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三十七年》》毓玖七岫

12、第四年（贰）

　　到了出发的时候，三人乘上同一辆马车，想着西方边境的一座小城驶去。

　　西边是广袤无垠的大漠，“北海”则是存在于传说中的大漠之眼。但是这个传说并非无据可考，经过大漠的商队经常会在黄沙卷地的时候看见茫茫大海。一个人两个人可能是臆想出来的，但是人数一多起来人们也就不由自主的相信了。

　　“顾兄，我们今天日落前肯定到不了边界，不如就先找座城池歇脚。”莫安悔看向橘黄色的晚霞，对着身边的顾陨臣说道。

　　“不知闻公子意下如何？”

　　“不如今日好好休息，整顿一番再次上路。”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在前方的桑绾城歇息一夜。”莫安悔的私心在“桑绾”二字说出来的时候闻忆迟就已经明白了。

　　桑绾城是一座神奇的城池。它并非某个家族的驻地也并非皇帝屯兵的基地，曾经就是一座普通小城。但是自从二十年前，各种妖兽就不断的来攻击这里，人民死伤无数，甚至一度成为一座空城。后来，莫安悔的大师兄桑玦君陈珂羿来到这里，虽然没能找到妖兽攻击这里的原因，但是有他坐镇，没有妖兽再敢靠近。

　　莫安悔提出在这里歇脚，就是想再见大师兄一面。一方面是桑玦君出山多年，许久未见，另一方面更是为了知道顾陨臣到底是何人。

　　陈珂羿本身就是师父最值得骄傲的弟子。博通古今，悟性极高。入山十八载，习得三千文，撰得人间世，斗胜天下神。时至今日，他已经下山七年了，也才刚过而立之年，但是威望却一点也不比一些世家的家主差。而且他终日以一条月白的绸缎遮住双眼，人人都道桑玦君的眼睛是天上的琉璃镜，看得出人神鬼怪，魑魅魍魉。

　　莫安悔心里清楚大师兄的能力，也知道那双凉薄的眼睛为何遮住。所以，这是他知道顾陨臣身份最大的把握。

　　“看来不是累了，是想桑玦师兄了啊。”闻忆迟出声。

　　“在这地住下不用花费银子，直接让桑玦师兄包我们吃住，我到现在还记得他用果皮和桂枝烤的兔子呢。”

　　“行了吧你，”闻忆迟看向顾陨臣，“顾兄，这地界确实是我们的大师兄在坐镇，能省下不少时间计划计划接下来的行程。”

　　“桑玦君吗？到真的是位能人。”

　　看着顾陨臣漫不经心的模样，莫安悔心里凉了一半，他怎么不怕大师兄看出他的真实身份呢？

　　进了城门，马车直直的驶向最西边的宅院。灰瓦白墙，从外面看不见丝毫里面的东西。

　　一靠近大门，三人脚底下就出现了星图般的阵法，但是这阵法倒也没有限制行动，反而一步步引导他们走向正厅。

　　“桑玦师兄！”只是远远的看到了正厅里的人影，莫安悔就忍不住喊了一声。

　　“不悔？你们怎么来了？还有顾大人，近来可好啊。”桑玦君显然有些惊讶。

　　“我们三人路过此处，就想着来师兄这里借宿一晚，蹭一顿饭吃。”

　　“忆迟师弟啊，这肯定是没问题，你们先过来坐下喝杯茶，我这就嘱咐人收拾去。”

　　就这样，三人正式在陈府住下了。

　　“桑玦君，我能借星阁一用吗？”坐下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顾陨臣就打算离开。

　　“顾大人尽管用，这天还不是很暖和，等下我让他们把暖炉打开，您再过去如何？”

　　“多谢桑玦君了，暖炉就不需要了，只是简单的九系小算，不会多冷的。”

　　很快，顾陨臣就跟着小厮离开了。

　　“桑玦师兄，顾陨臣什么身份？”见顾陨臣走远，莫安悔才忍不住问出来。

　　“你们不知道吗？”陈珂羿有些惊讶，被遮住的眼睛看向闻忆迟坐的地方。

　　“桑玦师兄，我是因为族里有个弟弟治病需要蛟血，才认识的他，最多也就是知道他来自西域，会卜算占星，其他的也不是很了解。”闻忆迟摇了摇头。

　　“你们胆子可真大，”陈珂羿皱了皱眉头，“既然他不想让你们知道你们也就别多问，这不是你我能与之抗衡的人。”

　　“桑玦师兄，他来自上面是吗？”莫安悔看向桑玦君。

　　“嗯？谁告诉你的。”

　　“半途怕他但是又熟悉他，他也并非来自地下，若不是常人，那么便只能是下来的了。”

　　“半途的反应很正常，当初我认识他便是师父介绍的，师父认识他是师祖介绍的。我当年刚刚接触山下的世界，一没家族二没人脉，师父托他帮我找个安身之所，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那他岂不是活了上千年？！”闻忆迟瞪大了眼睛，“可是我们却从来没有听师父提起过他。”

　　“大概是还没来得及吧，师父的这些弟子里只有我和郢宸下山了，而郢宸是林家的，也就不需要担心生活问题。你们这些小一点的，除了不悔家族不显，其他人都是出身名门，即使下山也就直接回家族了。”

　　郢宸君林桦辞，是浮尘老人第二位下山的弟子。要说陈珂羿下山是因为心中广济天下的抱负，那林桦辞就是纯属被家族逼迫。当年林桦辞祖父离世，林桦辞的父亲受皇帝命令带兵在南方守边战死，而他的二叔想趁此机会夺得家族大权，林桦辞的母亲为了保住在家族的地位只好修书寄予林桦辞，催他下山回家，成为新的一代家主。成为新的家主后，不服管教的旁支众多，林桦辞为了稳住人心，就放弃了回去的念头，一家一家的收拾那些企图作乱的族人。很快，心狠手辣的郢宸君的名声就被天下人熟知。

　　“他的身份你们不要过多猜测，也不用担心他会于你们不利。如果是和他一起出去历练，跟着他就好了，其他的别多想。”

　　“桑玦师兄，还有还有，那星阁是干什么的？原来也没见过你用占卜之术啊。”莫安悔很是好奇。

　　“星阁就是一座普通的塔楼，但是此地有一个星眼，在此处占卜即使是低级的算术效果也不差，所以我在此建造星阁，供过路的术士使用。”

　　“行了，你们两个还是先去休息吧，我去找一趟顾大人谈些事情。”

　　没等二人反应，陈珂羿就起身离开，向着星阁走去。

　　莫安悔和闻忆迟面面相觑，总觉得大师兄有些事情瞒着他们。

　　“那咱们先去厢房，以后再找机会问吧。”

　　这一面，陈珂羿走到星阁，看到阁门大开，顾陨臣就跪在正中间。

　　“大人，您这是何必呢？”

　　“我需要这样一个人，他的命格是我参不透的，但是我相信我的直觉，他不会让我失望。”

　　“可是，在他身边的话您的命线便也会跟着杂乱，一切都会因之改变。”

　　“占卜之人从不看自己的命，我既然已经因为看到的太多而下来，那就不怕会有更坏的结果。”

　　“请您三思。”

　　“无妨，你别跟他们二人说，尤其是别跟他说。他太过精明，只是见我一面就对我的身份起了疑心，说的太多他肯定会猜出来。”

　　陈珂羿退了出去，顺手关上阁门。

　　顾陨臣听到关门的声音，笔直的身板瞬间瘫倒在地面，宽松的衣袍隐约透露出身上青青紫紫的纹路，如同一件即将破碎的瓷器。他无力的挥手，将旁边闪耀的星盘熄灭，原来璀璨的星火化为灰烬在星阁中飘散。

　　过了好一会，顾陨臣才缓了过来，身上的纹路也消了七七八八。他站了起来，将星阁恢复原貌，整理好衣衫才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