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影碎蝶》小时月不识

8、熟悉的照片

　　阴暗的苍穹沉沉下压，闷住层次分明的高楼大厦。窗玻璃外侧映着阴云满布，透过条条银灰色防盗栏杆的间隙，明亮的办公室里，几道认真严肃的身影清晰可见。
　　快下雨了。江莫瞥一眼窗外，心里暗暗想，隐隐地出神。
　　果不其然，刹那间，天边一声闷雷，雨水“哗啦”倾盆而下。办公室里人员的议论声和着雨打万物的喧杂，将他的思绪拉回。
　　孟艺昕后背倚着办公桌，右腿叠上左腿，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说：
　　“我初中的时候写过日记，对于小女生来说，日记是倾诉情感的方式，也藏着心底的秘密，就是拿把锁锁起来都是常事。蒋小蝶这种性格的女孩子，往往更是如此，怎么会大大咧咧地敞在书桌上？这说不通。”
　　一旁的林淮紧盯日记，道：“昕姐说的不错。每天发生事情那么多，她又怎么会一直重复一件事情？”
　　曾一宁露出不解：“如果对学习深感困扰，也不是不可能吧？”
　　“不。”林淮出声反驳，“如果很是严重，就不可能只有简短几句了。”
　　曾一宁一拍脑袋：“对呀，还是咱林妹妹聪明。”
　　林淮不想接受这个外号，淡淡道：“我是男的。”
　　曾一宁一把搭上林淮的肩膀，揶揄道：“哎呀，不要那么小气嘛。”
　　“放手。”
　　“不放。”

　　“这样说来，日记本的真实度不高，反而更像…伪证？”
　　孟艺昕冲江莫扬了扬下巴：“江队长，你怎么看？”
　　江莫蹙紧眉，琥珀色的瞳孔映出心底的幽深，似乎在思索什么。
　　“没那么简单。”他喃喃自语，“这么看来，当年蒋小蝶的死似乎另有隐情。”

　　办公桌上，三二七自杀案的案情资料端正地摆着，只有短短几页。当年因为余城一中上面有人摆平了这件事，也只是草草结案，现在看来还有很多漏洞。
　　孟艺昕试图从只言片语中寻找线索，几页纸翻来又翻去，仔仔细细地阅读。寂静的办公室里，只闻“哗哗”的声响。
　　“唰”又回到了首页，可依旧毫无头绪。目光又落在那张蒋小蝶的照片，腼腆的笑容挂在嘴边。须臾间，一种古怪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好像在哪里也见过这张照片。
　　是在哪里？
　　合上双眼，大脑飞速运转，过往一瞬瞬的画面在眼前闪现，又迅速消失。记忆剥茧抽丝，一帧帧的仔细分辨，最终停在了教室的讲台——
　　是那里！
　　她蓦然睁眼，又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江队长，我们见过这张照片的。”
　　江莫偏头看向她。

　　校长办公室——
　　“陈老师，你不用担心，这不过是一个恶作剧。”校长用威严的目光注视着陈老师，徐徐开口，“如果警察调查到了，当年是怎么做的，现在依旧如此。”
　　“你应该不会忘了你当年是怎么当上‘高级教师’的吧。”
　　陈老师瞳孔一缩，紧攥手机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哆嗦着开口：“可她连恐吓电话都……”
　　校长露出一个不经意的微笑：“陈老师，应该不会想要离开学校吧。”
　　“好…我知道了。”
　　陈老师背过身，深呼吸了一口气，向门外走去。谁知下一刻——
　　办公室的门“嘭”的被踹开，几个身穿淡蓝色制服的人雷厉风行地闯入，为首的江莫出示了自己的警察证，边道：“陈颖，请协助我们调查。”

　　陈颖拘谨地坐在校长办公室的沙发，两腿紧紧地并着，手却无处安放，握紧了搭在腿上。
　　江莫带着审视的目光，询问道：“你和校长在谈论什么？”
　　陈颖紧张地回答：“我…我们只是在讨论教学……”
　　“和校长？”
　　陈颖：“对…对。”
　　“那天早上，讲台上的那张贺卡里究竟是什么？”江莫毫不客气地抛出问题。
　　“没…没什么。”陈颖猛然一哆嗦，“是一个学生给我的…感谢贺卡。对，感谢贺卡。”

　　孟艺昕立起身，鼻腔若有若无地“哼”了一声：“那能否问一下，是哪位学生送的呢？”
　　“蒋小蝶吗？”
　　她的声音冰冷到极点，却又带着温和的意味。像一把温热的匕首，能解却重重外壳，直击内心的恐惧。
　　听到“蒋小蝶”三个字，陈颖身子一怔：“我不认识什么蒋小蝶，我不知道当年的事情。我不知道……”
　　孟艺昕俯下身子，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陈老师，作为你曾经的得意门生，要是听到这番话，蒋小蝶可是会很伤心的。”
　　陈颖的一愣：“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孟艺昕平淡地说：“听不懂吗？那——”
　　“贺卡里的那张照片呢？”

　　陈颖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数秒后，缓缓吐出一口气，颤巍巍开口：“你们…都知道了？”
　　孟艺昕不作声，凛冽的目光扫视陈颖。良久，带着戏谑的意味：“你觉得呢？确定不坦白从宽吗？”
　　“你不要一个将功抵过的机会吗？”
　　陈颖蓦地重重闭上眼，似乎鼓足勇气：“好，我说。”
　　“当年的事我确实不大清楚，可是你说的没错，蒋小蝶确实是我的学生。”
　　“在她出事的前不久，大约半个小时吧。蒋小蝶来找了我，我和她吵了起来。我反驳了她几句，后来她就哭着跑出去了。”
　　孟艺昕出声打断：“为什么争吵？”
　　“我…我不记得了。”
　　“你在撒谎。”
　　声音毫不留情地揭穿，孟艺昕的脸上覆上一层阴霾，尾音下沉。
　　“你的眼神丝毫没有回想的表示，直愣愣盯着前方。你没有在回忆，你在撒谎。”
　　“你在撒谎……”
　　陈颖一怔，四肢开始发抖。
　　“蒋小蝶是一个无辜的女孩。”孟艺昕不知为何也合上了眼眸，声线有些颤抖，“她本来有一片光明的未来。”
　　“我不管你为什么一心要隐瞒，陈老师。”
　　“生命逝去，如风筝断线。你忍心为了一己私欲，不还她一个真相，不让她安眠于地底？”
　　因为情绪略激动，最后几个字音显得有些嘶哑。孟艺昕死死地盯住陈颖，继续道：
　　“你忍心不说出你所知道的吗？”
　　“你的良心不会受到谴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