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骨云流》图娜

30、第三十章步步紧逼四方殿

　　翌日，我、田副帅及三位监领前往域联组参会。会议点设在紫晶中心域联本部中，那是片昂霄耸壑、云屯森立的古建筑风格群。墙面上铺就了通透雅致的晶体方块，显得如梦似幻。建筑体取消了以往突兀的凉台设计，取而代之的是大面积的拱形琉璃窗体。窗户周围是雕刻精良的石板浮雕，其间镶嵌了若干浓淡相宜的彩贝。尖顶上落着朵偌大的白玉兰花形晶石，那白晶石光芒万丈，能量石上托着三个鲜艳的字体——‘四方殿’。再加之东面天穹硕大的仿阳光球，能量充沛，哺育十方土地，因而从东区方向看来，半透明哥特建筑群落金光熠熠、美不胜收。
　　田散纬等四人今日同起了个大早，眼睛上勾着浓墨重彩的烟熏妆。至东区走来，几人哈气连天，显得精神萎靡。
　　直到离近四方殿的时候，我将几人拦下，仔细交代了几句。他们一路浑浑沌沌，勉强将我的话听进。之后几人睖目结舌地看着我，登时精神振奋，目光炯炯。
　　进入四方殿外墙拱门的时候，迎面遇上西门进入的夔魃神使。这队人马八九人低头耷脑鱼贯而入。为首的面色铁青，一路攒眉蹙额直喘气。他身后有的把头埋进立领或是披风帽里，闷不作声；有的则用手掌遮在眉宇，然后边走边暴躁地咒骂，此起彼伏、喋喋不休。
　　‘妈的！灵神那群鸟人就不可以把那灯泡拧暗点嘛！’说话的是位绿毛倒刺头，这人左侧鼻翼上掐着颗亮闪闪的鼻钉，右边的鼻环链连着眉尾上的金属环，蜿蜒在轮廓分明处。男人燥郁地甩甩手，愤愤不平地转头瞪着东区上空，不过两秒便鬼哭狼嚎地揉搓着被光线灼痛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缩进自己的臂腕里，当然嘴里还不忘怒气腾腾地爆粗口，‘老子都要晒成人干啦！该死的灯泡！我诅咒它快点炸掉！连同那些鸟人一起！！！’
　　‘你少荼毒我耳朵了，行不行？！里头就凉快了，你就别嚷嚷了。’倒刺头右侧那位顶着风衣帽，帽檐隐隐露出几根番红。男人气息奄奄地责备着倒刺头。
　　倒刺头眼都要瞪脱窗了，可惜躲在风帽里的压根看不见。忽而他狡捷一笑，向旁边的风帽男伸出魔爪，一把扯下了罩帽，露出一顶红色倒刺头。
　　那红毛刺猬当下无处遁形，几声惊呼，唰的下窜进四方殿大厅。身后是绿刺猬幸灾乐祸的奸笑。
　　夔魃域和魂魔域有个共同点就是长年累月看不到阳光。
　　我曾在夔魃小住过，实在对那里的昼阴夜雨的气候深恶痛绝。整年整月的，脑袋顶盘旋着黑压压的乌云。昼夜间五分之三的时间是阴天，还有五分之二就是该死的下呀，下个不停。所以百分之六十的时间，我都以为自己会因为‘暗无天日’而患上抑郁症；再还有百分之四十，就是琢磨我何时会被这‘细雨绵绵’整上风湿性心脏病。
　　虽然我不能想象自己在那种环境下生活万年，但换位思考，我也能理解夔魃对燠阳的惧怕。夔魃人就如两栖动物般，皮薄而湿润，内含大量腺体，密密麻麻的细小血管。他们的确可以上岸，但如果你把他放在太阳下暴晒之后又不让他回归海洋，可想而知对他来说有多煎熬……
　　我和田散纬五人在夔魃神使进入会议室后，继而踏入，此时精灵域神使已落座一角。这是个三百平大小的小型会议室，墙纸是深蓝色翻皮，未精心打磨的糙皮翻着细丝，恰巧给屋子制造出温软的视觉效果。地板是透明晶石铺就，晶石下是排列整齐的白色方木框，木框下采用了墙纸的糙皮材质，只不过颜色稍稍偏淡些。地板有别于剔透光滑的建筑外墙，是进行过特殊防滑处理的特制地砖，仔细看去，每隔一厘米便有个小凸点。室内中心地段摆放着张四叶草形状的白色晶石会议桌，四叶草的茎是种类似木材的质料，它与地板下的白色木框，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会议桌四角各设了两个位置，与会议桌相映成趣的是相隔两米外的两排花瓣形固定软椅，这些位置是安排给其他的与会者。
　　我和田散纬落座会议桌单立的两个席位，右手边是的双瑞木和金飔飗，而正对面的夔魃单席却是空着的，有些奇怪，毕竟夔魃其他神使已经落座了。不过自打从我们进门后，那些夔魃神使就意味深长地盯着我们，我不以为意地向那方向观摩许久，顺道仔细瞧了眼那一红一绿两倒刺头，惊异他们两性格迥异，却是不折不扣的双生子。不过这大千世界，任是再古怪的双生子都比不上我和叆叇这对吧。
　　那绿刺猬见我注意到他，便揉着自己的兄弟明目张胆地冲我评头论足。
　　‘瓦庐，那不会是金三叶吧？’绿刺猬和红刺猬交头接耳，‘比谈花痴漂亮太多了！！……就不知道会不会跟那女人一个德性，千万不要啊！’
　　‘不知道，一个地方出来的大概都差不多。’红刺猬瓦庐撇撇嘴，‘听说她和精灵王妃是姐妹。’
　　鬼使神差我向金飔飗望去，便见金飔飗笑盈盈地看着那只红刺猬。我抿着唇摇摇头，心道原来金飔飗忽然仇视谈丝络是因为这茬呀，看样子这个把月，她也被谈丝络害惨了，不定每日都得消化不少的流言蜚语。
　　‘那谈花痴好像还是她的侄女，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越分析越觉得可能性大……怎么办？太可惜了……’绿刺猬继续火上浇油。
　　金飔飗笑容更深了，嘴角绷地直直。她气定神闲地喝着茶水，继而清清喉咙。而我身边的田散纬则尴尬地瞧了我好几眼，然后别扭地回头跟情绪不太稳的莫锟几人说了些有的没的，转移她们注意力。
　　‘鎏儿，昨晚休息的好吗？’双瑞木忽然对着我说了句不着边的话。
　　金飔飗岔了口气，闷闷地咳嗽。我低着头自顾自在纸上写东西，没有搭理他。好在金飔飗和我的名字音色上类似，别人多半只会想到金飔飗那去。要知道这句话本来就带有歧义，很容易让人想歪。
　　‘鎏儿’他又一次唤道，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我哭笑不得的偷偷瞟了他眼，警告他不要给我惹麻烦。他见后勾着嘴轻轻一笑，便真的不说话了。
　　其实我知道，他是想告诉我那两个刺猬头在探我的底，所以故意想激怒我。现在的人都修成精了，感觉上很没心机的，背地里却完全两样。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所以大家都向暗箭方向修炼去嘞。
　　正在这当儿，会议室门口站了一圈人，前头两个并排的在门口杵着不动，导致后头的人全站在了门外。我抬头的时候其中一位走向了正前方夔魃域独座上，他身后的空档跟了个进来，随他一同坐在了会议椅那。
　　这时另一个堵着门的男人也动了，他从双瑞木那边绕了过来。男人低着头看不清样貌，但是从他身后随同的态度可以猜出男人的身份。
　　男人，百里邪阳。他的服饰是典型的魂魔风格，黑色风衣外套，及膝敞穿，腰际有一条装饰腰带，两端置放在衣袋中。里衣略紧，依稀能分辨精瘦的肌理，深蓝色上衣妆点品花样繁多，至上而下整齐一列皆是制作精美的兽形金属盘扣。他的下身着一条米色长裤，皮靴是浅蓝，但微微带着些暗色。
　　总的来说这人穿的挺怪，如果从腰腹将他分开看，绝对属于两种风格，上面风骚华丽下边知性温文。如果排除这算魂魔近期流行的混搭风格的可能性，那么几乎可以判定这人有双重性格。
　　‘人都到齐了，请问可否开始今天的会议了？’说话的是坐于百里邪阳左侧的男人，应该是魂魔二魔王百里疏影。
　　‘可以’双瑞木淡淡回答。
　　夔魃四皇夔魃炙殿点点头。最后百里疏影转向我，勾着嘴邪邪一笑，漫不经心道，‘首先欢迎灵神域三叶主到来。’
　　四下里掌声雷动，我不自觉冲两只刺猬瞥了眼，便见他俩颇不以为意，有下没下地拊掌。心下想着，这魂魔、夔魃两域关系似乎不差，大概相互都通气了。
　　我默然点首聊表谢意。
　　‘三叶主果然如传说中一样。’百里疏影笑言。
　　我不解的看着他，一时半会猜不出他想说什么。直觉不是好话，所以我也不开口问，否则到头来还是作茧自缚。
　　‘百里王爷您说跟传说中怎么一样了？’那夔魃的绿刺猬果然不是善茬，见我不准备接话，便自己给百里疏影下台阶。
　　百里疏影戏谑笑叹，‘民间都传灵神金三叶是绝色美人儿，一双美目能把人魂都勾走。还说金三叶沉静寡言，但只要能让她开口绝对是一掷千金都不冤，嗓音能让人酥麻到骨头里，比欢爱还舒爽。’
　　‘呜，我只知道艳儿的嗓好，每每和她亲热的时候，听着她呻吟都能让我高潮澎湃。不知跟三叶主比怎样？’坐在夔魃炙殿旁的男子嬉笑道，此人是夔魃二皇夔魃炙谦。
　　夔魃域过世老界主膝下有儿五人，万年前老界主魂归茔冢前一年，夔魃两皇争储战彻底拉开帷幕，以大皇子夔魃炙音为首五皇子为辅的一派与以三皇子夔魃炙辉为中心四皇子为辅的一派争斗不休。最后，这场明争暗斗数百年的两王争位以三皇子、四皇子的胜利告终，与此同时大皇子和五皇子于一年后处以斩立决。至于二皇子夔魃炙谦则从头到尾表明中立，左右逢源，两相不误，高明之极。
　　‘二皇爷，艳儿是谁呀？不是二皇妃呀？’绿毛倒刺头又兴致勃勃地插脚。
　　‘不可说。’夔魃炙谦摇摇手指，讳莫如深。
　　‘哼……我看八成是窑姐。’
　　众人随之哄笑。
　　好歹毒的一招先声夺人，他们可做了两手准备，其一，我呆会要是开口说话，那夔魃炙谦八成会来句：果然比我家艳儿的声音还撩人。届时我便成了跟窑姐半斤八两的女人，铁定贻笑大方，底气就泄了。其二，如果我猜出了他们的阴谋，他们便更高兴。因为他们笃定我不敢开口，一方领导不开口的话，谈判就成了场独角戏，到时便任由他们主导了。
　　龌龊呀！
　　我凑近田散纬的耳边让他和其他三人依计行事。继而站起身跟尉迟霺调换了位子。
　　魂魔、夔魃两域神使见我退居幕后，分外得意。尉迟霺赶在百里疏影再开口羞辱我前道，‘不好意思，我们叶主前些日子赶路费了神，一直没修养妥当，所以这场谈判由我和田散纬长老负责。’
　　百里等人看目的顺利达成，便也不再咬着不放，满不在乎点头。
　　倒是百里邪阳微微侧过头冲我这边说了句忠恳的言辞，‘竟然如此，三叶主就在紫晶好好休息几日。’继而他对着百里疏影又道，‘好了，说正经事吧。’
　　之后，魂魔、夔魃费时三刻将事情事无巨细地交代清晰，后又将谈莫为签订的协议原本拿出，要求我们为之公正。两域言辞咄咄逼人，可又不得不说在情在理都挑不出错。
　　期间，尉迟霺愣是一言未发，任由他们戟指怒目、交詈聚唾。这等气度不得不让我刮目相看，连田散纬那样心平气和性情的都偶尔会辩解几声。
　　后来我有问过尉迟霺怎么做到晏然自若的，她回答道：因为我不断的告诉自己，一定能比他们笑的久，我只要坚定这个信念就可以。
　　‘灵神域对这张协议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如果没有我们就要开始判定后面两起事件了。’百里疏影问道。正如每域的法律皆有一定程序，无论法律内容是什么，有一点都大抵相同，就是有因才有果。他们前半部分之所以如此在意协议是否有效这件事，正是为了铺垫后头谈莫为夜盗协议属于作奸犯科、十恶不赦。如果谈莫为的过错坐实了，那么谈丝络的案子便更加罪无可恕。如此一来，处于下风的灵神便是任他们予取予求。
　　所以一切的关键点就是要证明协议失效。
　　‘首先感谢三域神使给我域辩解的机会，鄙人感激不尽。’尉迟霺一身林下风范，言辞得体周全，‘接下来我想给大家放一段短片，希望大家耐心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