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咎由自取》一口栗

9、第 9 章

　　陆翾飞偶尔会经过林木木的班级，他们一个在四楼，一个在一楼，原本是不大会见面的。可是陆翾飞和林木木班上的曹毅行是好兄弟，林木木总能看到陆翾飞一手拿着篮球，一手拎着一个水壶在后门喊曹毅行去打篮球。

　　其实，如果林木木年长几岁，她会发现，陆翾飞在她心中的形象是模糊的，更谈不上了解他。
　　他们才说过一次话，这种喜欢根本就是莫名其妙。
　　但是林木木就像幼儿园时拿到那盒8色的蜡笔一样，不停打开又合上，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孩童时看到色彩鲜妍的画笔时，林木木会珍重保存。
　　长大后看到了容颜惊人的少年，林木木也想要妥善珍藏。

　　林木木常常会在傍晚来到操场散步，顺便绕去篮球场看男生打篮球。
　　年轻而健康的身体在球场上奔跑，大笑，弯着腰拿球衣擦汗，林木木常常看得入迷。
　　有时也能看到凌星楚，她也着一身运动装扮抱着篮球笨拙地投篮，这时边上的男孩就会一边嘲笑似地大笑，一边任劳任怨替女孩捡回偏离球框十万八千里的球。

　　林木木在体育课上也选修了篮球课。
　　她好像有一些投篮天赋，考试时有一个项目是罚球线立定投篮，十次机会，林木木足足进了九个。即便是专业的篮球运动员，也不敢保证有这样的正确率。
　　林木木听到选同一门课的同班男生惊讶地在课间和别的男生分享这件事，绘声绘色地描述班上看似柔弱的林木木惊人的进球率。林木木一边面红耳赤得听着，一边又异想天开起来：不知道他会不会听说这件事？会觉得自己很厉害吗？
　　当然，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罢了。
　　不过是上课之余的一件小事罢了，哪里能有风可以传那么远。

　　高一结束后的那个暑假，林木木照例去农家乐打工。她每天5点起床，到厨房帮忙熬一锅浓浓的白粥，又帮着厨师叔叔擀面做浇料，揉面团做包子。厨师叔叔的厨艺很好，总是乐呵呵教林木木做菜的窍门。
　　等到下午时，她要去各个房间收拾，把床单被套换下，把垃圾倒掉。这活儿她做惯了，因此很熟练。
　　农家乐靠着一座山，老板在山后圈了一块地，养了些鸡鸭。等到傍晚的时候，林木木就会去那儿帮着顾客在林间跑来跑去抓正宗的走地鸡。林木木人小小的，看着总是弱不禁风，实际有一把好力气，人也灵活，跑来跑去总能抓到。
　　来玩的客人中有小朋友，小朋友一手拿着棒棒糖，一边大声说：“姐姐！你也太厉害了吧！”于是大家笑成一团。林木木鼻子上还挂着亮晶晶的汗珠，也跟着笑了，看起来傻乎乎的。

　　等抓到鸡，林木木就会去厨房帮着杀鸡。她动作很利索，一刀割喉，放血，除毛，切块。然后抓一把佐料放在锅灶里，又把鸡块放进去炒，过一会儿一盆香喷喷的爆炒鸡块就出锅了。她还会留出一部分鸡肉撕成鸡丝，煮一碗自己擀的面条后过凉水，拌一份独家秘制的料汁，淋上滋啦滋啦的热油，就是一碗鸡丝凉面，在炎炎夏日总是很受欢迎。

　　在农家乐的日子很忙碌，但是总是很快乐。
　　这一年夏天，林木木在农家乐里遇到了一位画家，他头发有些花白了，走路也有些蹒跚，总是在日出时慢悠悠地捧着画架往湖边走去。林木木好几次路过时，都能看到画家正在画画，看到他正在画湖面上的鸭子群。
　　清晨的时候，微风拂过水面，成群结队的鸭子在湖边上悠然自得地游来游去，荡起波光粼粼。
　　林木木鼓起勇气，走上去对画家说：“爷爷，您画得真好看。”
　　画家转过头，看着面前忐忑的小姑娘，笑着说：“你空的话，可以来我这里学画画。”画家好几次都看到林木木坐在收银台，面前摊着画本写写画画。
　　林木木跟着画家学了两个月。

　　到了高二，要开始文理科分班了。
　　全班50个人，林木木大约要排35名。她的成绩糟糕得一塌糊涂，做惯了好学生的林木木其实是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落差，可是高中的课程实在不简单。她的数学学得一团糟，无数的x和y在她脑中纠结成一团；更别说物理了，力学热学光学电磁学，林木木没有一个学得明白。理智告诉林木木，她该选文科，好歹文科多背背写上去总有分吧，而且她的文科成绩不算差。
　　可是林木木从王洁那里得知，陆翾飞和凌星楚都会选理科。
　　于是林木木脑子一热，在文科分科表上毅然决然填上了理科。

　　等真正来到了理科班，林木木又开始后悔。陆翾飞又不会和自己分在一个班，人家在最好的班级呢，自己又是在凑什么热闹？
　　可是又想，这样的话，好歹我和他考试都是做同一张试卷吧。

　　只是第一次摸底考就把林木木打回了原形，全班52个人，林木木考了45名！
　　失去了文科科目帮林木木拉回来的分数，林木木的总分少得可怜。她看着化学试卷上的甲醛，心想：原来CH2O是甲醛啊。这么基础的知识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选理科！
　　拿着手里没几门到达及格线的试卷，上头全是鲜艳的，刺眼的红色，林木木突然就有些崩溃。
　　她趁着课间休息，装作很疲惫似的双臂交叉靠在了书桌上，将自己的脸严严实实的埋在胳膊里，实际上她在努力控制呼吸和身体起伏的弧度，偷偷地，用林木木的“哭泣大法”，痛哭了一场。

　　到了高二，每次月考完，教学楼的一楼的大墙上会贴出优秀学生的名单。林木木路过，看到上头的第三名写着：陆翾飞；第十名写着：凌星楚。
　　林木木在后来听同学说起过，星楚的名字来自《诗经》：“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一听就是备受宠爱的名字。林木木想到自己的名字，是福利院的阿姨姓林，林木木在上户口的时候要起名字，林阿姨没读过书，字也不识得几个，上户口的人又催得急，就干脆给木木起名叫林林了。可是林阿姨字写得不好，每个木都占很大的空间，所以工作人员还以为叫林木木呢。不过既然已经上了户口，那就也不改了，木木，木木，喊起来倒也不难听。

　　到十月的时候，学校里有俩件大事。一个是运动会，运动会后便是文艺演出。
　　高一的时候，大家都是新生，运动会走方阵都是中规中矩的，并不弄什么新鲜的注意，都光顾着看高二高三的学长们玩花样了。

　　到了高二，大家都兴致勃勃，班主任特地留出一节班会课来和大家讨论走方阵的方案。
　　班级里的气氛很热闹，可是林木木大多时候是沉默的。
　　不过她的沉默也是好看的，理科班大都是毛毛躁躁的男生和逻辑严谨气势逼人的女生，因此林木木在班级里显得有些不同。

　　同学们讨论完运动会的着装，又开始七嘴八舌商量起走方阵时的举牌人。

　　同学们一口气提到了不少人的名字，当然，也有几个男生提到了林木木。
　　林木木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心头一跳，不由自主地幻想起自己走在班级方阵前举着牌子的场景来。
　　会穿很好看的衣服，化很好看的妆吧？
　　那···一定会被很多人看到吧？
　　他是不是也能注意到我呢？

　　但是很快，男生们就转移了人选，提到了班上最活泼最漂亮的一个女孩。

　　林木木总是那个不被选择的人。林木木偶尔会有些恨自己，为什么永远不知道去争取。她只要站起来，自然大方地和大家说：“我很愿意做那个举牌子的人，希望大家能选我。”就好了。就像小的时候，她就该拉着妈妈的手，大声说：“妈妈，我一点都不痛，我原谅你了。我会很乖，我会照顾弟弟。我还会努力读书，你们老了我会照顾你们的。”没准爸爸妈妈就会留下她。

　　林木木恨死了自己畏畏缩缩的性格，可是又很难改掉。
　　她希望自己像王洁一样，阳光有自信，好像什么都无法打倒她。即使遇到了困难或是出糗了，王洁也能笑嘻嘻的，毫不在意。

　　可是她的神经纤细敏感，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惊动她。
　　同学的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她都要在心里反复揣测：她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这也导致林木木不敢说，也不敢做。
　　明明有时候心里有很多想法，可是却不敢开口，担心闹了笑话，白白惹旁人笑一场。
　　初中的语文老师常常鼓励同学，要走出舒适圈。
　　不敢开口讲话的人，就要去参加辩论赛，参加演讲比赛。
　　林木木深以为然，可是她还是不敢去报名参加比赛，只好在睡前一遍遍描绘自己在台上大放光芒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