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泡沫破碎 ...
-
生宴很快结束了,无月随父亲离开回到产屋敷府上。
路上,无月没有再被叫过去,但一回到府上,前脚刚踏进家门,后脚就又被唤去同他一起到书房却了。
整洁的书房内,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无月端坐在父亲面前,心里却也再次猜到了他要讲什么。
“刚刚在藤原府上......你觉得藤原公子怎么样?”
这次,他的问话倒是小心翼翼了不少,看起来颇有些紧张,应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吧。
“藤原公子为人正直,待女儿也很好。”
“既然如此,我要你嫁给他又如何?
我看那藤原公子也有意于你,便在生宴时和藤原家主私下商讨过此事了。
这婚姻从何处看来都是美事一桩,你的年纪也早该出嫁了,便给你同藤原公子订好了婚约,待你年满十八便嫁去吧。”
无月仍是一副不紧不慢的神色,站起来欠了欠身,看得家主心里一紧,不知她是要接受还是拒绝。
“藤原家大业大,与其联姻结为亲家百利而无一害,嫁与藤原长公子这般人,女儿自当愿意。”
家主总算松了口气,连带着心情都舒缓了不少。
要是无月死活不愿的话,到时候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模样,这婚姻都已经定下,难不成去藤原府上再退掉婚?幸好是个懂事理的女儿。
“好,那你就下去歇息吧,明日我会派个老道的嬷嬷给你再多修修礼仪。”
无月离开了书房,遣退了下人,独自一人走在火光微亮的长廊上。
她猜到了自己的婚约,也答应了这桩婚事,你说她很是乖巧?那倒不见得,这只是利弊权衡一下,藤原家在天平上飞快地取得的碾压性的胜利罢了。
如父亲所说,她是个明事理的人。
但唯独在一件事情上,她的感性多于理性,那就是面对她那唯一的,柔弱不能自理的弟弟,无惨,不然也不会在此时转向去往西北边的宅院。
若是明天他从别处听到了我和藤原公子的婚姻怕是会更生气吧,还不如现在就自己去告诉他一声。只是这处今夜是不是安静过头了,还是无惨提早歇下了?
自踏进无惨的居住范围内,无月就敏锐地嗅到了一股熟悉奇怪的味道,随着渐渐的深入,便愈发浓郁,连常年笼罩这的药草木味都盖不住。
起初还以为是无惨又从哪栽来了些药花,只是气味太过浓厚了点,还想着自己给帮把手找多一点,但直至走到无惨的屋前,无月才想起不对。
这味道,是血才对。无惨他今夜怎么了?
对于无惨,无月宠爱他,但对他的认知也是清晰的,他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好人,喜怒无常的魔头才是他真正的面貌。
他一直都想把病治好,为此一切都在所不惜,那怕是在几岁时就展现出了不应该的残酷冷漠,虽然在这个时代也能算是很正常,但他已经执念成魔了,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我在纵容他,即使他是这般,可他是我唯一的弟弟啊。
无惨的事无月都清楚,可她能做什么?这是她最爱的弟弟啊。
我所能做的也不过是让人从自己的月俸拿出一部分悄悄送给亡者的家人罢了。
我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多多待在无惨身边,大事小事一手包办,减少旁人同他的接触,毕竟他在自己面前,还算是“乖巧”的,对吗?
可今天不太对劲啊,太浓了,这血。
无月有很不好的预感,心脏碰碰直跳,但已经如此了,除了敲响门也没有别的选择。
不知道自己攒下的钱这次够不够送啊。
没有回应,是睡下了吗?
无月只得自己推开门,屋里没有点灯,只有幽幽的月光从大敞开的院门泄进。
夜风无声,吹起垂地的纱帐,暗红在模糊不清的光影中若隐若现。
坐榻上好像有人,一个残破不堪的人,貌似是负责给无惨治病的那个医师,他是个不错的人,可惜了。
无月很奇怪,他为什么会这样呢?他是个有真本事的医师,开的药看起来也不错,怎么还是落得了这个下场呢?
这模样也怪怪的,无惨也没让人收拾,他人呢?
无月走到床边,轻轻撩起罩纱,但却没人在那。
“阿姐是在找我吗?”
无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声细语却又阴沉有力,但以往总是会多一分苍白的病色。
无月冷不禁的打了个寒颤,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在心底涌起漫向全身,像是让人沦陷在不舒服的感觉中。
无惨向无月靠近,贴上她的脖颈,又冷又热,冷的是他的皮肤,热的是别人的血。
他的呼吸很冷,毫无生气,像战场上的寒风,刺寒的气息让血的味道更加明显。
无月僵在原地连原本准备好对无惨的问话都堵在喉咙里卡不出来。
“阿姐是想问那些人的事吗?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病好了。我现在健康有力,阿姐你也听到了,我的心脏,它从未如此强壮地跳动着!”
无惨像是自说自话的嘀咕着,话到最后甚至觉得癫狂。
他变了,以前的无惨可不会有这般语气。
无月想着,心底总觉得怪怪的,知道他的病好了也没有以往想象的那么高兴,但总得祝贺一下的,就是这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阿姐的身体也不好吧?没关系,你很快就能变得像我一样健康了,只要你变成和我一样的存在,我们就能一起好好地活下去了,阿姐。”
无惨的声音又沉了下去,在无月看不见的阴影中神色晦明。
无月只感到后腰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什么尖锐东西插进自己的肉里,向自己身体里输送着东西。
无月在刹那感觉到窒息的疼痛,全身使不上劲,向前倒在柔软的床上,呼吸越来越沉重,意识和视线都被模糊,血的味道在鼻尖变得更加清晰,甚至有些诱人。
她下意识看向那个医师的方向,这一瞬间像是有了透视,哪怕隔着层层纱帐也能准确无误找到他的位置,他在无月心中的存在感从未如此强烈过。
而隐于阴影中的无惨看着她的反应勾起了嘴角:“我尝过了,这医师的味道是最好的,特意给你留了一半,好好享用吧。”
说完,无惨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无月也没有心情去理他,像饿狼一样死死盯着倒在早已干涸的血泊中的医师,唾液止不住地分泌。
好饿......
好香......
好想吃啊!
无月被自己震惊到了,吃人?她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
不行不行,这怎么行?
可我真的好饿好饿啊,他的血好香,小咬一口,就一口,也没什么吧?
无月的灵魂在抗拒,但大脑却直接跳过它向身体下达指令,强烈的食欲在无月心中翻涌,撕挠着她意识,眼中只剩一片暗红。
无月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向他走去,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唾液顺着嘴角流下。
她很快就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起了变化,健康强大有力,但控制权却不在自己,她沦为了一个被食欲支配的怪物。
不不不,这绝对,绝对,绝对不行!!!
无月拼尽全力让自己的意识清醒,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双臂死死地抱着柱子以阻止自己继续前进。
她蹲下将自己缩起来,头埋进臂弯里不让自己看他,但他的模样却深深刻进了自己的脑海,满脑子都是他那鲜美的味道。
食欲在与道德做斗争,无月的灵魂在中间摇摆,她无法拒绝自己的食欲,也做不到背叛自己的道德。
那么,就吃掉自己好了。
无月想着,这似乎是最好方法了,便毫不犹豫地咬向了自己的手臂。
变得尖锐的牙齿轻易就刺破了皮肤,扎进血管里吸取着流动的血液。
无月的食欲得到了一丝慰藉,但自己的血却远不够,就像在喝白水一样,只能过过嘴瘾,却无法带来一丁点美味和饱腹感,和那医师身上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可能,是因为我已经不是人类了吧,怪物的血,还没死人的血闻起来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