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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自习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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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语文早自习,超过半数以上的人都是特困生,包括川南和程苏念。程苏念觉得她自己是认床的缘故,一时半会儿还不太习惯这种公共澡堂式的上下铺单间。至于川南嘛,一定是在训谢宴这件事上没掌握好度,把自己弄得口干舌燥,半夜里懒癌的原癌基因和抑癌基因被诱发了,于是硬生生扛到了天亮,愣是没喝一口水。谢宴今天的日子看来也不会好过了,程苏念为自己臆测中谢宴的悲惨遭遇默默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而此刻的陆墨一边忍受着王泽玺不时投来的,让人难以捉摸的目光,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着这些一看就头疼的古诗词鉴赏,陆墨所有功课里,最讨厌的也就是这些诗里的风花雪月,他最信奉的一句话是“写诗的人假正经,背诗的人真无情”。其实这样的想法并不是根生蒂固的,他以前有两句特别欣赏的诗,出自唐朝诗人元稹之手——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可自从无意中翻阅到元稹的生平经历,特别是情感方面,便对这人,这诗,再无任何好感了,用现在微博术语就是粉转黑了,而且黑粉一生推。
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设身处地的把自己放在诗中的情境里,于是至此后,他也就理所当然的殃及了其它唐诗乃至宋词,把文学重心转向了现代诗以及近代散文,但很遗憾,高考不考散文,现代诗,却有十多分的古诗词。尽管如此,陆墨也并不打算把它当回事,不像此刻正埋头闭眼捂耳的大多数,把诗词挂在嘴边。这也就注定了他在接下来的语文课上,将成为老师“重点关怀“的对象。
历数程苏念的功课,平常最稳定并且还能拿得出手的就只剩语文这一科了。不是程苏念自吹自擂啊,她的文学素养真的是与生俱来的,这可是三木羡慕不来的。平心而论,她在语文上下的功夫不及数理化的十分之一,奈何这样,每次收完理综考卷,程苏念都想高歌一曲——“简单点,出题的方式简单点,你又不是个专家,别设计那些太复杂的题目……”
傲慢与偏见是相生相克的,我对你百般迁就,你对我傲慢仍旧,那又凭什么让我对你初心如故?所谓的偏科大抵就是这么来的。可是让一个即将面临高考的理科学子偏向文学,老天,玩笑不是这样开的吧?本来程苏念以前也挺郁闷的,但经不住程苏辰狂怼吊炸天的精神安慰大法啊。
犹记得那一日,程苏念小心翼翼地拿出五十八分的化学周考试卷,在一个暖风扶苏,春意荡漾的午后。趁着程苏辰还在屋里床上小憩,搬个板凳就坐在大枣树下面,想着好好研读一番,从错题的题型到暗自悔恨的责骂,程苏念都一一找了个刚买的本子记录在侧。
“这是要逆天了,姐,恭喜你,化学成绩再创历史新低!”可能是程苏念太过认真,没注意到身后悄然而至的程苏辰。抑或是这暖风吹得人实在是太舒服了,有种“直把杭州作汴州”的感觉。程苏念顿了顿笔,在听到程苏辰的调侃后,仍没打算抬头理旁边黑压压的影子。
“不过姐,你不会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让化学老师记住你名字吧?难道你忘了上次,你们班的张艺杰一模里化学考了45分,老师第二次找他训话的时候还是把无辜的李俊逸叫到教室的走廊里,足足训了五分钟才发现叫错了人,然后趁着下课铃灰溜溜地逃回办公室,最后还是课代表体贴的把他的茶杯和课本送回了办公室呢!话说,你们化学老师不会连自己的课代表都分不清吧?”程苏辰看到前面的人没动静,话锋一转,做出一副“我就不信你今天不搭理我”的傲娇姿态,继续说道。
程苏念记得自己当初可是把这件事情当成搞笑类的睡前故事将给程苏辰听的,现在反倒变成程苏辰语重心长的给自己复述这件事,这样的身份转变,程苏念一时还难以接受,只好回了句,“你记错了,不是45,是54。”
“是吗?“这两个字显然散发着得意,毕竟刚刚傲娇的姿态可不是白摆的。”没事,咱屡败屡战呗,远的不说,你看看人家马云,高考数学屡战屡败!这件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有些事,不是努努力就能做到的。不过想想上帝一开始也真是够狠的啊,一上来就把他的两扇窗关得死死的,要不是人家另辟蹊径在管理上,要是像某人啊,一门心思扑在化学上,指不定已经得抑郁症好几年了呢!“话音刚落,程苏辰心甘情愿的接受了程苏念的连环白眼炮攻击,并有礼貌的回敬了一个阳光少年的沁脾嘴角弧度。程苏念发誓,很多时候,如果不是怕这个颜值至上的时代里找不到弟妹,自己真的会把程苏辰打成《东成西就》里梁朝伟的经典香肠嘴造型。
本以为会波澜不惊的过完早自习,没想到川南这个花心大白兔趁着自己弯腰捡笔的功夫,就飞速转头去搭讪程苏念正后方那位。
“欸,帅哥,从哪转来的?平时早上喜欢吃什么?待会和我们共进个早餐如何?“还没直起腰的程苏念趁机瞥了眼后黑板正上方的方钟,川南这四个稍稍涉及隐私的问句,以大见小的把时间轴移到了十分钟后。程苏念不得不佩服川南在撩汉方面表现出的大无畏精神,而且自己没有正当理由把川南拉回来,就索性一边假装好学的翻了两页书。
“你们?“陆墨反问道,1.4秒后他确定自己刚刚没听错,不等川南回答,就迫不及待地回道:”好!“又发现自己好像表现的过于斩钉截铁了,于是假装咳嗽又清了清嗓子,清澈如黎明般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尴尬。有人说,人世间,唯有贫穷,咳嗽与爱不能掩饰。陆墨却急中生智的用咳嗽掩饰了第三者,这又何尝不是年少小心翼翼的喜欢呢?
身旁的王泽玺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陆墨这是要蹭饭的节奏吗?川南的魅力就这么大?他们俩什么时侯熟到共进早餐啦?
川南这种头脑简单的生物早就已经被陆墨一个“好”字征服了,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注意陆墨不自然的神态?旁边的王泽玺把视线从陆墨身上移走,有些不甘愿的看着川南,嗫嚅半天道:“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殷勤过啊?”
“平时,我们平时很熟吗?不瞒你说,我在这个教室两年了,今天这是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地看你,才发现,你小子还是挺耐看的,如果不是和你同桌比的话。”川南说完这句,戏谑地看了眼陆墨,不过陆墨心思可没在她现在的这个话题上,当然也就没法体会到她这个企慕的眼神里饱含多少对他家那位的“恨铁不成钢“!
川南也不在乎,又接着说道,“以前那都是没机会,你放心,今后……”小王同学不住的冲她使眼色,表情惊恐又畏缩,一时竟没想到踢板凳这招。显然川南的目光根本就没在他身上,还在那儿一本正经的大放厥词。五秒之后,小王同学眼见没法力挽狂澜了,只好能逃一个是一个,于是抖了抖面前的书,开始放声朗读。
陆墨的思绪被他奇怪的举动拉回来,才发现语文老师已经停在程苏念身边了,显然一时半会儿是不打算离开了。自己现在也”救“不了川南了,于是学着同桌,但又没有同桌那么刻意,他故作不经意翻书,同时一点点把声音扬起来。程苏念仿佛也想到这个方法了,更巧的是,他两读的还是同一页,同一行,只是陆墨稍微慢了些,可是双方像是约定俗成般,在下一行莫名重合了。
这下的川南可算反应过来了,赶忙把头转过来,川南思索片刻,还是觉得乖乖接收来自老师白眼的信号预警,才能确定今天会不会被提问。好了,死心了,错的时间撩人,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是,这《逍遥游》和《藤王阁序》,究竟是哪一篇呢?
“叮铃铃……”老师前脚刚走,铃声就响了,这下川南更后悔了,自己只要再把持一会儿不就好了吗?
“走吧!”川南一脸生无可恋,“泽玺同学,你也一起去吧,记住,下次踢我板凳就行了,往死里踢!”小王同学尴尬地摇摇头,但愿没有下次了。陆墨和王泽玺最先走到教室门口,陆墨回头看着川南已经离了座位,程苏念也缓缓起身了,这才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出了楼道口,在教学楼前的广场上等着。
只见川南挽着一个男生从台阶上径直走到陆墨面前,谢宴转瞬即逝的诧异,而后很客气地伸出手,“陆墨是你?”川南在旁边尴尬了笑了笑,“倒装句,他就数语文成绩还能看,可不得抓住机会显摆嘛?”陆墨扯了扯笑,对上谢宴的表情,总有一丝不自在。
程苏念和三木,还有万希也从楼梯口挤出来了,她们仨冲着谢宴露出空姐般标致的笑容。三木推着程苏念的肩膀,插空站在陆墨身边。又向川南发射了白眼和鬼脸。
七人并作两排,川南,谢宴和小王同学打头阵,三木左手牵着万希,右手抓着程苏念,不时用指尖暗示对方接话,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红娘气势。
“那个,陆墨,冰糖雪梨很好吃,做的不错,就是分量有点少,下次别只做一人份呀!”三木率先开口,打破了一路的沉默。
程苏念抬眼望了眼陆墨,还没看清,就又赶紧把眼神收回来了,有些局促地捏了捏三木地掌心。
陆墨有些错愕,旋即干脆地回复了个“好”字。
离学校北门的后街越近,他们就被人群冲散了,三木拉着万希和程苏念冲在最前面。川南很潇洒地要带谢宴她们去吃酸辣粉,原因很简单,这是后街里最贵的早餐了,请陆墨的第一顿饭也算是够有面儿了。
川南他们刚刚走近酸辣粉摊儿,就碰到已经捏着掉渣饼回头的程苏念一行人。陆墨边转头边指着万希手中的袋子,对川南说:“我们就吃那个吧!”川南怎么好意思拂了他的意,碍于已经做好了两碗酸辣粉,川南只好把谢宴和小王同学留下“享用”,自己走在前面为陆墨开道。
两队人马擦肩而过的瞬间,陆墨很自然的问了一句,“什么口味?你的”
程苏念吞咽了一大口,声音洪厚而急切地说,微辣,加脆骨鸡柳。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直不起腰的咳嗽。拥堵的人流中,有人抬起她的右臂,轻轻拍着她的背。可程苏念更难受了,甚至开始喘不上气了。
程苏念听见三木的声音由远及近,“苏念!苏念!她怎么啦?”
见状不对,背上的那只手与覆在手臂上的手,立刻变换成双臂环抱状,指节分明的手握成拳状,置于胸骨下半部分,另一只手包住拳头,连续快速地按压冲击后,程苏念终于吐出了梗在喉咙里地半块鸡柳。
程苏念感觉到胸前的手下意识地松了,耳边传来温柔的低语,“没事了。”语气让人想沉溺,有一种失而复得后的宠溺。
程苏念突然抓紧了陆墨的手臂,仰头问了一句,“为什么不再早一点?”
陆墨不明所以,程苏念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哀伤,松开手臂,两道红印触目惊心。
三木,万希,还有川南都围过来了,众人扶着程苏念走到北门的拐角处,在长椅子上坐下来了。
“陆墨,这就是传说中的海姆立克吗?今天终于见识到了。”川南一脸崇拜地看着陆墨。
三木看着川南,再看看苏念渐渐褪去的红晕,清了清嗓子说,“那个,川南你还没吃饭吧,陆墨也还没呢,我们快去买吧。”
万希也在一旁说,我和你们一起吧,“第一节是语文课,快点吧。”两人不等川南反应,就推着她向着愈渐稀疏的人群走去。
“那个,我,谢谢你。”程苏念两个食指绕圈圈,故作自然。
陆墨抚摸着修长的指节,清了清嗓子:“额,那我能提个要求吗,作为答谢?我们考同一所大学吧。”
还没等苏念回答,王泽玺和谢宴冲着陆墨挥手,快步向这边走来。
陆墨从川南手里接过掉渣饼,小分队一起向教室走去。万希和王泽玺去打扫寝室卫生了,川南一路上都和三木用眼神说悄悄话,还要三木陪她一块去谢宴班级拿东西,三木只好拜托程苏念替她把开水房的暖壶提到教室。
陆墨攥着掉渣饼趴在班级门口的,有一搭没一搭地咬着。程苏念提着开水瓶从楼道上缓步上来。
“帮我留一杯吧,这东西有点噎。”陆墨故作可怜地盯着剩下的半块饼。
“好。“程苏念想到刚刚自己被噎的情形,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程苏念脚步一顿,耳朵染上一层薄汗,这是属于他们俩的通关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