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芦花红蓼滩》清宵一半

5、蓼红

　　回忆中的他，总是那样的温柔，细心地为她打点好一切。他们从未说过海誓山盟，落寞伤怀的时候，却总能在身边找到对方的身影。不论是天霁初晴，还是电闪雷鸣，心中有念，事事都变得浮云缥缈。所以，蓼红闲时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蜷着身子，在芦苇滩边，细数那空中飞扬的白毛，回忆，那个叫莫子舒的男子。
　　沿着河滩，迎面走过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待近时，才看清了两人的面貌。一个十七八岁少妇打扮的女子，一个三岁左右漂亮的小女孩，小女孩手里捧着一个白瓷小瓮。
　　蓼红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颤抖着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愈来愈近的两人。
　　对面的女子见到蓼红，似也有些惊讶，放开了孩子的手，停下了脚步。
　　“素心！”
　　“杳然！”
　　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相较于蓼红的声线颤抖，那个叫素心的女子要冷静很多。她细细地打量着蓼红，自嘲地笑道：“原来真有天意。”
　　“为什么你要出现，打破我平静的生活，再一次提醒我，子舒他已是别人的丈夫了。”蓼红拔高了声音问道。
　　“呵呵，子舒？原来你还记得他。”素心嘲讽道，“你不是死了么，难道是我活见鬼了？”
　　蓼红苦笑：“他既然娶了你，自是与我再无瓜葛了，我的去留死活与他何干。这两年来，我一直在给自己编织一个美好的梦境。子舒的温柔，子舒的细心，子舒说会替我赎身。那年尧香居大火，我侥幸逃脱，我便骗自己是子舒没有找到我，总有一天，他会来兑现自己的诺言。我假意忘掉他的失信，假意忘掉你的出现，假装他从未有娶过你。可是……你却出现了，谎言不攻自破……”
　　“呵呵……哈哈哈……”素心大笑，眼角落下一滴泪来，她愤然擦去，恨恨地说道：“诺言么？他确实来兑现他的诺言了。”
　　素心从女孩手中接过白色瓷瓮，捧到蓼红面前，说道：“这就是子舒，你要，就给你啊。”
　　蓼红向后一个踉跄，“你……你在胡说什么？”
　　“胡说？”素心尖声叫道：“自从我嫁给他以来，我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我凭什么胡说，凭什么要帮他隐瞒，让你继续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而我继续我的噩梦？”
　　“他从来都不是自愿娶我的，他从未主动见过我一面，碰过我一下。我嫁给他的时候他已经生了重病了，后来又发神经的从外面捡回来一个野孩子，说是这孩子的眉眼和你相像。”
　　素心说道这里，把旁边的女孩一推，喊道：“什么都给你，什么都给你！”
　　孩子哭着喊娘亲，素心却狠心的连也看也未看上一眼。
　　子舒曾经说过，若是两人失散了，便去长有芦苇滩的地方寻。尧香居大火的第三天，子舒便去了，他拖着病重的身子在废墟里找了三天三夜。
　　临终前他托付素心，把他葬在有芦苇的地方。素心心有怨愤，一拖便是两年，直到身边的孩子越来越像当年的杳然，直到她夜夜梦魇，直到莫家败落她不得不去投靠娘家。
　　很多的时候，真的无关负心薄信，怪只怪天意弄人。
　　蓼红望着天，芦花飞絮，原来真的回忆不光只有美好，还有夹杂的酸痛。这些年后，她总算回忆了一场完整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