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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褪去繁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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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狼的出现和死亡并未影响到无月，她依旧在前进着。
明明没有受伤，但不知为何还是一瘸一拐地向前走着，一个一个印在地上的脚印串起来似乎要辟出一条小径——无月并没有注意到，沾到她血的草木都迅速枯萎成灰飘散了，裸露出一块块光秃秃的地皮，在野草茂盛的山林里甚是明显。
缓缓停在将前路拦截的溪流前，跪坐下来，探进水流里洗去手上凝固的血迹，动作轻缓地好似她还是昔日那高贵优雅的产屋敷大小姐。
猝然，手上的动作停下来，丝绸般顺滑的流水清晰倒映出一双仿佛散发出梅红色光芒的竖瞳。
是......无惨！什么时候——
猛地抬起头，身着玄黑和服的无惨直挺挺地站在溪两三米远的对岸看着她，皮肤苍白如旧，脸上却带着妖异的神色。
“怎么变得这么狼狈了呢，阿姐？可是从未见过如此啊。”
确实，无月的那一身华服蒙上了灰，新鲜明亮的色彩不再，还有些破破烂烂的，发鬓也散乱着，插在发间一晃一晃的发簪欲掉不掉。
虽说清贵的面容带着受惊后的魂不守舍，跪坐在地上仰头看向别人的娇弱的姿态，颇有些让人不由得升起保护欲的别样的美。
但和衣服上仿佛套了层保护膜似的没有半点灰尘和破损的无惨相比，说是狼狈倒也毫不为过。
不过无月认出来了，这并不是无惨的衣服，想必是某个倒霉蛋的，看起来还是浴衣。
是啊，夏日祭算算也到了。
无惨站进小溪里，径直来到无月面前，顺着她仰起的头轻轻捧住她的脸，清冷的溪水堪堪不过摸到他的小腿肚。
深邃的目光依旧紧紧黏在无月身上，四目相对的看着她仿佛还有心疼和深情的感觉。
“怎么会这么弱呢，明明......”
微启的薄唇还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捧着她脸的手就被无月一偏头甩开了。
目光的深邃被一同打断，一怔，眼睛瞪大了几圈，连带着野兽般的竖瞳也渐渐圆回了人类的模样。
惊愕的小表情恍惚间让无月以为看到了快十年前，因烦心事而头一次狠狠拒绝并呵斥了无惨一起玩耍的请求时，一脸不可思议和委屈巴巴地盯着她的小无惨。
虽然及时道了歉，但小无惨依旧哼哼唧唧地三天没理她。
最后还是无月对他发誓，不会再和他发脾气，不然愿以最屈辱的方式死去。两人的第一次矛盾才在拥抱中化解。
那时的小无惨还是很可爱的。
但现在的无惨已经不是以前的小无惨了。
他也深知这一点。
“阿姐，果然还是会生我的气吗......但我可不愿让阿姐死掉啊。”
无惨似有意似无意地小小声咕囔着，反正在无月耳朵里是被听得清清楚楚的。
视线无意瞟到先前没有注意到的无月手上还没洗完的血，懊恼的声音又变得高兴：“乖乖吃掉了他吗？这才差不多嘛。不过为什么要跑到外面来呢？
嗯——
顺着这个方向一直向西走，前面有个小城，还在举办夏日祭，阿姐......去那放松放松心情吧，我就不打扰阿姐了。
还有，有什么事一定要记得来找我哦，要是不知道阿姐的安危的话，我会很担心的。”
嘴上说着担忧她的话，无月却感到深深的绝望。
什么放松放松心情，明明是在拐着弯告诉她，找食物要向西走，生怕自己会饿死在这荒郊野岭。
也许无惨被那些血骗过以为自己吃掉了剩下的那半个人，但他一定明白，无月还是饥饿的，他在引诱无月去吃人。
她也确实已经一天没有任何进食了。
无惨说完走回到岸上，顺着岸边向上流走去，玄黑的衣物恰好融入漆黑的森林，夜色替他打好了掩护，几个呼吸间就不再见他的身影。
为了融入上流社会而精心培养十余年的语言能力在此刻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像来时那样腿上有伤似的趟过流水，直路前进，一路向西。
怪物的肚子不会打鸣，只是像一个空虚的漩涡吸食着她的气力和精神。
食欲在此时还没占据大脑，也许只是麻木的。
像凭借身体本能一样的前进，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站在不知道叫什么的小城的东面的山坡上。
满城的灯火光传播到无月面前已经变得微弱，远远地居高望下，挤满街市的流动的人群就像一条条被拉动的彩色长带子，五颜六色的浴衣很是扎眼。
无月站在一颗笔挺的树下，浓密的树阴盖在身上，对比明显的寂静让她像个孤独的守望者，望着人间的纷扰繁华，守着自己的孑然一身。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稚嫩欢快的女孩声从前方小道的下坡段传来，一个小女孩哼着腔调，欢笑蹦跳着走上来出现在无月视野中。
鲜美的气味传入鼻腔直冲神经，无月浑身骤然紧绷，和无惨生的如出一辙的梅红色眼眸不经意间竖起，原本轻轻搭在树上的手瞬间生出利爪死死插进树干里。
“啊！我的花！”
小女孩看向无月在的方向大叫一声，小短腿撒开了快快跑到无月面前蹲下。
无月被她的举动一惊，急忙后退几步，意外踩到长长的裙摆一个屁墩坐到了地上。同时低下来的视线也看到了一朵被压折了的再起不能的蒲公英。
小女孩扶起蒲公英的茎让它躺在手心里，满脸的心疼。
“我的花......明明那么大那么饱满的，现在都破相了......真的是，你！”
小女孩愤怒地抬起头看向无月，但仅一眼，语调高昂的斥责声就被掐断一半溜回了肚子里——一个生得极好的贵气小姐一脸茫然无措地看着自己，漂亮的红色眼睛比母亲珍藏的那匹红绸缎还瑰丽。
纵使年幼如眼前的这个小女孩也有对美丑的审美，而无月很明显就是在小女孩心中“美”的范围内。
到底是没有谁会愿意斥责这样一个美人儿，小女孩瘪瘪嘴，不善的神色收回了大半。
折下蒲公英，拍拍屁股站起身，嘟着嘴看起来还有些不情愿地说：“算了，反正都这样了，那给你了。”
小女孩将蒲公英递给无月，无月却没有接过，她怕手上的利爪抓伤小家伙娇嫩的皮肤，流出来的鲜血会让她更难以控制自己。也没有开口拒绝，怕已经在嘴里已经蓄了一包的唾液会流出来。
被压制住的食欲再次翻涌起来，和意识打着拉锯战。无月僵硬地不敢多做一个动作，生怕打破了此时尚且平衡的天平，便连一个摇头拒绝的动作也没有，只有那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小女孩。
场面僵持不下时，小女孩直视着无月的眼睛，此刻她才发现无月的竖瞳，仿佛还发散着红光，在幽深的阴暗里格外诡异。
这，不是人类眼睛会有的模样吧？更像是......野兽一样的。
小女孩突然恐惧起来，倒想起母亲说的那些唬人的故事。
“有些厉害妖怪啊，会扮作年轻貌美的女子，引诱人类到偏僻无人的地方，尤其是在晚上。然后，再一口吃掉他！
像阿葵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孩子最合妖怪的口味了，心思单纯又好骗。
所以啊，不要一个人乱跑，到了晚上要早点回家......”
小小地缩了缩伸着的手，口水在嘴里含了一大团也不咽下，完全不敢做大幅度的动作，生怕会惊扰到面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
无月一开始在女孩心中美丽贵小姐的形象瞬间破碎，转而变成了不知哪路来的想吃掉她的可怕妖怪。
这么想倒也没错，但凡小女孩身上有一点伤口，泄露出一丝血气，无月恐怕真就会忍不住把她吃抹干净了。
小孩子的气味真的又香又甜还鲜美。
最后还是小女孩没忍住，含着水雾跑走了，在此之前还壮着胆子践行了自己说过的话——把手上的蒲公英望无月那一扔，算是给了她。
可惜那蒲公英只向前飞了一小段就盘旋落在地上了，根本没碰到无月，相又破了几分。
等到诱人的气味消失不见，无月才渐渐缓了过来，利爪和竖瞳无需控制就变回了原样。
抚上自己的脸，沉思着。
被，被我吓走了吗？
......
以后不能再和人类接触了。刚刚真的差一点就！就......
那这也就应该是最后一个夏日祭了。也好，告别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