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业出柜（娱乐圈）》砚昭尘

7、Chapter 7

　　一年前他刚火起来，去购房时，曾碰见了对面那套房的买主，是一对奉子成婚的中年夫妻。
　　那位夫人还是他的妈妈粉，热情得不行。

　　住进来之后，偶有收工早的时候，都能碰见那位夫人在丈夫的陪伴下，在楼下公园里散步。
　　只是不知道哪一天，那对夫妻就不再过来。
　　当时的仲暮影并没有放在心上，但与今日顾沉晗的话一对，事情就不对劲了起来。

　　小区安保好到离谱，外来人员不可能进来散步，证明他们就曾经是住在这里的。
　　可对面三个月之前，突然开始装修，那对夫妻也从此再没遇见过。
　　就当准妈妈是不能接触装修类物质，所以搬走，那丈夫呢？从动工到完结，他也曾好奇去询问过，得到的消息是户主不方便来。

　　如果只是这样，也不能证明什么，但是，仲暮影之所以决定买下这里，是因为大平层是精装修。
　　他此前居于公司宿舍，需要的就是拎包入住，进来开始他除了添加电器，别的方面都没动过。
　　因为不需要，也没必要，门卫都曾惊讶过，这里的住户除了他对门，没有一家是需要额外装修的。

　　也只有没法回国亲自看一看的人，只当买的是个毛坯，才会将装修全权委托给设计团队的人。
　　也才会在他问出那个问题后，不假思索地说能住。
　　而不是“本来就能住”。

　　说动一个妈妈粉忍痛割爱的价格，三倍，差不多了。

　　“什么时候搬过去住？”

　　“过两天吧，这两天跟国外那边还在交接，综艺开拍前一天直接过去。”

　　“那身为新晋对象，我给你办一桌乔迁？”

　　“……”
　　顾沉晗视线一顿，定在了对面人的脸上。
　　眼神逡巡，似乎在琢磨他的用意。

　　仲暮影仿若不知，故意问道：“怎么了，又是乔迁，又算是定情了，不赏个脸？”

　　“怎么会，”顾沉晗收回眼神，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意味深长地道，“那就麻烦……”
　　“我的，仲先生了。”

　　仲先生说到做到。
　　综艺开拍的前一天，当真亲手做了个乔迁宴。

　　饭菜刚端上桌，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仲暮影看了一眼备注，还是按下了接通接：“唐哥，怎么了？”

　　“你背着我，接了个综艺？”唐诚的声音里似乎带了几分阴沉。

　　合约的事情仲暮影是瞒着星影这边的，但综艺的事情瞒不了。
　　综艺是连拍性质，一个节点就是一个星期了，必须得跟公司报备行程。
　　他大小是个顶流，能自己接活，公司也不会拦着，但这种做法，对经纪人显然不是很友好，对于唐诚的质问，他早有预料。

　　“公司不帮我做公关，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仲暮影嗓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来半点不满，“这档综艺顾影帝也去，话题热度还没过，剧组乐意借这趟东风，我没有不借的道理。”

　　“私自接活，你知不知道你违约了？”唐诚急了，声音不自觉地变大，近乎于吼。

　　仲暮影皱着眉头将手机拿离耳边，开了免提，才慢慢开口：“但我记得，续约的时候，公司说了，会无条件帮我公关危机。”

　　星影是他的老东家，当年在他几乎走投无路的时候主动找上门来签约，他记这份知遇之恩。
　　所以即便星影近一年换了管理层后，开始藏污纳垢，他也未曾犹豫过续约的事。
　　更不用提，公司的回报也丰厚，几乎是无条件地偏向他。

　　但若是论起违约，最先违约的，该是公司那位新来的顾总才对，这个锅，他不背。

　　唐诚显然气急，隔着电话线都能听到他愤怒的喘气声。

　　仲暮影沉默了下来。
　　唐诚是带他一路走过来的经纪人，只是如今两人的理念不同，于情于理，他还不想和对方彻底撕破脸皮。

　　“好，你真是好。”唐诚怒极反笑，他的声音也沉了下来，“仲暮影，你记住，我唐诚，能带出来你一个一线，也就能带出来第二个。”
　　“星影，能造出来一个仲顶流，也能造出来第二个！”
　　“既然你这么厉害能自己接活，那以后，你的资源，就自己去找吧，好自为之！”

　　唐诚说完就挂了电话，仲暮影看着通话记录，愣怔了半刻，才松开手。
　　他其实并不后悔，也并不惭愧，只是难免有些茫然。

　　顾沉晗刚刚出国那段时间，他意志消沉，选秀出道热度一过，也并没有什么好资源，是唐诚为他东奔西走，求爷爷告奶奶，就为了别人巴掌里漏下来的那么点大肉。
　　多数时候十天半个月接不到活，就出去演死尸，演太监，演所有不需要热度就能演的角色，唐诚在下面点头哈腰讨好导演，就为能让非科班又没什么演绎经验的他少挨点骂。
　　后来能接个有台词的剧本了，唐诚能高兴一整天，下了戏就乐呵呵地拉他去蹿火锅，在扑鼻的辣味里，做着未来携手成为顶流和金牌经纪人的梦。

　　现在确实做到了。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变成了如今这副面和心不和的模样呢。
　　是从他不想靠炒cp涨人气时，唐诚悄然黯淡下去的眼神开始吗？
　　还是从他拒绝了顾恒的要求后，唐诚暗地收了两个新艺人开始呢？

　　“做了这么多啊！”
　　谢红从开着的门蹿进来时，就看见了一桌子的菜，立时眼睛都直了。
　　“东坡肉！酱爆肘子！糖醋鱼！”
　　他惊喜地仿佛乡下进城的刘姥姥，激动的泪水从嘴边流了下来。

　　仲暮影回身，收拾好心情，笑着开口道：“不知道你们都喜欢吃什么，所以随便做了点。”

　　“这要是随便，那我在国外吃的岂不是猪食啊！”谢红得意忘形，“陪咱家顾少爷这三年，你知道我怎么度过的吗？”
　　“粗茶淡饭！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

　　“你们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仲暮影打趣道，“油都不给放了？”

　　“还不是他的病——”谢红回神，差点咬了舌头，“态保持身材法，我们好苦一团队的！天天吃素，头发一剃，当场出家的那种！”

　　仲暮影眼神深沉了一瞬，随即跟着笑了一声，“那你们不建议他改个名，叫顾世仁的？”

　　“害，我们都叫他顾扒皮！”

　　两人寒暄的时候，顾沉晗一直在看墙上的画。
　　是很粗糙的铅笔画，一个穿着汉服的小人儿，举着酒杯，向着月亮。
　　画工并不精细，更因年代久远，连小人的脸都被模糊地看不清了。

　　谢红自告奋勇地去盛饭，寒暄告一段落，仲暮影转头就发现了对方的视线。
　　他走过来，笑了一声：“这幅画不错吧？”

　　“是很不错。”
　　顾沉晗仔细看着画上稚嫩又熟悉的笔法，眼底有淡淡的光，“如果没有裂痕，更好。”

　　“我已经尽力补了，”仲暮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悠长，“但也只能到这个程度了。”
　　毕竟，这个画从作出来，到如今，也有十八个年头了。

　　“挂别人的画在家里，你喜欢的那个人不会生气吗？”

　　“啊？”仲暮影愣了一瞬，没明白其中的关联。

　　“没什么。”顾沉晗已经切了话题，他回头看了一眼餐桌，意味深长，“吃完饭，我们谈谈。”

　　一顿饭吃得真津津有味的，只有谢红和小助理两个人。
　　仲暮影观察到，顾沉晗似乎对身材的保持确实几近病态，桌上的荤腥他几乎没有动过，吃了些素菜就停了筷子。
　　倒是多贪了几口酒。

　　谢红和小助理吃完就告辞了，走前特意提醒他们今晚早点睡，明天要起早等剧组，他们上午公司有会，没办法随身跟组，只能靠他们自己。
　　而顾沉晗坐在桌前没动弹，晃着手里的酒杯也不晓得在沉思什么。

　　活跃气氛的两个人走了，仲暮影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话说。
　　只能夹了筷子素菜，吃进嘴里却没什么味。
　　他有太多想跟对方谈谈的事了，饭桌没谈是有外人在，可现在人走了，反倒不知道该怎么起头。

　　捏着筷子的手伸到顾沉晗面前的盘子时，突然地，被人捏住了。

　　很多人说过仲暮影的手型好看，修长，骨节更是分明，他的皮肤又偏冷白，指甲泛着的淡淡粉色便愈加显眼。
　　以前营业，唐诚就喜欢发手图，九宫格下，都是一群丧心病狂的嗷嗷和求吸氧声。

　　但现在，粉白的指节处，有个嫩红色的水泡。
　　顾沉晗的眼神定在那里，半天没有动弹。

　　仲暮影跟着他的视线看过来，带了些私心地解释道：“不小心被油溅了一下。”

　　沉默了半晌，手就被松开了。
　　他有些失落，刚收回手，就听见顾沉晗开了口：“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
　　一愣，又有些好笑：“一个人住，不学会做饭，岂不是要饿死？”

　　助理呢？
　　保姆呢？
　　顾沉晗想问的很多话，尚未出口，就被他自己咽了下去。

　　三年时间不长，但从选择了不告而别的那天开始，或许就确实没了管对方的资格。
　　算什么人呢？管他的事。
　　他低了头，干了杯中酒，随即抬眼，又是熟悉的戏谑神情：“都贺我乔迁了，不喝两杯？”

　　“两杯不行，”仲暮影跟着勾了唇角，端起了手边的酒杯，“一杯可以。”
　　他是两杯倒，多一滴都不行。
　　明天还有综艺，决不能倒下。

　　酒是对方带来的，开门的一瞬间他看见了对面房子里，一整面的赏酒墙。
　　滴酒不沾的人，居然已经学会了用一整面的墙，来表达自己对酒的钟爱。
　　当真是，物是人非。

　　杯子一碰，清脆琳铛。
　　音色好听，意境很好，唯一不好的是，仲暮影醉了。

　　朦胧的雾气漫上了那双总是含着淡淡笑意的眼，他终于后知后觉这酒度数不对。
　　想要拿起酒瓶看看，眼一晃却捞了个空，身子也跟着一栽。
　　好在顾沉晗离得近，眼疾手快，免了他人仰马翻的下场。

　　地上铺了厚厚的绒毯，仲暮影身子止不住地下滑，顾沉晗也就随他去，拿了酒瓶，自己也坐在了绒毯上。
　　他今天干了两瓶酒了，已经微醺，想谈的事一件没出口。
　　眼见得人已经迷迷糊糊，再多问题也只能按下不提，索性抱着酒瓶灌。

　　灌着灌着又没忍住，他伸手去捏了捏已经醉眼朦胧的人：“我那天要是没来，你真打算跟顾恒走了？”

　　“嗯……啊？”

　　没得到回答，顾沉晗不死心，又捏了捏对方泛着红晕的脸：“我要打他，你还不让，你真想跟他走啊？”

　　“嗯……啊？”

　　酒醉的人已经陷入了一个玄妙的状态，听不清，看不清，却似乎意识清醒，知道自己是谁，身在何处。
　　仿佛魂灵已经飘出身体，晃晃悠悠。
　　哪怕张了嘴，也只能吐出意义不明的字词句来。

　　顾沉晗彻底死心，他拎了旁边没喝完的酒，晃了晃，又是一口干。

　　酒醉者倒还记得第二天有综艺，伸了手要去拦，又因无力晃了个空，滑过酒瓶，落在酗酒者的胸膛上。
　　结实又坚硬的触感，手感挺好，他下意识地捏了捏：“真大。”

　　顾沉晗黑了脸。
　　物是人非。
　　但醉鬼除外。

　　耍了个不大不小的流氓，醉鬼又想起来了明天的综艺：“少喝点……嗯，回去睡觉，剧组……嗯……要突击来家里的。”

　　综艺是故事性团综，以完全真实没有剧本为卖点，驻场节目就是摄影师开着直播上门突击。
　　顾沉晗这两天恶补了不少综艺潜规则，当下没当回事，只道：“没事，人家上门前肯定要提前打招呼的。”
　　“这种综艺，说是突击，都是有安排的，他们没那么傻，真的得罪明星。”

　　“……哦。”
　　花了好长时间分析，却还是没清楚话里意思的醉鬼点了点头。
　　他没听懂，但是说话的人是他相信的，是故放了心。
　　他小小地打了个呵欠，脑袋一歪，就栽了过来。

　　这一次，是真地睡了。

　　“光长岁数不长杯数。”顾沉晗嘟囔了一句，伸手去推他，“去床上，明天不想要脖子了？”
　　推了两把，没推动。
　　他来了把执拗劲，硬是拽着人往自己身上拖，好容易拖上来了，想起身，才发现不对劲。
　　该是背着才是。
　　喝了酒，脚步虚浮，腿脚也没什么力气，抱也没抱动，他睁着眼睛想了想，索性将人一拖一拽，放在了膝头上躺着。
　　这才靠着沙发，咕咚干完了剩余的酒。

　　“哐啷”一声，空了的酒瓶在地上一路滚，直滚到了墙边才停。
　　顾沉晗仰着脑袋，思维放空了一瞬，迷迷糊糊中记起来应该回家，但他一动，膝头上睡着的人眉头就一皱。

　　没什么不要紧的，就是烦。
　　重复了两次之后，他索性放飞自我，将人脑袋一抬，身子往下一蹿，就地躺下了。

　　身边不出意外地靠过来了具身体，他迷迷糊糊还记着综艺的事情，但那热度在渐凉的深夜实在让人贪恋。
　　算了，就这么睡吧。

　　顾沉晗眼睛一闭，得过且过地想。
　　大不了明天人来了，再回去洗漱，补拍镜头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