称避疾，但她还是来了。顺贵妃描了一个淡淡的妆容，显得虚弱又可怜，眼圈周围用胭脂轻轻地打红了一圈，像是病中哭过似的，任谁看了都要心疼三分。
“你来干什么？”柔贵妃原本以为顺贵妃安心养病，见面一看顺贵妃这副样子，立刻知道她妹妹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你来就罢了，最好是不要在皇上面前装可怜。你以为你能博得皇上的同情？我告诉你，皇上未必就严惩了那位。那位刚进宫，又是和亲来的公主，就算是做给她的母家看，也没有进宫才七天就降她位份的道理。”
“姐姐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妹妹哪是要说些什么，不过是想念姐姐和皇上了，想要见一面罢了，哪有那些打算。”顺贵妃自然是不会承认的，自然地坐在了正殿里她素日里坐的那把椅子上。
柔贵妃不免有些生气，看来妹妹是说不通了。正当她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妹妹请回去，权茂时的声音就已经从门口传了进来。
“皇上驾到——”
话音未落，祝阳曦就走了进来，看到顺贵妃仿佛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像平常一样，让两位贵妃起身，坐到惯常的位置上。
“朕听说顺贵妃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心中甚是挂念，想来看好几日了，今日总算闲下来。你身子怎么样了？”
皇上很少像这样绕过柔贵妃，直接问顺贵妃话。虽说二位贵妃位份一样，但柔贵妃入宫更早些，皇上一般还是会将柔贵妃放在更高一些的地位上。
“谢皇上关心，臣妾身子好多了。近日姐姐照顾的勤，御医更是日日都来，臣妾着身子自然是好得快。”
嘴上虽然说着好得快，顺贵妃还是手帕捂着嘴，故作姿态地咳嗽了两声。
“乍暖还寒，这几天你们俩也要多穿些，免得冻着。”祝阳曦看了看柔贵妃和往日一样大方端庄，又看见顺贵妃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免心中多心疼些顺贵妃，便跟着顺贵妃去了顺贵妃的寝宫。
顺贵妃高兴极了，在皇上身边陪着，但祝阳曦怎么都觉得今日的顺贵妃看上去某处不太自然，于是便时不时盯着顺贵妃，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终于发现了些端倪：今日顺贵妃的袖子稍微短了些，正好半遮半掩地露出一点手腕。那手腕上有些淤青，虽说看上去已经好了不少，但那片淤青出现在顺贵妃这种弱柳扶风的美人身上，自然是极别扭的。加上今日的顺贵妃看上去有些说不出的委屈，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我见犹怜。
“你这手腕上是怎么了？”祝阳曦像是不知道一般，握着顺贵妃的手腕，轻轻挽起她的袖子，仔细端详着那块淤青。顺贵妃先是挣扎了两下，仿佛不愿意被皇上看见一般，但终究没有把手抽回去。此刻的顺贵妃原本就泛着粉色的眼圈终于涌出了一两滴泪水，顺贵妃一边用袖子轻轻擦着眼泪，一边体贴道：
“皇上，不妨事。前几日臣妾的琴没架好，倒下来砸了臣妾的手。”
顺贵妃一边说着，声音却哽咽起来。
“胡说，不许诓朕。你前几日要是卧病在床，怎么会突然抚琴。朕是知道你的，你本来最是保重身体，怎么会突然风寒，又说出抚琴的话。”
此时的顺贵妃已经泣不成声了，拽着祝阳曦的袖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说，朕帮你主持公道。”
顺贵妃抽抽嗒嗒了好一会，终于小声说：
“皇上，是那新进宫的芸贵人。臣妾原是没见过外族女子，好奇了些，便偷偷去看。没想到那芸贵人出言不逊，还动手打了臣妾。臣妾原不想说，芸贵人曾是公主，皇上顾念边疆，定不会与那芸贵人计较，皇上知道了还惹得皇上白白烦心。”
祝阳曦听了，自是表现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他先是将顺贵妃抱在怀里安抚几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那芸贵人出言不逊，说了些什么？”
顺贵妃显然完全没想到祝阳曦会问这样细节的问题，说了句“容臣妾想想”便没了声音，过了半晌才憋出一句：“那日芸贵人说的是她们族的话，臣妾听不懂，便上去问她。她与两位侍女笑作一团，把臣妾晾在一边，半晌才回话，说大楚人不配听。”
祝阳曦听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真是岂有此理！是他们战败求和，却敢摆这样大的架子！朕今天非得替你讨个说法！”他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含章宫，往流光殿的地方去了。
祝阳曦摆驾流光殿，此刻的云蔚正使唤着惜雨忆风去找两匹柔软吸汗的布料，说是有些用。一听说皇上要来，惜雨完全摸不着头脑：“小主，皇上今日不是去了含章宫吗？怎么这个时候又来了？”
云蔚心里也不完全有数，但隐隐觉得大约是上次顺贵妃的事。
“来就来呗，你还能让皇上回去不成？快去准备被子。“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