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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乱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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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侍封带的水路兵马下海第三天,就被渊男建的人偷袭。战损不大,仅仅是一艘船而已。
可那艘船上载的是军粮。
郭侍封连着宰了三个俘虏都觉得不解恨。他们此时已经深入腹地,斥候环绕。若是直接写信告知李绩,说不定就被斥候截了,只需堵住他们的运粮船两天,这十万人立马就会失去战力,成为待宰的羊。
他在账中来回踱步,也想不出用什么方法给后方报信才能不被高句丽的人截获。
就在郭侍封烦躁不安时,他又想起了元万倾。
“有了!”郭侍封一拍脑门。
元万倾一边给被绑起来的渊正熙喂饭,一边叹气。
那天,李绩在听到事情原委后,气得在营帐内追着元万倾打。气撒的差不多了,又下令把他看管起来,大军拔营之时再放他出来。
鼻青脸肿的元万倾还在忧心彩衣姑娘,几名士兵走进来就要带他去帅帐。
还未走近,就听见李绩在里面骂人。
“他奶奶的个郭侍封,军情如此紧急,还他娘的有闲心写诗!老子非得剁了他不可!”
元万倾有点忍不住笑。李绩生于山东,那一口带着海鲜味的口音骂起人来尤其好听。但是更稀奇的,还是郭侍封这个大老粗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写诗。
一进营帐,李绩就把一封信扔给了他。刚刚营中之人传了一圈,每个人都不明白诗里的意思。上官迟提起元万倾,李绩才把他叫来。
元万倾打开一看,里面是那首把李绩气得不轻的诗。
得米需百日,一里一垦荒。种稻二十五,得谷一二框。
元万倾摸了摸额头,一时竟不知道怎么评价。
不说这韵对不对,也不说是否合掌。光是这诗文内容就初读狗屁不通,再读不通狗屁。
他看向李绩,摇了摇头。
“他奶奶的!让传令官带上军棍,去给我打他二十军棍!”李绩气得吹胡子瞪眼,若非自己是三军主帅不可轻动,非得亲自去揍他一顿不可。
“等等!”元万倾突然想到了什么,拿过那封信仔细研读。
“种稻二十五,第一句的第二个字和第五个字。得谷一二框,第二句的第一个字和第二个字!”
米、日、一、里,组合起来就是个粮字。
“他没粮了!”元万倾说。
李绩一愣。
三天吃了一船粮?
十万条牲口吗?
……
元万倾在用金疮药的时候,在里面翻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吾妹在鸭绿江畔,望江村,带她去大唐。”
信没有落款,但元万倾知道是渊男产。而这盒金疮药是刚刚在帅帐中时,上官迟塞在他手里的。
昨天晚上,上官迟放在附近的一名谍子找到上官迟,还给了她这张字条和一句口信。
“他为你挡过刀。”
谍子说完口信就毒发而死。上官迟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还这个人情。
虽然她心里清楚,这封信就算交到元万倾手里,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因为大军起营之时早已议定,就在明早寅时末刻。四十万大军压境,别说鸭绿江边一个小小的望江村,就算是一座城也会被铁蹄踏为粉齑。
更何况元万倾还被关了起来,根本不可能在拔营之前赶到鸭绿江。
“你要是不杀他,我还可以大发善心让他送信给那个小姑娘,可惜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上官迟看着毒发身亡的谍子,想起那个总是在脸上挂着笑的渊男产。
“果然嬉皮笑脸的男人,都靠不住。”她说。
“他为什么不让她去他大哥那儿等我?”元万倾此时正揪着自己的头发,问被绑着的渊正熙。
“渊男生!”渊正熙闭上了眼。“郡主去了他那儿,估计会被他当成礼物一样送给你们的大皇帝吧。”
渊正熙叹了口气。他曾发誓保护好那个女人的五个儿女。四女儿六岁那年被渊盖苏文的仇人所杀,明湖郡主被从小关在那座深宫里。她的三个儿子此时又正犯阋墙之祸,生攻死伐。
这一切都起于高句丽和中原国家的战争,可战争最初的原因是什么呢?他想不起来。
乱世人无语,太平犬声高。
渊秀妍此时正坐在一条船上用江水泡脚。今天天气极为闷热,江水清凉,正好消暑。她一边用脚趾逗水里的鱼,一边抱着那副画。
那天下午,她坐在驴背上问了渊男产一个问题。
“二哥为什么要杀大嫂?”
渊男产一愣,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但并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以哥哥的语气让她不要胡说。
“我亲眼看见的,不是胡说。”
渊男产还是没回答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渊秀妍也没有继续再问,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走了一段路。然后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渊男产停住脚步问了自己的妹妹一句,“你想不想去大唐走走?”
那天三哥走的时候,给了她一把匕首。
“啊咧咧!我会通知元万倾来接你,以后那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就用这刀捅死他。”
“杀人犯法!”渊秀妍盯着三哥,一字一句的说。
渊男产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他的这个妹妹因为从小长在深宫,所以总是傻里傻气。
“如果你在大唐犯了法,记得去找大哥!他送给大唐皇帝整整一个高句丽,救你一命应该没什么问题。”
说完这句话,他就骑上驴子走了。
渊秀妍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哭。可她随即又笑了,因为三哥朝着身后挥了挥手,然后站到了驴背上。
“小小的姑娘你别哭,哥哥给你买了糖。吃糖糖,吃糖糖,吃完糖糖换新衣裳。”
渊男产一边摇摇晃晃的做出各种滑稽的动作,一边唱高句丽男孩哄家里妹妹时候经常唱的歌。
一阵风吹来,鱼被惊跑了。
渊秀妍抬起头看了看,眼里满是期待。
“风来了,是好消息吗?”
还被软禁的元万倾接到了一个新差事。
李绩让他为此次攻打高句丽写一篇檄文,以壮三军之威。
元万倾知道这是他的这位世叔在为他攒军功。他铺开笔墨,开始书写。
“高句丽渊男建、男产二人狼狈相合,以窃谋神祚。罔顾人伦,以下而犯上。陷国灭顶于须臾,害民涂炭于顷刻……”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
“有鸭绿之险而不知守!”
元万倾看着自己写出的檄文,心里觉得有种空荡荡的慌乱感。
李绩明日率军出发鸭绿江,这篇檄文写出来后,就会发到高句丽各处守军。元万倾不知道这句话能不能提醒到渊男建在李绩大军抵达之前派兵布防鸭绿江,可他也没其他办法。
那个傻姑娘还在鸭绿江畔,等着自己去接她。
……
总章元年四月,丙辰。
有蓬星见于五车,帝避正殿,减常膳。许敬宗上奏圣人“彗星见东北,高丽将灭也。”
五月,李绩挥师高句丽,命元万倾作檄文。万顷文中有一句“有鸭绿之险而不知守”,渊男建闻之,回曰“谨闻命矣”,后迅速调兵集结鸭绿江,阻李绩四十万大军于鸭绿江不得进。
圣人震怒,流放万顷于岭南,不得赦。
九月,唐灭高句丽。
元万倾最近生了一场大病。
他那天想去山上摘荔枝,天气湿热,又淋了场雨,回来就病倒了。幸好有几个学生陪床侍候,才无大碍。
之前被流放此地后,当地的县丞刘具见他是读书人,就让他开设学署,教授当地子弟读书。是以虽是罪身,也不必如其他人那样被罚去做苦力。
几个学生突然在门外喊他。
“元夫子,有你的信。”
元万倾起身开门,招呼学生进来。
“夫子,又是这种很香很香的信!”送信的学生把信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才递给元万倾。
流放之前,上官迟来送他。
那天她穿了女装,化了妆容,元万倾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那个看起来像个太监一样的人其实是个女孩子。
走之前,她告诉了他自己的本名。
上官婉儿。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好看!”元万倾戴着脚镣枷锁,看着上官婉儿说。
“好看有什么用,也没见哪个男人愿意为了我通敌叛国。”
上官婉儿看着身陷囹圄的元万倾,幽幽的说。
元万倾被贬这三年来,两人常有信件往来。信中内容无非是长安的变化,她的变化。
元万倾本想问问渊秀妍的情况,可每次都不知道如何下笔。他始终觉得,似乎向一个女孩子询问另一个女孩子是很失礼的行为。更何况上官婉儿给他的信里总会附带些杂事,常常让他感到暧昧。
他拆开信,内容是这样的。
“万顷阿郎,见信如唔。此信有五事。一,君居岭南多障,应勤为防备,不使侵害。二,君家中所需,均已遣人送达,报与君知,当可无忧。三,前些时,有人要去岭南,我做了一些糕点托他送达潮州,勿忘取用。四,昨日去了曲江,那里牡丹开了,本欲采撷,见多数女子手中之花,尽为男伴所赠,是以忍住未摘。五,上次所说之事,正在加紧办理,稍迟应有答复。勿念,君安。上官婉儿手书。”
元万倾哑然失笑。
信上把一件事一件事具条具例,明显是经过写信的人多次誊抄改写,偏偏又要装作漫不经心。
元万倾打发送信的人走后,忽然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些心绪不安。不知为何,这几日时常有这种感觉。似乎是应他所感,晚间,他的院子里来了一位久违的客人——渊正熙。
和渊正熙一起到达的,还有明湖郡主身死的消息。
高句丽灭国之后,渊男生将渊秀妍送到了长安。圣人一见之下,心倾不已,因其体态端庄,柔媚善良,当夜临幸之后,封为二品修仪。可圣上风眩症愈加严重,是以移居洛阳养病去了。就在这月初,渊秀妍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暴毙于深宫之中。
“郡主是被那个毒妇所杀!”
渊正熙口中的毒妇,是指母仪天下的当今皇后娘娘——武媚娘。
元万倾见过她,在某次朝宴上。
武媚娘长得容貌方正,鼻直口阔,宽额广颐,单从相貌上来讲,也确实当的起天下之仪的一国之后。那时的她还是昭仪,出了名的恭顺柔善。可后来摇身一变,成了朝野皆知的悍妇。如今更是敢趁圣人病重,毒杀妃嫔。
渊正熙取下肩上的包裹。里面是一幅画和一大包信。
元万倾拆开,信上笔迹娟秀,每封信都写的语句不通。而且隐隐斑斑,似乎是有泪痕。
他一封一封的读。其实写信人要说的内容很简单,但偏偏东拉西扯,一件很简单的事也要写成好几百个字。
“三哥说你要来接我,我等了很久没见到你。大哥突然来了,我在你们唐人的军营里等你。”
“大哥要把我送去长安,你来接我吗?”
“护送我的兵很多,他们很凶,你要小心!”
“我来宫里了,你快来找我。”
“我摘了一朵花,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问宫里的人,他们都不肯跟我说太多话。”
“你在哪?我好害怕!”
“春桃熟了,我摘了两筐,等你回来,一起吃。”
“你在哪?如果你来了,我会从宫里跑出来,跟你去鸡笼山看太阳。”
……
元万倾看完信,已经夜深。
他从房里拿出十几件首饰扔到屋外的河里,把月亮砸的稀碎。
元万倾辗转各地时,每次见到好看的首饰,都会花钱买下来,小心收好,想着有朝一日再跟她见面时就统统送给她。
可如今已经用不着了,那个曾跟他月下长谈的彩衣姑娘已经香消玉殒,魂归天外。临死前拿着那些保存的很好,却不知道该寄往哪里的信。
“她的……”
元万倾顿了顿,才继续问:“她的遗物你从何处得来的?”
“一个老太监,是高句丽人。托人送到了三公子那里。”渊正熙回答。随即他又想起了什么,说:“有人对她封锁了关于你的消息。”
上官婉儿再来信时,是一个月后。信的内容很简单,皇后武媚娘要修《列女转》《臣轨》《百僚新诫》等千余卷书,召刘玮之、元万倾、范履冰、苗楚客一干人等入禁中为编撰,即日起北门待召。
她在信的末尾说“上次给你写的信未得回信,本来有些生气,可现时已经不需等信了,我可以在长安等你。”
俨然小女儿姿态,可她此时已经是皇后身边可以参与国事的制诰了。去年还曾主持风雅,代评天下诗文。就连岭南这边陲之地也有人说她是巾帼之文雄,无冕之宰相。
收到信的第二天,刘具也亲自来道贺。此次前来,还送来了他的幺女,请元万倾带在身边做个侍婢。可她是官宦人家的户籍,根本不能做侍婢。说是侍婢,其实就是他刘具想攀个亲戚,但又不好明说。
毕竟北门编撰可以出入禁中,那可是在天子眼下。升官进爵,唾手可得。
元万倾婉拒。
他很清楚自己作为圣人钦点的不赦之人,此番能够再回长安,破此古之未有的大例,上官婉儿在其中使了多少手段,费了多少心力,简直不可估量。
可他此次回京,是为了另一件大事。
初春,长安城。
皇帝李治病逝。七皇子李显于灵前即位,武媚娘上位太后,继续临朝摄政。
最近长安不太平。新继位的圣人陛下常常跟垂帘听政的太后武媚娘爆发矛盾。前几天,他想让自己的岳丈韦玄贞为侍中,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提拔心腹。以分太后之权。皇帝还特意请来多次上书给武媚娘,请求其还政于自己的辅政宰相裴炎商议。
出乎他意料的,这位朝堂之上最支持他的宰相,居然不同意。
二十八岁的年轻帝王显然城府不够,大发脾气之下,甚至说“朕把天下让给韦玄贞都可以,还吝啬一个小小的侍中吗?”
此话一出,声惊四座。
裴炎不敢接话,此事亦不了了之。
次日,太后急召裴炎入宫。第三天,太后又召另一位辅政老臣刘仁轨入宫议事。
至于密谈之事,两人都不对外人语。圣人皇帝陛下几次探询,两位拱朝老臣始终避而不谈。
朝堂不太平,民间更不太平。
这天下午,裴炎来到曲江见了个人。他穿着便服,踩着长靴,踏过了刚被春雨浇灌过的曲江畔,来到乐游原上的观音寺。
住持宏明法师把他带到了后院一处客舍内,里面有人在等着他。
“辛苦裴公了。”那个人倒了杯青茶,递到裴炎面前,然后问。
“圣人被废已是定局了吗?”
裴炎冷哼一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宫闱不安,百官惊惧,乱局初现了。裴公有何打算?”那人把脸藏进阴影里,裴炎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但猜得到他此时那副嘴脸。
“有老夫在,小碍而已。”裴炎不想跟他多话,他呷了口茶,等着对方说正事。
“有始而来,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此为定律。如今裴公一手扶持起来的武媚娘盘踞朝堂,虎视神祚,眈逐国纲,俨然一个吕雉,裴公可有做周勃的准备?”那人轻抚手中的茶杯,盯着裴炎问。
“此乃陛下家事,无需你担心。”裴炎忍住甩手走人的冲动。心里莫名有点后悔与他相交。
每次见面,这人明里暗里都要来这么一套。以他的经历,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可他不知收敛,令人生厌。
“看来裴公是以伊尹霍光自居了。”那人轻晒道:“可惜百年之后,别人只会说裴公空为辅政,上有负于先皇之托,下有愧于少帝之望。屈从豺狼,为虎作伥,图的不过是这身朱紫官服。”
“大胆!”
裴炎再也忍不住了,将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眼见裴炎发怒,那人才站起身替裴炎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开口抚慰。
“裴公呀裴公,天下人都知道你是个文人,怎么脾气比那些武将还要火爆?小侄不过开个玩笑,何必动怒呢?”
“阁下心中所谋,你我心知肚明。当年裴某行差踏错,确实有失察之过。可这天下,不能乱!”裴炎气势汹汹,斩钉截铁。
那人又笑了笑,回去坐好喝了口茶,才开口说:“裴公当年一念之差,让小侄从一个皇嗣成了现在这样,活在阴影中的,无家可归的鬼。现在也尽可以向武豺狼说明天下还有我这么一只见不得光的孤魂野鬼,让他来这观音寺,超度我下地狱。”
他忽然咬着牙,眼神凶狠的盯着裴炎厉吼。
“去呀!”
两人久久未曾开口,半晌那人才打破沉默,说:“下个月突厥、吐蕃两国会攻唐,你这个宰相可要规劝那武豺狼派得力的人去杀敌卫国。”
裴炎这一惊着实不小。
“李忠!你敢卖国?”
“裴公高看小侄了。”那人还是不紧不慢的喝着茶。
“小侄只是恰好前几年在那边安了一些谍子,刚好知道点消息而已。”他伸手指了指裴炎背后的椅子说:“裴公请坐,且请放宽心,突厥吐蕃二贼番看似势大,实则国力孱弱,虚把式,假阵仗。想要扳倒那武豺狼,靠他们可不行。”
“那你想靠谁?”裴炎只觉得眼前之人异想天开太甚,不由得有些担忧自己与他交往究竟是对还是错。
“裴公呀裴公,我若是把那些人说出来,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被你给收拾了。小侄虽不聪明,却也没笨到那种程度。”
那人摇了摇手,然后凑到裴炎耳边开始低声说话,声若蚊呐,微不可闻。
裴炎从观音寺出来时,已经是酉时初刻。
他抬头看了看夕阳,叹了口气。
酉时末刻,太极宫。华发渐生的太后此刻正瘫坐在椅子上。
桌案上,摆着一份刚刚誊抄的名单。
李暠、李歆、李重耳、李熙、李天锡、李虎、李昞、李渊、李世民、李治。
这一连串的名字都是李家的祖先,按照规矩,她在书写时应该避讳,再不济也要缺笔以示尊敬。圣人治下,此为大不敬。
可她并没有,而是一笔一划写了下来。
圣人治下?她在圣人之上。
“列祖列宗,我该怎么办?”武媚娘闭目自问。
朝中暗流涌动,关外强敌虎视,偏偏自己的亲生儿子,那个皇帝陛下,内不能御下,外不能拒敌。唯独生了一双只听得谗言的耳朵。韦玄贞之流,岂堪大用?偏偏他信任得很。想分她的权,如若找个靠谱的人,分了也就分了,毕竟这个天下始终是他的。可他没那个本事。一旦把政权交给他,势必国将不国。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可她无论如何,始终还是李家的儿媳。
武媚娘烦闷难止。良久,她才叹了口气,吹灭了寝宫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