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遇雨》胡泠

41、第 41 章

　　林爱也堆了一脸的笑容，邓希婕缠着林爱给她扎辫子。
　　厨房里外婆和林琴在忙活，林爱偶尔也进一会儿厨房，但她不会去做饭，充满油烟的地方并不适合林爱。
　　刚结婚的那阵子，林爱还能操办家中的酒席，如今她已经连番茄炒蛋都生疏了。
　　相反，林汜星却早早学会了下厨，煮饭炒菜煲汤，她在小学四年级就可以算熟练了。
　　林汜星也不嫉妒邓希婕和林爱的亲密 ，林汜星自己选择了放弃和母亲的亲密，因为她不能无条件的支持母亲，她心中还存有父亲的地位。
　　“星星，你也不要择菜了，去跟婕婕一块儿玩把。”
　　林琴把林汜星手中的空心菜接过来，随后自己埋头择菜。
　　作为长辈，林琴竭尽全力想要安慰林汜星，可惜的是，林汜星却不想领情。
　　她只是勉强一笑，坐到里厅去陪外公一块儿看电视了。
　　“红包。学习进步。”
　　外公低声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很厚实的红包递到了了林汜星的手中。
　　林汜星照常理推辞了一下，紧接着就收起来了。红包着实很厚，估摸着有一千块左右。
　　“谢谢阿公。”
　　“你不要给你妈了，我还会给她的，你留着。”
　　外公轻咳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变得更加沙哑，
　　林汜星又点了点头，再一次谢谢了外公。
　　电视里在播放地方台的新年晚会宣传，窗外依旧是鞭炮声连天，邓希婕和林爱在房间里待了许久。
　　“姨妈，你梳的头发真好看。”
　　邓希婕头上编了两个新辫子，简单的盘在一起做了新的发型，孩子都容易欢喜。
　　“你妈也会。”
　　“我妈总觉得我不好看。我觉得她更喜欢星星姐姐。”
　　邓希婕撅着嘴，圆滚的眼睛擒着泪光，楚楚可怜。
　　“怎么会，你看你眼睛大大的多好看啊。你妈妈肯定也很爱你的。”
　　林爱只当邓希婕是在脑小孩脾气，随口哄着。
　　“但是人家也都喜欢星星姐姐，外公外婆还有雷霆哥哥。”
　　林爱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名字，自然会询问下去。
　　“雷霆是谁啊？”
　　“啊，我说漏了，星星姐姐说让我不要说给别人听的，我忘了……”
　　邓希婕皱起眉头，伪得很自责的模样，嘴角也往下耷拉着。
　　“没关系啊，我是她的妈妈，你告诉我没关系的。”
　　林爱温声细语地安慰着邓希婕。
　　“真的嘛？星星姐姐不会再生我气吧？”
　　邓希婕又犹豫了片刻。
　　“不会的，你说吧。那是谁啊？”
　　“那是星星姐姐的好朋友，是个男孩子。”
　　邓希婕很聪明，她避开了“男朋友”这个词，让自己说的话既有说服力，又不纯真。
　　“你见过吗？他们关系很好吗？”
　　林爱将信将疑，她对林汜星确实是放心的，至今为止林汜星还从未让她失望过。
　　“没见过，但他们经常聊天，我看见过他们聊□□呢。”
　　邓希婕又降低了一些分贝。
　　“这样啊，那就是好朋友咯。婕婕在学校有没有关系好的男生朋友呀？”
　　林爱并没有因为邓希婕说的话而变得猜忌，林爱就是这样的人，很遗憾，邓希婕的小心机在林爱面前并没有出现效果。
　　“没有，”邓希婕撇撇嘴，觉得无趣，“我去看看饭，我有点饿了。”
　　邓希婕离开了房间，往客厅走了。
　　经过里厅的时候，她看见了林汜星坐在外公身边，又看见了林汜星口袋里只露出了一角的红包。
　　“外公！新年好！祝你身体健康。”
　　邓希婕带着笑容迎了上去，可是外公却只是扬眉看了她一眼，那种居高临下，不容置喙的感觉，让邓希婕害怕。
　　“嗯，好。”
　　外公似乎没有要给她红包的意思，邓希婕从来没有拿到过外公给的红包，这么多年都是外婆发红包，而且都不多只有两百块。
　　可是林汜星却有，邓希婕看得很清楚，那个红包看上去很厚，绝对不是外婆给的那种小红包。
　　“吃饭了，吃饭了。”
　　厨房里传来了外婆呼喊的声音，林爱也从房间里出来了，众人又齐聚在餐桌前。
　　“今年好，今年好，都回来哩。”外婆一边给孩子们夹菜，一边还不忘唠叨。
　　“是哦，是蛮好。”姨夫握着酒杯抿了一口，“今年是新事多。”
　　“说起来喜事，今年这片拆迁的也多，我听他们说分了好多房子叻。”
　　林琴终算是忍耐不住了，她从年前就打听到了这一片即将拆迁的事，这幢楼林家有两套房，有一套是在林爱名下，另一套是在林良民名下，而林琴什么都没有，这就是她最担心的。
　　“是吗？要拆迁了？”林爱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心中多少是欢喜的。
　　“哇是咯哇，也弗晓得真咯假咯。”
　　外婆给外公又到了一杯自家酿的药酒。
　　“他们都说能分到不少房子啊，一套起码又两套，咱们家就有四套了。”林琴旁敲侧击地试探着，如同邓希婕刚才对林爱的试探。
　　“真的话，就给星星一套，省的她以后没着落。”
　　外公居然在饭桌上开口说话了，而且一说就是一句非常有分量话。同时这句话，引起了在桌许多人的不满，邓杰的脸色如同苦瓜似的，眉毛也拧的像麻花，林琴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劲地给邓希婕夹菜，一句话也懒得开口再讲。
　　外婆想要开口调和，尝试了好几次，也没有成功。
　　餐桌上最高兴莫过于林爱了，她听了外公的话，就开始不停的喝酒，喜悦两个字就写在了她脸上。
　　“爸，我敬你，敬你，谢谢你，一直个么照顾我女儿。”
　　林爱手中举着白酒杯，一杯接一杯，像是要把外公灌醉。
　　“你莫哇，你不给我什么弄出什么叉子，就好了。我就满意了。”
　　“不会不会，今年我一定长进，挣了钱先给你买你最喜欢的那个手表。”
　　林爱和林良民的关系一向很好，也许是因为家中无儿，林良民就把这个在外打拼的女儿当成长子一样看待，自然珍视。
　　“来，星星，你来谢谢阿公。”
　　林爱大概是有些上头，一把拉过林汜星的衣领，把酒杯凑到林汜星的嘴边。
　　“喝一杯，祝外公健康长寿。”
　　林汜星有些反应不过来，透明的酒水已经流进了她的唇中，火辣的味道刺激着林汜星的大脑，这是林汜星第一次喝白酒，她嗓子被辣的生痛。
　　“妈，咳咳，妈，”林汜星轻轻推着林爱的手，她不敢失了林爱的兴致，也不想打扰酒桌上的气氛。
　　“挺好，挺好，你再来一杯，你说话啊。”
　　林爱没有放过林汜星的意思，往她的空碗里到了整整的一碗，她压着林汜星的头，把林汜星的脸都埋进了碗里。
　　林汜星呛着混着油的酒，一口口的喝着。眼泪也呛了出来，她听得见外公外婆劝说的声音，也听得见林琴一家人说的那些风凉话。
　　“星星蛮好啊，喝的也不脸红的。”
　　“姐姐好厉害啊，再来一杯吧。”
　　邓希婕趁着乱，给林汜星的碗里到了一杯啤酒，她不知道白酒和啤酒哪个更厉害，只是顺手拿了自己爸爸面前的啤酒瓶。
　　“我女儿，就是不一样，以后也是挣大钱的。”
　　林爱很自豪的拍着林汜星的背，林汜星仰着头又喝下了一杯。
　　女孩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捂着嘴跑进了厕所里。
　　“莫事吧？莫事吧？”外婆端着一杯温水走进了厕所，她缓缓地拍着林汜星的后背，帮林汜星把头发撩到耳后。
　　“你妈妈喝醉了，星星，你怎么样？”
　　“妈，我女儿没事吧？”
　　林爱也站到了厕所门口，微笑俯视着林汜星。
　　“没事，没事，呕出来就好了。”
　　外婆仍旧在帮林汜星拍着后背，林爱已经回到了酒桌上。门一合上，只有马桶的水声还在流，林汜星又一次和这个世界脱节了，她趴在马桶盖上，手里捏着一截纸巾，额头上渗出了汗水。
　　一切都扭曲了，外婆惊慌的脸和贴着瓷砖的墙壁，变得色彩斑斓，变得支离破碎。
　　林汜星不知道自己的怎么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家门，她口袋里还有外公给的红包以及林爱给的那十四块钱。
　　她的手指触碰到四块硬币的时候，冰凉的触觉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抬起头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坐在画室拐角处的石阶上，她没有带帽子也没有拿围巾。
　　结冻的地面，刺骨的寒风，这些都熄不灭林汜星胃里的那团火。
　　为什么自己要被这样对待，为什么至始至终都没有人在乎过她的感受。
　　林爱因为自己婚姻的不幸而想要将这样的不幸强加到林汜星的身上，可是林汜星至始至终都想要理解她，想要接受这样的妈妈。
　　离开县里去虎城，他们没有问过林汜星的意见；离开虎城回县里，他们也没有问过林汜星的想法。
　　林汜星就好像是林爱的玩具，想要的时候就带在身边玩，无趣了之后就嫌弃她的腻味。
　　久而久之，林汜星也明白了，自己的妈妈不是不爱自己，而是没有那么爱。
　　对胡明的恨也被强加在这不足够的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