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君》寒轻

30、终章

　　谢湘君抱着儿子，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却不知危险正在靠近。
　　阿兰达一路尾随众人返回围场，对自己部族的处境毫不在意，心中只有梁飞燕对谢湘君的爱护和宽容。妒火在她胸中翻滚，无法平息的咆哮着，此刻趁着众人或忙于押送叛党，或担心受到波及战战兢兢，她便偷偷摸了弓箭。

　　阿兰达觉得自己早该这么做了，从她第一眼见到谢湘君的时候她就不喜欢这个南国女子。那般娇柔，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心里却是个有主意的，与北国的直爽热烈全不相融。明明爱慕着殿下却又做出一副矜持清高的样子。
　　她早就应该这么做了，如果当初就杀了这个女人，殿下就不会被蛊惑了，六部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劫难。
　　红颜祸水，真是一点都不错！

　　阿兰达这样想着拉弓瞄准了谢湘君，谢湘君背对着阿兰达的方向毫无知觉。然而就在这时梁飞燕却走了过去，阿兰达胳膊一抖，她虽然深恨谢湘君却不想丝毫不想伤道梁飞燕。
　　“有人要行刺太后！”终于梁文信注意到了阿兰达的异动：“快把她拿下！”梁文信拔剑指挥朝着阿兰达附近的侍卫喊道，一边向梁飞燕身边奔去。
　　太后，太妃，太子，哪一个也不容闪失。

　　阿兰达只觉得想笑，行刺太后？她怎么会行刺殿下？侍卫向她奔来，只有现在这一次机会了！箭矢脱手而出，梁飞燕冷厉尖锐的目光迎着羽箭而来，阿兰达觉得自己才是被射中的那个人，万箭穿心一般的疼痛。

　　梁飞燕双目赤红，紧紧的将谢湘君和江瀚揽在怀中。谢湘君不明就里，只听梁飞燕闷哼一声。
　　梁文信已奔至近前：“太后！将她拿下！”
　　谢湘君从梁飞燕怀中挣脱出来，如一只收惊的白兔：“殿下，您怎么了？”说着就看见梁飞燕肩上插了一支羽箭，不由得惊呼道：“您没事吧！”
　　“是谁，谁行刺殿下！来人，快传御医来！”

　　阿兰达被侍卫缚着手押着跪在地上，却仍旧狠狠的瞪向谢湘君所在的方向，谢湘君恍然大悟，这箭是冲着她来的。
　　谢湘君将梁飞燕扶进帐中，御医们赶忙围上来帮梁飞燕看诊。
　　这一箭射在肩上，虽无大碍却也伤的颇深，几乎就要对穿出来。
　　钟御医年岁已高，此番随行的首席是钟御医的亲传弟子李淼：“太后，臣要为您拔箭。”

　　梁飞燕点点头，血已将她左肩的衣衫浸透，谢湘君眼泪犹如断线的珠子，止也止不住。梁飞燕示意李淼稍等，抬手擦去谢湘君面上的泪水：“我没事，你转过身去，一会儿就好了。”
　　谢湘君握着梁飞燕的手：“我要在你身边。”
　　“你看瀚儿多坚强。”梁飞燕看向一旁的江瀚，江瀚虽也受了惊吓，此刻也担忧梁飞燕的伤势，脸色有些苍白，却并未掉泪。
　　“不愧是我大齐的国君。”梁飞燕肯定道，然后将谢湘君的头按进自己怀里，方才对李淼点了点头。
　　谢湘君看不见，却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也能感觉道梁飞燕握着她手的手紧了又紧。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李淼终于为梁飞燕处理好伤口。
　　“太后吉人天相，箭没伤到筋骨，臣为太后开些汤药，配合着服用恢复的快些，只是这一个月千万别牵动伤处！”李淼恭敬道。
　　谢湘君闻言松了口气。
　　梁飞燕点点头：“去吧。”

　　一夕之间，风云巨变，六部中的四部因叛乱和行刺而或罪。四部王室被尽数贬为庶人，领地收入大齐，梁飞燕封了两位将领作为节度使接管了四部领地，并将相邻的两部何为一处改名为贺州和西州。
　　青山军乱党与四部的王族，侍从皆被流放北荒，终身不得解禁，而徐言之则被押解回京，另行发落。

　　经此一变，六部之中只余两部仅存。孟丹部的王妃赫赫聪明过人，一早看出梁飞燕的心思，返京之后便与丈夫一同进宫自请归入大齐。
　　梁飞燕甚是满意，保留了孟丹王的封号，并应允孟丹王族世袭罔替。红哲部见状只得也归附大齐，以求平安。

　　两个月后梁飞燕的伤势痊愈，而在此期间徐言之一直被押在天牢之中。谢湘君拿不准梁飞燕的心思，也自知不该多问，若她要斩了徐言之也是应当，徐言之是徐家这一辈唯一的子嗣，杀了他便也等于将徐家诛尽了。

　　这一晃便又到了隆冬，谢湘君坐在点着暖炉的小阁里赏雪，梁飞燕下了朝来看她，两人便在小阁里吃茶。

　　“臣妾如今看着这雪就觉得亲切。”谢湘君看着窗外道。
　　梁飞燕：“广安的雪还是比不了雍京，再往北那才是真正的风雪，下起来辨不出天地，只白茫茫一片。”
　　谢湘君笑笑：“臣妾没见过呢！”
　　梁飞燕：“你还得我说过吗，以后瀚儿登基了，我便带着你天南海北去，到时候想去哪里都去得！”
　　“臣妾记得！”谢湘君垂眸浅笑道。
　　徐言之的事，她没问，但却一直挂在心里。人总不可能在天牢里关一辈子，早晚是要发落的，谢湘君便等着消息落地的那一刻。

　　“我不杀他！”梁飞燕握住谢湘君的手道。
　　“嗯？！”谢湘君一时没反应过来。
　　梁飞燕又道：“徐言之，我让他走了。”
　　“殿下！”谢湘君难以置信的看着梁飞燕。
　　梁飞燕笑道：“我让他去南夷了，名义上是流放，他若是想要做些事情，也不是不可以。”
　　“殿下，您...”谢湘君哽咽道：“您如此胸襟，大齐如何能不繁荣昌盛！”
　　梁飞燕：“我这么做却不是为了大齐，是为了你，湘儿！”
　　这一点谢湘君当然知道。
　　梁飞燕：“你刚到北齐时受苦了，我很内疚，以后断不会让你难过了。”

　　一个时辰之前，梁飞燕去天牢见了徐言之。那日徐言之亲眼见梁飞燕舍身保护谢湘君，又以雷霆手段整合了六部，虽心中仍有国仇家恨，却不得不承认大势所驱，人力难为。

　　梁飞燕：“徐言之，你空有一身才华抱负，却将岁月空耗于仇恨，虚度光阴，如今仍是执迷不悟吗？！”
　　徐言之：“徐某凡夫俗子，妄图与天抗衡，败的可笑，徐某自离家之日起便与旧事一刀两断，此番谋逆亦是一己之愿，望不累及家人。”

　　梁飞燕：“本宫早知你身世打算，要杀你何必等到今日？！”
　　“本宫从未把你当做对手敌人，本宫心里装的是天下，看的想的亦是黎民百姓，自南蜀并入大齐，本宫可曾两视对待？如今大齐之繁荣可否胜过当初？！”
　　徐言之低头不语，梁飞燕说的都是他不愿正视的事实。

　　梁飞燕又道：“本宫待湘儿和太子更是无愧于心，你打着复国雪恨的名号，不过为了一己私怨。本宫要杀你易如反掌，但本宫不杀你，本宫不想湘儿难过。云州以南，素来荒蛮，本宫将你流放此处，你若还有一点报国之心，便去为当地百姓做些事情吧！”
　　徐言之仍是低头不语，眼眶却酸涩起来。梁飞燕离开之后，便有侍卫将他提出牢房。云州以南，那曾是南蜀最南缘的版图，一直以荒蛮穷困为百官避讳，那也曾是他立志要改变的地方。只是没想到给他这个机会的竟然会是梁飞燕。

　　自江瀚十二岁起，梁飞燕便带他上朝，开始让他着手处理一些政务，与重臣议事也都会让他旁听。
　　“瀚儿，大齐终归是你的。你的父王是北齐人，你的母妃是南蜀人，而如今他们都是齐人。”
　　江瀚：“是，母后。”
　　梁飞燕：“你身上留着北齐和南蜀的血液，是大齐最正统，最合适的继承人。以后你要对你的百姓一视同仁，不论他们出生在哪里，属于那个民族，只要他们是大齐的子民，就要善待他们，守护他们！”

　　六年后，江瀚登基，号元帝，又两年，元帝大婚。

　　这日春光正好，梁飞燕与谢湘君在御花园赏春：“如今瀚儿登基，也定好了婚事，突然就觉得肩上的担子松下来了。”
　　谢湘君挽着梁飞燕的手笑道：“瀚儿才刚刚登基，凡是都还要殿下提点呢！”
　　梁飞燕：“我看他这个皇帝当的有模有样呢，权利这东西该放手的时候就得放手，省的孩子施展不开手脚！”
　　谢湘君：“瀚儿可不会这么想。”
　　梁飞燕：“还记不记得我以前说过什么？”
　　谢湘君笑道：“臣妾记得，殿下说要带臣妾云游四海，臣妾也盼着这一天呢！”
　　“那很快我们就能动身了。”梁飞燕拍拍谢湘君的手：“是的快点动身了，趁着我还能动弹！”
　　谢湘君：“说什么呢！”
　　梁飞燕：“岁月不饶人呢！”
　　谢湘君：“那我们先去哪里？”
　　梁飞燕想了想道：“我想先去看看阿湛。”
　　“好。”
　　“然后我们就一路北上，去塞北，塞北的夏天可凉爽了，然后我们在那里住到冬天，让你看看塞外的风雪是什么样子！”
　　“嗯，我可想看呢！”
　　“等到了隔年春天咱们就南下，去江南，要赶上江南的春天可得早些动身！”
　　“急什么，以后有的是时间呢！”
　　“对对！”梁飞燕点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你想不想去南夷看看？！”
　　谢湘君先是愣了愣，然后点头道：“我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