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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权力的萌芽 ...

  •   静梧与努尔王大婚的那天晚上,彩鸾一直在宴会上低头不语,宴会结束后,她又像消失了一般。王庆察觉有异,到王妃帐中查看,却发现帐内空无一人,急忙找到当时正在王帐周围巡逻的二王子哈日夫,两人一同带人寻找,终于在离王帐不远的湖中找到了静梧和彩鸾。

      静梧被救之后,昏睡了许久,彩鸾一直在旁边寸步不离地照顾,一边小声啜泣,见此情景,只要稍加打听,便不难猜出婚礼当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从沛朝跟随公主到这的人,无一不深感哀痛。

      彩鸾已经没日没夜地照顾了两天,再这样下去她也要病倒,更何况那日她也在湖水中泡了许久,周围人都劝说她略微休息一下,她只说,“不要,我怕公主醒来看不到我。”

      王庆见状,便将她叫到一旁,“你病倒了,公主又要伤心,如此,就好不了了。”

      彩鸾听了这番话,才勉强同意去睡一会,睡前千叮咛万嘱咐,过两个时辰一定要将她叫起来,可众人实在不忍心再叫醒她,便让她睡了整整一天。

      静梧醒来的第一句话,果然是“彩鸾呢?”她是因为彩鸾的呼唤才醒过来的,如果不是彩鸾,她大概宁肯在沉睡中死去吧。

      “回禀王妃,彩鸾姑娘照顾王妃整整两天,奴婢来接替她了,她此时正在休息呢。”

      “我去看看她,她还好么?”

      “还好,染了点风寒。”

      “吃药了么?”

      “这两天一直有吃。”

      静梧来到彩鸾的床边,由于太过疲惫,她睡得很沉,梦里还在喊着,“公主!公主!”

      “让她好好睡吧,不要叫醒她。”静梧吩咐道,转身又出了帐房。

      “王妃要去哪里,您的病还没好全,外头天冷。”

      静梧并没有理会这个努尔侍女,依旧走了出去,问道,“附近是不是有个湖,叫什么?”

      “回禀王妃,叫萨仁诺尔。”

      “萨仁诺尔,什么意思?”

      “月亮的意思,那个湖远看像月牙,所以有这个名字。”

      “好名字,很美。”静梧若有所思,“备马,我要去看看。”

      彩鸾醒来的时候,没有看见静梧。

      她慌忙地跑出去,见到人便询问,终于打听到王妃起来便一个人骑马向南去了。

      向南?莫不是静梧仍旧有寻短见的意思?彩鸾慌忙骑了马往南去寻,到了湖边,果然隐约看见芦苇丛中有一匹马,只是那马上没人。彩鸾更加慌张了,急忙向那匹马的方向奔去,离湖面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终于看见了静梧。

      静梧一个人坐在岸边,一动不动,只是望着湖面,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很乱,她也没有整理,任由它们丝丝缕缕地黏在脸上。

      “公主。”彩鸾下了马,朝静梧走过去。

      “你别过来,”静梧头也没回地说,“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彩鸾停了脚步,站在原地没有走动。

      “我这回不会想不开的。”静梧轻轻说道,听起来像是自言自语,“我会活下去,毕竟,是生是死,并不由我们说了算。”

      彩鸾放了心,但是静梧这样说,让她心里更加觉得凄楚,活着,对于静梧来说,也是她们棋子一般的命运。

      彩鸾悄悄退了出去,在马的脚边坐下,她和静梧中间隔了一片小小的芦苇荡,虽然距离并不远,但已经看不见彼此,那芦苇荡,好像将她们的心也隔开了。

      静梧有别人不能介入的悲伤,而彩鸾,在因为不能与她共享这份悲伤而悲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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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静梧已经苏醒,但身体还有些虚弱,这几天一直都在卧床修养。

      除了从中原带过来的人时时侍奉在侧以外,努尔王偶尔会过来看望她,虽然静梧一见他心里就难受,总忘不了那天他在一旁饮酒作乐,观摩静梧受辱时的猥琐笑容。

      可表面上,静梧还得做出已经被驯服的样子。

      “来,王妃,这是去年底下进贡的白狐裘,一根杂毛都没有,你体寒,本王把他赐给你。”他倒是一副贴心的样子,给静梧披上了狐裘。

      “多谢王上。”静梧低头道谢。

      还有,就是那个哈日夫了,他叫人送来了许多补品,几乎日日都来问候,一日,静梧实在嫌他麻烦,就许他进来了。

      “我还好,你看过了,大可放心,以后不要天天来了。”静梧躺在床上,连眼睛都懒得睁。

      可哈日夫却伏在了床前,从雪雁手中接过汤药,“之前在代阳,你不也日夜照顾过我么?现在你病了,我也该来照顾你。”说完就将汤药送到了静梧嘴边。

      “不用了,有人照顾我,王子请回吧。”静梧扭过脸不愿喝他递来的药。

      “你就让我来照顾你吧,不然……我心里不安。”哈日夫仍旧坚持。

      “不安?不安什么?”静梧问。

      哈日夫这时却沉默了,静梧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股无名火冒了上来,她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指着帐外,“你如果是来替你父兄赎罪的,那你就快滚吧!”

      “不!不是的!”哈日夫慌忙解释,“我是不想撇下你一个人!”

      他明白那种感受,他见过他的母亲一个人沉浸在悲伤中的样子,他知道孤单只会放大这种痛苦,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成为他的天鹅疲惫无依时可以停歇的一块浮木。

      听了这句话,静梧略微冷静了一下,哈日夫见状,继续说道:“我明白的,你大老远来到这里,还……如果这里没有一个人关心你,那岂不是真要成地狱了。你就让我留下吧。”

      “可是这里,已经是地狱了。”静梧回答。

      但静梧还是允许哈日夫经常来探望她了,她意识到哈日夫说的没有错,即便已经身处地狱,静梧心里依旧有小小的盼望,盼望在地狱里能有一束光亮,告诉她,“啊,其实这里也没有那么坏,这里也有好人。”

      真可笑,一个饱受地狱烈火摧残的人,正在努力地美化身处的地狱,因为只有这样,往后要在这里度过漫长的人生的她,才不至于那么绝望。

      等到静梧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后,就该接受诸部贵族拜见了。本来按照努尔的习俗,王妃应当在与努尔王成婚的第二天就接受拜见,但静梧在成婚第二天就昏迷不醒了,所有人都对其中的来龙去脉避而不谈,一直等到静梧身体恢复的差不多,才重提这一规矩。

      那天,静梧身穿努尔王给她的白狐裘,盘腿坐在轿上,待一切准备完毕,帐帘被缓缓拉起,几个仆役抬起静梧的轿子一步一步走出帐外,外头正午的阳光很强烈,随着轿子的前进,阳光一点点攀爬到静梧的身上,终于,静梧沐浴在这太阳神的光芒下,外面候着的贵族们逐一跪倒在了静梧的身前,齐声喊道,“拜见努尔王妃!”

      静梧忽然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她这一生似乎一直都是他人的棋子,如今,连她的身体,也沦为权力的界标,为了将她这个外族的女子,标记成为“努尔的女人”,为了向所谓的太阳神证明自己的尊严,她的身体就可以被人肆意凌辱。

      她的身体布满裂痕,纵然从外面看上去完好无缺,身处尊贵之位,那在她身体里激荡的阴风从未有一刻停歇,发出阵阵哀鸣。

      但同时,她也听见了这一地的拜倒在自己脚下的,臣服的声音。

      她身体内外的双重呼啸产生了强烈地共振,让她的整个身体都跟着颤抖。她萌生了一个想法,而且这个想法一经产生,就格外强烈。

      从现在开始,她要为自己而活。

      她也会有野心、有欲望、有权力。

      然后她会复仇,向那些所有利用她、伤害她、蹂躏她,把她当成玩意的人,向他们复仇,让他们付出代价,直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怨念伴随着他们尸身的冷却而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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