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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风光何处好 ...

  •   渊秀妍扯着元万倾的袖子,想让他跟着自己走。

      “躲在这小子身后!”

      渊正熙对着渊秀妍喊了一声,然后快步向前,朝着这些探子冲了过去,挥刀、上挑、平刺、下戳,每一招都是杀招,没有多余的动作。

      渊男产只是拿箭对着上官迟,不让她有什么动作。而几名探子很快就被渊正熙一一宰杀。他正准备对上官迟下手,元万倾却挡到了她的面前。

      “原来是个摇摆不定的墙头草!”渊正熙撇了撇嘴,抬手一刀朝着元万倾劈了过去。

      正在这时,渊秀妍冲了出来,挡在了元万倾面前。

      “他是我朋友,你们不能杀他!”

      渊正熙转头看向渊男产,却见他挑了挑眉,咧开嘴笑了起来。

      “啊咧咧,我的傻妹妹居然为了一个男人挡刀了!啊咧咧,可真是长大了呢。”

      “我知道渊正熙叔叔不会杀我的!”渊秀妍听到这番话,有些害羞。她每次见到的三哥都是乐呵呵的,哪怕马上天要塌下来,他也会吊儿郎当的开自己的玩笑。

      渊正熙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跟眼前的明湖郡主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撞到自己刀下身亡的一幕。

      那年在海棠花树下,高句丽荣留王给自己下达命令,让他趁着渊盖苏文的夫人生产之际,杀了渊盖苏文。

      那夜他悄悄潜入了产房四周。渊盖苏文的夫人一直不喜欢他老是打打杀杀,这是整个高句丽都知道的事,所以产房周围绝对不会出现守卫。

      那时还叫金政宰的他先是在一个月之前就以乞丐身份混入当时还是大对卢的渊盖苏文府中做了个烧水的下人,等待夫人临盆之日,伺机刺杀。

      那一个月,夫人总是不顾自己大着肚子,每隔三天就要带着府上的下人们到街上施粥。

      那些下人有的没有胳膊,有的只有一只腿,有的是哑巴,有的是聋子。但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那位温雅娴静、脸上总是挂着淡淡微笑的夫人安排进府的。

      从隋朝开始,高句丽与中原之间总是战火不断。

      荣留王为了让士兵下死命与敌人拼杀,在高句丽境内实行高饷高税,以税养兵的政策。百姓家中的男丁十不存一,妇女儿童们以得到家里当兵的男丁所得的饷银或者戌亡费生活。而那些从战场上下来的残废男人们,既不能继续当兵挣饷银,又不能好好的做一份活计。如果回了家,一个家庭基本就会被拖垮。

      所以夫人收留他们,给他们一份工钱让他们拿回去养家。渊正熙也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知道这对于那些士兵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一个月,是他这辈子活得最纠结的一个月。

      “只要杀了渊盖苏文就好了,绝不伤害她。”渊正熙常常在梦里惊醒,然后这样安慰自己。

      转眼到了夫人临盆的日子,渊盖苏文坐在门外院子里焦急等待。渊正熙提着刀翻墙进来,朝着这个大王口中暗藏反意的谋逆之臣挥刀砍去。

      渊盖苏文原本随身带了五把刀,食不离身,宿不离榻。可夫人不喜欢,所以今夜他只有一双空手。

      也是最好杀他的时机。

      可渊正熙还是小瞧了这位从小在军阵中长大的男人。他贴身穿了丝甲,刀剑不能入。而他的一双手,是能扭断虎豹脖子的一双手。等到外面的守卫赶到,渊正熙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但是一声婴儿啼哭让所有人都愣了愣神,就在愣神的时候,渊正熙一个闪身跑到屋内,一刀劈死挡刀的稳婆,把刀架到夫人脖子上,要挟渊盖苏文自刎。

      渊盖苏文没有犹豫,从守卫手里抢过刀,就准备自杀。
      可刚刚生产完的夫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抓住渊正熙手里的刀,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鲜血溅到自己脸上时,渊正熙觉得死在自己刀下的是一位菩萨。

      “啊咧咧,那么,现在我问你两个问题,就放你走,很公平吧?”渊男产说话的声音打断了渊正熙的思绪。他拉满弓弦,对准了上官迟。

      “第一,唐军准备何时攻打我们?”他脸上带着微笑,但眼神中充满了杀机。“第二,唐军会从什么地方攻打我们?”

      上官迟嘴唇紧闭,右手慢慢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五 郭侍封

      郭侍封第一次见到元万倾时,就觉得这小伙子能处。
      那时他们还在开赴辽东战场的路上。

      李绩向来治军严明,行军途中,严禁兵将饮酒。

      可老郭是个酒篓子,一天不喝酒就浑身难受。就在自己唉声叹气,抓耳挠腮的时候,元万倾给自己递过来一颗梨。

      郭侍封从来不喜欢吃梨,所以摇了摇头,没理会元万倾。他作为一个遍历杀伐的兵,打心眼里不太看得起这种靠裙带关系来挣军功世家子弟。

      可元万倾突然咧开嘴笑,还说:“你好好闻闻。”

      老郭伸鼻子闻了闻,然后也笑了。

      今天他单骑出营,准备猎点儿野味,出战之前好好喝顿酒。

      “一定要请元万倾老弟一起!”他一边自言自语的说,一边盘算着让元万倾给他写两首诗,要是自己的英勇事迹能像关二爷那样流传后世可就好了!

      他正盘算着,就看见元万倾背着一个人朝自己跑了过来。
      郭侍封端着□□,策马到他们身旁。下马接过元万倾背上的人,才发现是刘仁轨身边那个叫上官迟的少年。

      “救…救她……”元万倾此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郭侍封还没来得及问,一支羽箭就贴着头皮飞了过来,然后钉进了地上。

      他拉着元万倾和上官迟趴在地上,然后三人一起翻滚到旁边一块石头后面。

      他侧头去看。一名拿弓箭的青年和一名中年武士正在向这边走过来。

      “你们趴着别动!”郭侍封说,然后抬起□□朝着那名青年射了一只短箭。

      渊男产眼看那支短箭飞了过来,侧身躲开。立马又拉弓搭箭朝着短箭来的方向还了一箭。

      “唐朝军弩!”渊正熙低声提醒渊男产。

      “啊咧咧,再射三箭,杀不了他咱们就撤。”渊男产依旧笑嘻嘻的说。

      郭侍封抬起□□又射了一箭,同时趁他们躲避的时候翻到另一处草丛,然后将自己的头盔扔到另一边的一处草丛。

      渊正熙和渊男产此时的视线内有了三处目标。分别是那块石头和另外两处有响动的草丛。

      “高明!”渊男产心中对这个唐朝将军肃然起敬。

      郭侍封这一手故布疑阵,顿时让两人不敢贸然出击。而他就伏在距离两人一百二十步左右,正等待机会发射弩箭。

      那个青年人箭法不错,如果自己不能一箭杀掉他,位置就会暴露。弩的威力比弓大,但弓发箭的速度比弩快大概一个呼吸。

      也就是说郭侍封只要射出一箭,对方就可以抓住他换箭的空当射出两箭。

      弓箭之间的对决不比刀剑,大部分时间拼的都是智慧。
      而此时渊男产也在心里打着算盘。

      对方手中有弩,他也不敢轻易向前走,只能聚精会神盯着前方。经过刚刚的追逐,双方距离大概一百二十步。在这种距离下,自己有四成把握能在全神贯注的情况下躲开弩箭。同样的,对方就有六成把握能杀了他。

      双方开始了对峙。

      渊男产心里有些焦急。刚刚自己的箭本来已经对准了上官迟,可没想到那个看上去像个兔儿爷一样的少年居然拔出腰间的横刀朝自己冲了过来。

      一个恍惚间,就被他挟持了自己的妹妹渊秀妍。

      双方经过谈判,决定渊男产后退四百步,渊正熙后退五十步。他就放了渊秀妍。

      上官迟知道最远的弓可以射三百步,所以让他退四百步。而渊正熙后退五十步,既保证了他们之间有一定距离,又可以保证上官迟不敢趁着渊男产后退过远而选择一刀杀了渊秀妍。

      但上官迟不知道,渊男产的弓可以射到五百步。

      所以他就在渊秀妍脱离他的横刀范围后,一箭射中了大意的上官迟。

      局势瞬间转换,双方开始了追逐。

      上官迟被射中大腿,跑了几步就跑不动。元万倾只好背着他逃命。幸好渊正熙被渊秀妍拉住,两人才有时间逃出一段距离,再恰好遇上出来打猎的郭侍封。

      “喂!”渊男产大喊一声,说:“唐朝军人都像你这么没种吗?”

      郭侍封不理他。

      “既然你们不出来,我们就先走了!改天带着礼物再来看你们!”渊男产大声喊,然后和渊正熙一起俯身躲在草中。

      郭侍封并不相信这个总是满脸堆笑的青年会真的离开,所以还是选择按兵不动。只要撑一会儿,他底下的人见不到他,定然会出营寻找,到那时候就是瓮中捉鳖之局。

      “上官兄你撑着!我马上给你包扎!”

      元万倾一只手捂着上官迟大腿处的伤口,一只手去撕自己身上的衣服。可能是衣服料子太好,撕了半天也没撕破。

      上官迟看着眼前的男人此刻满头大汗的样子就想笑。

      明明自己只是被射中大腿而已,他却急得像是怕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元兄,不知能否告知小弟,你是怎么勾搭上高句丽的郡主的?”上官迟说:“小弟年方十六,尚未婚配,也想找个郡主啊,公主啊什么的,您老人家给看看面相,我有那个福分吗?”

      元万倾盯了她一眼,并不理会她的揶揄。

      此时他们躲在石头后面,渊男产的箭再厉害,总归也射不穿石头,所以可以慢慢包扎。

      想到这里,元万倾的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他拔出上官迟的横刀,割破自己的衣服,撕下一块给上官迟包扎好伤口。

      此时郭侍封还趴在草丛里,等渊男产露出破绽。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郭侍封浑身已经被汗水浸湿,但他不敢露头。

      他死死的盯着渊男产两人刚刚蹲下去的地方,拼命忍住朝那里发一驽的想法。

      此时他知道对方的位置,对方却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局面对自己有利,可一旦自己冒进,只要一击不中,立马就会陷入被动的局面。

      除非对方再走近一些。

      八十步内,他有把握一击必杀。

      一直等到未时初刻,上官迟已经恢复了一些。她让元万倾去军营搬救兵,自己替他殿后。

      “上官兄,我这一跑可就是拿屁股对着他的弓箭,你肯定你行吗?”元万倾一听这话不由得有些焦躁。

      上官迟把横刀拿在手里,做好准备后问元万倾:“知道我为什么能调动这么多人吗?”

      元万倾摇摇头。

      上官迟笑了笑,说:“因为我比他们都厉害!”

      她说完这句话,一把就将元万倾从石头后面推了出去。
      一只羽箭射出,在元万倾身边半尺处滑过。

      “你奶奶的个鳖孙,老子就知道你没走!”郭侍封骂了一句,朝羽箭射出的地方射了一箭,然后大喊:“万顷兄弟快跑!去军营搬救兵!”

      说完这句话,他拔出横刀,朝着渊男产的方向冲了过去。
      “杀!”

      渊男产起身,朝冲过来的郭侍封射出一箭。

      郭侍封挥刀拨开羽箭,继续朝着渊男产冲去。

      一百二十步!

      一百一十步!

      一百步!

      渊男产拉满弓弦,瞄准郭侍封胸口,静静等着郭侍封越冲越近。渊盖苏文带兵最重视□□两器,是以他从小就练弓。百步以内,可以做到必杀。

      但是看着这个举着刀冲过来的人,他还是选择等了等,以求能够最大程度的保证一箭将其射杀。

      九十步!

      八十步!

      七十步!

      渊男产松开手指,箭矢离弦。

      几乎同一时间,郭侍封向前一个翻滚,躲开了射来的羽箭,然后抬起手中的弩,也射出了一箭。

      他早就盘算好了,一百步以内,渊男产的箭是必杀之箭,而他的弩也是必杀之弩。

      拼的就是命!

      一旁的渊正熙闭眼!睁眼!拔刀!

      郭侍封射来的那只弩箭在他的刀下被劈成了两半。

      高句丽第一剑士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他静下心拔刀的瞬间,甚至可以将一只乱飞的苍蝇切成三块。

      渊男产终于收起了一直挂在脸上那漫不经心的笑容。
      “来啊!是个爷们儿咱们就比比刀!”郭侍封在距离他们二十步时,扔掉了□□。然后大喊着向两人冲过去。
      “大唐的兵,都不要命的吗?”他嘟哝了一句,收起弓箭,拔出腰边的长刀。

      郭侍封高高跃起,一刀劈向了渊男产。

      渊男产提刀格挡,巨大的力量让他倒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

      郭侍封从腰间又拔出一柄短刀,挡住了渊正熙从侧面刺过来的长刀。

      这是他在战场上常用的手段。横刀拿在手里,短刀藏在腰后,趁敌人注意力全在横刀身上时,拔出短刀攻其不备。

      “老子可是玩双刀的高手!”郭侍封哈哈一笑,又提刀朝渊男产砍了过去。

      “除了薛仁贵老子确实打不过,全军上下没有人能在俺老郭手里走上十招。”郭侍封以一敌二,还有闲暇开口说话。

      “刚刚那一箭就该射你的嘴!”渊男产看得出,眼前这个疯狗似的糙汉子今天是不打算放自己回去了。

      原本他们是猎人,此刻却成了猎物。

      短时间内拿不下郭侍封,如何撤退就成了渊正熙此时首要考虑的事情。

      元万倾已经回营搬救兵,最多半个时辰,他们不在援军赶到之前及时撤退的话就没有机会再走了。

      刚刚他曾几次催促渊男产走,可渊男产始终不肯。自信的人一旦执着,就成了自负。

      渊正熙一刀刺出,趁着郭侍封闪身后退的空当,他推开了渊男产。

      “走!”渊正熙大喊。

      渊男产也知道,如果两个人都走,是绝对逃不过郭侍封手中的弩的。刚刚郭侍封跑过来时,特意把弩丢在了离他们二十步外,选择近身跟他们厮杀,就是防止他们在援军赶来之前毁掉弩,然后没有后顾之忧的从容撤退。
      大唐的军人历来重视军功,郭侍封更是如此。从他十六岁参军以来,一直都抱着用命博取军功的想法,是以仅仅二十年,他就从一个普通士兵,变成了三军副将。

      渊男产没有一点犹豫,转身就跑。

      他的职责是协助哥哥渊男建守住高句丽王城,不让那个一无是处的大哥渊男生毁了父亲渊盖苏文二十几年来辛苦建立的基业。

      “你主子跑了!他不管你的死活了!”郭侍封哈哈大笑,对渊正熙说。

      渊正熙并不理会。

      自从那夜过后,他就发誓用命保护她留下的几个孩子。
      渊正熙的目标很明确。阻止郭侍封追击渊男产,或是拿到弩箭对渊男产进行狙杀。

      刚刚渊男产说射三箭就走,其实是因为他身上只有三支箭。他们根本没想到郭侍封敢一个人冲上来跟他们两个人近身肉搏。

      但郭侍封敢。他不光敢,还不怕死。

      渊男产带着渊秀妍离开了鸡笼山。

      鸡笼山离平壤有三天的路程,他找了一条小毛驴驮着她,自己在前面牵。

      渊秀妍手里紧紧抱着一幅画。那是元万倾在鸡笼山交给她的,一副画着两人第一次相见时候情景的一幅画。

      唐军派了军队到处搜捕他们的危急时刻,她还是硬拉着渊男产回到她住的地方拿走了这幅画。

      渊男产也看过那副画。

      画工并不精细,甚至第一次看见这幅画的时候自己并没认出这幅画里的人是自己的妹妹。可她就是抱着这幅画,像绝世珍宝一样抱着,不肯撒手。

      小时候,父亲把她放在一座宫殿里,不准任何人靠近。他们也只有在每年的冬至才能和她见上一面。可那时候他们的长相变化的很快,兄弟三人长相又差不多,所以她往往第一年见过,第二年就不知道谁是谁了。他们三兄弟就约好,每年冬至之前都会把自己的自画像绑在风筝上,然后去那座宫殿附近放风筝,等到风筝飞到那座宫殿里,他们就割断风筝线。

      那时候的他和二哥就跟渊男生不合。但不管在外面怎么明争暗斗,三人始终都在心里记得,妈妈给他们留了一个需要他们照顾的妹妹。

      每次见面,才几岁的妹妹都会抱着三幅画,无论别人怎么哄她,都不肯放下。

      今天她抱着画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

      “你想不想,去大唐走走?”

      前方就是鸭绿江,渊男产看着江畔几只飞鸟,突然开口问。

      渊秀妍不回答,只呆呆的盯着她的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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