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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十七章,高中录取通知书(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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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次,关月月没有收拾碗筷,也没有洗澡,就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没有开灯,透过窗子看着天空。
夏日的天空繁星点点,无数颗星星挂在天空中,一闪一闪的,像一眨一眨的眼睛,可是那么多的眼睛,是否也会流下泪来?
关月月感觉自己就是大海里的一个逆水之人,随着风浪飘啊飘的,总也到不了岸边,没有一根救命的稻草可以抓,一抓也只有一把水,瞬间就从手指缝里流光了,是那么疲惫无力、茫然无助。
她一直想一直想,该怎么样才能解了眼前的困境,说起来还是一个钱字。她关月月最没有的就是钱,奶奶呢,当然也没有钱,爸爸的钱都在继母手上,他连每个月发了多少工资都未必知道。姑姑们这么些年与继母都有疥蒂,与月月家也已疏远了,何况这个家并不是没有钱,而是继母不肯拿出来,那么靠自己呢,靠什么呢,串珠花么?当然也不可能。
记得这么多年来,她早了解了继母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努力做好继母吩咐下来的每一件事,不要让继母对自己反感,更不要给爸爸惹来不痛快,继母除了不断给她吩咐事情做,把房门关得死死的以外,倒也没怎么恶言恶语,而且,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亲手”打她一下。她以为她们是可以好好相处的,她以为她不会在读书这样的事情上为难她的,可是……
关月月兀自抓着自己的头发,一下又一下,脸上有眼泪有鼻涕有汗水。她就这样抱着膝坐在窗边,小腿上一道疤痕,那是那一年冬天,继母以为小药瓶里的钱没了,又来又有针刺的误会,继母让爸爸打的,留下了这一条疤痕。窗外那一弯月芽儿发出微弱的光照在她小小的身上,更显得她清瘦而凋零。
迷迷糊糊中,关月月的脑子里有一道灵光闪现了一下,对了,爸爸的钱是在继母手上,可是当年不是有一纸证明,证明当日他们父女二人来的时候曾带过来一笔钱的,有几万块之多,那笔钱是不归继母管的,为何不能拿来给她读书呢。
她赤着脚跑去爸爸和继母的房间,可是房间已经沉寂,夜已深,想必他们都睡了。心情终于松快了些,她收拾了一下也就睡了。
夏天总是天亮得特别快,才四点,东方已露鱼肚白。关月月早早起来,将洗手间全家人的脏衣服拿出来洗了,把早饭煮上,又里里外外地打扫了一下,继母和爸爸才起来。
关月月看到爸爸从楼上下来,心情紧张而忐忑,她在等,等爸爸刷完牙,洗完脸,吃早饭的时候跟他说这个事。
刘娟一眼就发现月月的神色不对,平常她总是默默地做事,今天她却一边做事,一边直地地看着爸爸。直觉告诉她,一定有事,这个月月,不定想出什么鬼主意来。
关水根只洗了把脸,并没有吃早饭,而是下了门前的甘蔗地,去掉甘蔗的老叶子。关月月终是耐不住了,他跟在爸爸的身后,叫住了他。
关水根停下手来,不知道这个女儿找他有什么事。便问:“什么事?”
关月月难掩兴奋却不免紧张,回答:“爸爸,我们当年到这里来的时候不是有几万块的带过来么?”
关水根一听到钱的事就有点紧张,这么多年,他想买包烟都是现问刘娟拿钱的,有时候刘娟还会说:“怎么这么快又抽光了,烟那么贵。”其实他抽得不过三五块钱一包的烟,但是买一包拿一次钱他自己都觉得烦,刘娟却不愿意他一次买两包或三包。慢慢地他烟也抽得少了,刘娟笑着说:“那样最好,都说吸烟对身体不好。”现在女儿又来提钱的事,他知道她是为了上学的事,但是那几张存折连带当年的证明都在刘娟的手上,恐怕没那么容易拿得出来。他为难地看了看女儿,却瞥见刘娟已经向他们走过来了:“说什么呢,进屋去说。”
于是,关水根和关月月两个就跟着刘娟上了楼。
三人坐定,刘娟先发话了:“你们两个说什么事呢?”
关水根呐呐地回答:“月月说,想用我当年的那笔钱去上学。”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刘娟一早上看月月的神色的时候,就猜想她可能在打这笔钱的主意,没想到真让她猜中了,这一次,她没有为猜中而感觉自己的聪明,而是感到了丝丝苦涩。这笔钱虽然由村里作了证明,是关水根当年积攒下来的钱,不能成为他们夫妻的共同财产,但是,只要他关水根不出这个家门,这笔钱就等于是她刘娟的钱,从存折交到她手上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觉得这是她的钱,从没想过有一天还要拿出来。何况,在这个节骨眼上,李明已经26,相看了几十个女孩子,都不成功,刘娟就一直在找原因,除了李明本身老实木纳以外,就是这幢房子太老太旧了。旁边三层楼的房子都盖起来了,表面都贴着钢砖,越发显得他们这幢老式的二层楼低矮破旧了,加上里的家具物什也都旧了,全都要换。若说从新盖一幢三层的楼房,他们没有这个财力,当年李明的爸爸得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还欠了债。关水根来了,可他毕竟也只是靠力气赚钱,能多到哪里去,又加上李明托关系走后门以及上大学的花费,这些年来攒下的钱虽然不少但也是有限,总是花得完的。刘娟已然决定要将这房子大大修善一番。那么从头到尾从里到外再加上添置东西,说不得怕要十来万吧。刘娟早已将关水根的这笔钱规划完了,怎么可能拿出来让关月月去上学呢。若是说这笔钱她不能动,可只要水根愿意让她动,她还有什么不能动的!何况她从几年前就已经定好了,不会让关月月上高中的,就是有钱也不会让她上,这不是浪费么!一个外地人生的杂种,我凭什么为他人作嫁衣裳。
于是刘娟直接告诉关月月:“我没钱给你上学,你一定要上学问你爸要吧。”这完全是耍赖,关水根当年的那笔钱连同村里的证明一并交给了刘娟,而他到这个家十年,什么时候有钱可以自由支配了?连给老母亲送点蔬菜刘娟都要看过的。
关月月一颗心快要跳出来了,刚刚升起的希望就像风中的轻烟,转瞬间不见踪影,眼泪就那么不争气的流下来,本来想好要冷静地争取的,怎么这么没有用呢。她哽咽着说:“妈,我爸的钱都在你手里。”
刘娟听了这话,怒从心头起,这话正是说到了她的痛楚,这么些年过去了,仍有些老人在说刘娟母子花得是关水根的钱,还不善待他的女儿。而今连这个小丫头都来说她了,不禁愤怒地说:“你爸的钱在我手里?我倒要问问你,你爸有多少钱在我手里?你和你爸吃饭穿衣不用钱么,电费、电话费不用交么,你上学是谁出的钱,你买卫生巾是谁的钱!”就绝口不提那笔在法律上她不能动却牢牢掌握着的钱。
关月月没想到刘娟连买卫生巾这事都说出来了,要知道这一次初潮来后,李明每月给她十块,她就不去跟继母说了,继母自从给她做好了了生带后,就不再给她买卫生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