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芦花红蓼滩》清宵一半

3、杳然 二

　　霜降之日，豺乃祭兽。九月中，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矣。
　　杳然倚着池子边长廊的美人靠。一片枯叶落在掌心，她把头转向那些枯落的枝叶，颇有千树扫作一番黄的味道。她抿了个微笑，这时候的芦苇也该长的很好了吧。
　　“警觉性又降低了。”
　　熟悉的声音从后边传来，杳然心为之一颤。缓缓起身，瞥见那红色衣角，心中已有所了悟，急忙握拳跪下。
　　“杳然参见主子。”
　　“这是你这次的任务。”江宜秋没有多言，放下手指大小的竹筒，便飞身而去。杳然抬头的刹那，只追踪到他衣角一抹红。她扯嘴苦笑，魂牵梦绕，好不易出现了，却连脸都没有看到。可是，她又何曾敢直视那玉颜，直视，是一种亵渎。

　　又五日草木黄落，阳气去也。
　　龙门派的掌门死了，死在自己的房中，眼珠暴突，面色发青，舌苔泛白，死相狰狞，是窒息之相。
　　龙门派的掌门程志，几日前刚刚宣布要与千崇山重明派为敌，并直指重明派妄图称霸江湖的狼子野心。
　　官府向来不敢介入江湖之事，但因是人命案，多少要做做样子堵悠悠之口。程志死前一晚，除了见过家中的妻妾仆役，还去过尧香居于杳然幕下听曲。
　　杳然知道，这一次若无人出面，自己便是要魂归牢冢了。
　　两日，期盼之人始终没来。现实这种东西，你若是不信，永远也成不了现实。如今梦破，方觉前尘不过春梦一场。他救她一命，她还他五年的忠守，五年来，手上的血腥已经冲刷不尽了，她厌了，也倦了。
　　正当她神色恍惚之际，耳边传来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在这阴湿幽暗的牢笼中，显得尤为空寂。
　　“莫公子啊，你客气了，有你担保我们还有什么好怀疑的。那杳然姑娘一介女流，怎么可能做出这等煞事，况且那尧香居的鸨母也说了，杳然姑娘在尧香居五个年头了，规规矩矩的,从未犯过事。”
　　“那便谢过张头儿了。”
　　还是那般温和的声音。那张时常微挑的红唇，那抹温和谦逊却带着疏离的笑容，在一个转角过后，蓦然出现在杳然的眼中。
　　杳然从来未觉得，那只对她真诚的笑容，有一天看上去会那样的怦然心动。
　　他说：“杳然，我来接你了。”
　　只有七个字，她本已木然的心，怦怦直跳，眼中泛起湿意。她恍惚地出了牢笼，已经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回应的了，可能什么都没有说。
　　亮光乍然直射眼中，杳然不适应的闭起眼睛，那一霎，一只大手遮在了眼前，耳边响起一声轻叹：“莫要伤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