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芦花红蓼滩》清宵一半

4、杳然 三

　　尧香居的后院，杳然等了一夜，她知道江宜秋会来，就算不来她也会等到他来的那一天。
　　莫子舒说要为他赎身，她欣然接受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要主子放她离开，不论代价如何。
　　天际露白，杳然阖眼小憩，忽闻耳边风声，袖中银针紧握，只待一击。衣袂碰触的声音，手腕一疼，杳然抬眼对上一双浅棕色细长的眸子，她眉间起伏，没有挣扎。
　　“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敢直视我的眼睛，因为我一直想知道你的眼中是否有我。”
　　杳然觉得很讽刺，从前她一直想目睹主子的尊容，如今见到了，却发现他脸上一直都是带着面具的。半月形的银色面具，遮住了江宜秋冰白色的肌肤，遮住了他大半面貌。遮不住的只有他淡漠的眼睛，朱色的薄唇，她仿佛能看到那张薄唇中吐出的讥诮无情的话语。
　　“杳然不敢。”她回道。
　　“恩，”江宜秋未作表态，他沉吟了一会儿，说：“听说你等了我一晚，不知是为何事？”
　　“杳然恳请主子放我离去。”
　　“没想到，杳然的眼睛这样漂亮。”他不置可否，指节分明、纤长莹白的手指细细摩挲杳然的眼皮。
　　“……”
　　“因为那个男人？呵呵。”江宜秋讥笑道：“你可知，莫家那小子在家里没有多少地位，也不可能娶你这个风尘女子。自古才子佳人的美话，又有多少人看到最终的结局的。杳然，你还是太年轻，莫要让男人轻易骗了心去。”
　　他就像是个兄长一样，耐心的述理。然而，这只是表象。他那只钳住杳然下巴的手，已经在那嫩白的脸上，按上了几个红红紫紫的指印。
　　“恳请主子成全！”杳然坚持道。她不卑不亢，直视那双凉薄的眼睛。
　　“为何想要离开，是我待你不好？”江宜秋语速缓慢，却让闻者忍不住寒战。
　　“主上于我有再生之恩，此番恩情杳然今生无以为报，但求来世结草衔环，已报主恩。”
　　“呵呵，我要你的来世作何？早知你要许我来世，我又何苦费心救你？就应该让你死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江宜秋表情阴鸷，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他的手指怜悯地轻抚杳然指印点点的下巴。末了，他又说道：“你以为是那个小子救了你，可知，若没有我的打点，凭他出尽钱财也带你不出。”
　　死寂！
　　“这是你最后的任务，完成了你便自由了。最后再提醒你一次，若事有败露，自行了断。”江宜秋丢下一节竹管，跃身离去，冰冷的声音消散在瑟瑟寒风之中。
　　自由，她总算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一抹笑容绽放在杳然的脸上。只是，一如那风中的芦苇，不论什么姿态都让人忍不住生出些冷清之感。
　　杳然飞快地执起竹管，一笺小纸落下，纸上寥寥数字……
　　笑凝固在脸上，脸色变得惨白，她身形一晃，跌落在靠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