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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四年(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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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陈珂羿把众人都招呼到后院,说是要亲自下厨,烤上一番野味。
三人中就莫安悔尤为兴奋,想着念叨的美食马上就能吃到了,他恨不得立马跑到后院,即使闻忆迟再三提醒他已经加冠了,要稳重,但是他还是忍不住一直催促带路的小厮快一些。
闻忆迟虽然期待,但是没有莫安悔表现的那么明显。他还在心里盘算着来来回回的时间,如果赶在立夏之前能回到闻家主城,而且采到的折沨数量足够,那么今年过年之前洛维澈就能换上属于自己的身体了。
而对于顾陨臣来说,这顿饭算得上是可有可无了。本身他就无需这样的烟火气来供养精气神,而且和莫安悔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交流的次数越多,越容易暴露身份与目的。
“桑玦师兄,我要喝‘凤长鸣’,除了你酿的之外,其他人的手艺都太差,醇厚不足辛辣有余。”一见到陈珂羿,莫安悔就迫不及待地说了出来。
“那可不行,这酒太烈了,你若是今天晚上喝了它,明天就不用跟着队伍出发了,干脆留在我在算了。”
“凤长鸣”是一种用青梅酿制后放到竹筒中保存的酒。关于它的酿造方法广为流传,但是味道却大相径庭。有人酿的清甜可口却少了酒的韵味,有人酿的浓辣厚重却实在太过上头。陈珂羿的酿酒技术是在山里练出来了,为了躲避师父的检查,他找到一种酿的又快又好的方法,往往是趁着师父早早歇息的时候和师兄弟们一次性喝完四五筒。
“要不这样,你们回来的时候再走我这里,然后我们好好聚聚,倒时候再好好的喝上一夜,也不用担心第二天需要赶路了。”陈珂羿接受不了小师弟难过的表情。
“一言为定!”
“各位久等了,久等了。”顾陨臣姗姗来迟。
“顾大人今日受累了,快来尝尝我亲自烤的野雉,腹中塞满了软糯的栗子,现在趁热吃最美味。”陈珂羿一挥手,身边的人就把盘子端到了顾陨臣的小几上。
“桑玦君的手艺是愈发精进啦。”
一顿饭下来,顾陨臣没有再像闻家践行宴那般有生气,只是坐在位子上吃着两三口野味,全然不加入其他三人的交谈。
酒足饭饱之后,四人都回到各自的房间。
月影重重,等到莫安悔和闻忆迟都已经睡熟了,陈珂羿来到了星阁。
“大人。”站着门外,他小声点喊到。
“进来吧。”顾陨臣果然在里面。
他推门,看到顾陨臣漂浮在半空,各种星轨围绕着他,幽幽的蓝光配着顾陨臣一身红衣,场面诡异至极。
顾陨臣转过身来看着陈珂羿,左手上拖着一座铜制的小城,仔细一看,竟是和桑绾城并无二样。
陈珂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顾陨臣收了一阁的星辰,落在地面。
“春天都过了一半了还是这么冷啊。”
“我已经命人生了暖炉,不到一刻这里便会暖和的。”
“行了,快点开始快点结束吧。”说完,顾陨臣的身上又开始浮现出青紫的线条。
陈珂羿摘下眼睛上终日戴着的绸缎,缓缓张开,瞳孔已经变得火红。
“都多大,还是这样没有耐性。”顾陨臣嗤笑一声。
“对上大人,怕是没有人能有耐性。”陈珂羿一边说着,一边脱下繁杂的外袍与长靴,赤脚踩在刚刚有些温暖的地面。
就这样,一身素色的陈珂羿开始解开顾陨臣的衣袍。
“我明天还要和他们坐一辆马车,你最好小心一点。”
“嗯。”陈珂羿已经将衣服脱的七七八八,胡乱的搭在椅子的靠背上。
星阁终于暖了起来,顾陨臣的上身已经没有了衣物,那些纹路也现得原型——诅咒的铭文。
这些东西,大概是那些岁月给顾陨臣留下的最恶毒的礼物。一旦被套上这层枷锁,便是法力流失,精神不振,从此失去上神的风范,靡靡度日。
“大人,会疼的,您忍一下。”
“哪次不疼?”
说完,陈珂羿就吻上了顾陨臣的蝴蝶骨,舌头细细勾勒铭文的形状。直到铭文逐渐发烫,凸起且变得深红,陈珂羿才用他那尖锐的犬牙咬破这一片小小的肌肤。
“唔。”即使多次,顾陨臣依旧觉得疼痛无比。
陈珂羿的吞咽声在空荡荡的星阁中显得十分明显,而顾陨臣却在慢慢感受着身上血液的流逝。
暖炉生的火热,星阁的空气也燥了起了,但是顾陨臣的身体却一点一点的凉下去,铭文的颜色也逐渐暗淡。
陈珂羿扶着怀里不稳的身躯,连续换了好几个地方吞咽着血液。
“干净了,不用吸了。”直到身体温度如同寒冬的雪水,顾陨臣才叫停了这一场荒诞的“献祭”。
此时的他,每一寸肌肤都恢复了本来的样子,没有惨白的吓人,反而透露出一种健康的红晕。
陈珂羿用隐晦的眼神看着此时的顾陨臣,盯着他的眼睛舔干嘴上残留的红色液体。
“你先走吧。”
显然,陈珂羿不喜欢这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但是却不得不遵守命令。
他应该早已习惯了。
顾陨臣每一次放干净身上的血,都是最轻松的事情。那些东西对他来说就是催命符,一旦融入全身血骨就再难醒过来,堕入无尽深渊。而陈珂羿是这一世唯一一个能解决的人,他的身体可以接受巨大的能量,且与之相融。
顾陨臣自己穿好衣服坐在椅子上,手里再次拿起铜制的小城,轻轻摩挲。
那是桑绾城,也是守门人最后的去处。
守门人,大多都是受过处罚的上神,顾陨臣也一样。
曾经,他也是年少成名,孤高自傲,仗着自己的资质好便在神界胡作非为,什么偷仙草摘仙果都是家常便饭的小事,甚至兴致上来了在别人的仙府里胡作非为一番也是常有的。但是好景不长,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容忍这样一个新晋上神的存在。
在凡世的皇宫中,存在着一支判官笔。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是千百年来这支笔没有人拿的走也没有因为朝代更迭而遗失,存在于它身上的传闻也是数不胜数。
年轻时的顾陨臣却不在意,以轻蔑地心态在中元节的晚上大摇大摆地走进存放珍宝的地宫。那支判官笔也就正大光明的摆在各种奇珍异宝的正中间,通体璀璨。
顾陨臣简单的打量了一下这里的构造,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就径直向判官笔走去,毫无顾忌的拿了起来。
“小贼,为何如此大胆!”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
“在下顾陨臣,闻得此处有一宝物,故来观赏一二。”转身,却没有一个人。
“区区小神,也敢如此放肆,你可有半分仁爱与怜悯?今日既然来到此处,就学一学如何为人吧。”
话音刚落,顾陨臣就感觉到经脉在燃烧,骨骼在碎裂。
当晚,顾陨臣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出那里的。
后来他才知道,这判官笔一直由国师看管。几千载春秋已过,国师却始终未变。
失去了往日的骄横,顾陨臣成了新一代的“守门人”。
每一代守门人都是这位神秘的国师钦点的,但是没有人知道标准是什么,只是每一位都绝非善类。这次,大概是为了惩治心高气傲的顾陨臣,让他在这生与死的交界处感受无奈与悲凉。
为了缓解经脉的剧痛,他走上了每一代守门人的老路——放血。
开始是自己割破,任其流淌。后来,浮尘殿的第十四位浮尘老人找上他来,带着一个天生异瞳的半大孩子。说让这个孩子帮他把血吸出来,便可以换得百日闲适。但是作为代价,他需要为每一位能承受他血液的孩子改命,防止他们死在而立之前。而且,只有当进行这种“献祭”时才能让他的眼睛睁开。
顾陨臣没有多想,立马就答应下来了,直到陈珂羿,这已经是第三个了。
为了保证在上一个孩子去世之前能找到接替他的人,此后的几位浮尘老人都将这样的孩子收为大弟子,到了时间就遣其下山,交付与顾陨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