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江府上下 ...
-
皆大欢喜的婚事变成了丧事。堂堂一个名震四海的大帅在新婚当夜被人行刺，传出去也真是贻笑大方。
管家早就命人拆下所有的大红灯笼，大红绸带……所有与喜事有关的东西，统统收起来。随之代替的是肃穆得可以将空气凝固的白色，还有那沉重到心死的黑色。
就好像火光四射的夏天转瞬而起的六月飘雪，把气氛变成了银装素裹的冬至。这一切原来都与我没有关系，此刻，却要我独自面对，犹记得走出新房时无意瞥见的那个凤冠，闪耀着珠光宝气的璀璨以及那对红烛残落的血泪。
前面就是大厅，我望不到所谓的出路，只看到黑压压的人和愈来愈浓的压迫感。
“四太太请。”迎面而来两个大丫鬟，将我带了进去，这时候，我才正式踏进了江家大厅，这个仪式本来应该是次日清晨才进行的，而现在却换了另外一番光景。
珍珠也站在人群里，见我到来，冲我眨了眨眼，却不敢走近。我知道她在担心我的安危，连忙朝她浅浅一笑，又赶紧低下了头。
“你就是四姨太吧。”正前端坐着的那个女人忽然说话。
“嗯。”我点了点头。
“坐吧。”于是，便有人在她的下方搬来了椅子，请我过去。
听声音倒也是一个温柔宽厚的主儿，我渐渐将头抬起来，打量了这个地方。
房间里尽是丫鬟家丁，主子倒是不多，大概是还没来齐，位子都空缺着。方才说话的女人坐在正座的侧边，她长的不算美丽，想来年轻的时候没有多少姿色。脸上有着岁月残酷的印记，但因为保养得当，还是如斯光洁。她穿着一身藏青色的旗袍，外面套着宝蓝色的短衣，胸前的珍珠硕大圆润，粒粒饱满，极其富态端庄。说话的时候，习惯用尖细的手指撩拨悬挂于腕间的那串佛珠，我想这就是那个吃斋念佛，为人厚道的二太太袁氏了。
这些有关于江家的家长里短，珍珠好歹也向我说了一二。江重山虽然风流成性，正式妻妾却不多，子女也少。原配的结发夫妻顾氏早就在他年轻时便生病去世，留下一双儿女。大小姐江静如，知书达礼，温柔忠厚，早在三年前便嫁给了北地赫赫有名的实业家孔樊翔之字孔之成为妻，与娘家倒也并不时常联系，只是偶尔回来看看父亲，略尽孝道。说到底，这桩婚姻也不过是军商之间的强强联合罢了。
二太太袁氏是江重山之后的续弦，家族原先也是豪门望族，所以她来江家以后，便成了名副其实的当家人，江家上下的内务事都是由她说了算，但是江大帅并不十分喜欢这个夫人，所以夫妻感情较为平淡。袁氏生有一女，正是二小姐江幼如，听说此女聪明能干，比起大小姐，多了几分泼辣霸气，少了几分娴熟宁静。但是，正是她这样的性格，倒颇得江重山的赏识，再加上掌权的是自己的母亲，于是便更加得势猖狂，没少欺负他人。
三太太柳氏原先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家碧玉，没有什么家底，只是长得美艳娇俏，年龄也不过三十左右。据说当年江大帅征战凯旋的路上遇见她，便从邂逅变成了娶妾，她虽然无才无德，俗不可耐，可因为年轻貌美，又深谙御夫之术，故深得江重山的宠爱。
可是，如此拈花惹草的大帅，怎能满足于一个娇妻，所以，便有了四姨太的出现。所以，我便稀里糊涂地来了。
方才提到了已故的大夫人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嫁为人妇的大小姐，那么另外一个就是江家上下宝贝得不得了的三少爷江宸宇。他是江重山的独子，上面已经有了两个姐姐，好不容易老来得子，再加上正房所出，所以江重山从小是宝贝要命。
可是，正是因为这样宠他惯他，倒将这位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三少爷弄得不得安生，折了福气。小时候出生没多久，母亲就病故离开了姐弟俩，等于半个孤儿，偏偏还三灾五兵不断，习武之后才有所好转，病根却还迟迟未去。遇到什么恶风天，还是会头痛脑热。郎中说，怕是三少爷心气郁结，此病乃生而带来，恐难以治本。道士又说，是三少爷周围浊物太多，解铃还需系铃人。
观点各异，乱七八糟。江重山想尽一切办法欲去除儿子的病根，却一直效果甚微，到头来，儿子算是好了，老子却心病大增，真是讽刺。好在，这个江三少爷学业有成，武艺也算精湛，倒也算是一个难得的少年英雄。
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虽然珍珠先前介绍的有板有眼，但是我还是坚信自己的感觉。现在听到二太太讲话的口气，倒也舒心了一半，这个当家人虽然威严，但毕竟妇人之仁。
正要坐下来，忽听得有人说道：“等一下。”
抬起头来，正是坐在二太太柳氏旁边的一位年轻富家小姐，她看起来十分贵气，倒也艳丽四射。只是浓眉大眼，眉宇间透着一种并不柔和的神态，鼻尖尖翘，嘴角牵动，那身葱绿韭叶色的翠色长裙将她的肤色衬得相得益彰，很是时髦。
“娘，还没有搞清她的身份，怎么能轻易让她坐下来。”她用眼角瞟了我一眼，继续说道，“更何况父亲尸骨未寒，死因不明，待查明真相，再看看与她到底有没有干系？”这就是传说中那位犀利刻薄的二小姐江幼如么？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一句话仿佛咬定江大帅的死是我搞的鬼似的，我到底是嫌命长还是贪心重，怎么会傻到害他性命这般地步。
“可是……毕竟她也是你爹名正言顺的四姨太……这样不好……”二太太叹了口气，无助地说。她是她的亲娘，母女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感情自然好的不行，而且看得出来，二太太虽然当家作主，可是，很多方面都依赖这位女儿。
“现在爹都死了，还管什么四姨太五姨太的！再说了，这人都还没有到齐，我们说了不算。”二小姐江幼如反驳道。
我不知道我和她从前有什么深仇大恨，她要这样处处针对于我。还是对于每一个江家的人，她都这样充满敌意？
二太太望了望摆在对面的大石英钟，皱了皱眉：“三姨太和三少爷，都派人去请了么？怎么到现在还不来。”
有人连忙应着：“回二太太，三少爷刚从军部回来，已经往这里赶过来了。”
“那么三姨太呢，早就通知了的。为什么现在还不到？”说道这个三姨太，二太太的眉皱得更加紧了。我猜测，她从骨子里就讨厌这个和她分享同一个男人的女人，虽然她们都只是三妻四妾中的妾，却有着本质区别。她好不容易扶了正，自然就不耻于和她同流合污。她总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女，而她不过是一个没权没势的平民女子。
那我呢，身为戏子，排名还在她二人之后，而且与大帅无一日夫妻之实，岂不是更加被人怠慢了。
时间在我的胡思乱想中紧锣密鼓地流逝，钟摆叮叮咚咚敲了十二下，才发现尽已是凌晨时分。三姨太还是久久没有出现……
二太太怒不可遏地唤来了三姨太柳氏房中的值班丫鬟，正要大声训斥。忽然，那丫鬟惊恐万分地跪倒在地：
“回禀二太太，三……三太太她……她……”
“三太太怎么了？快说！”江幼如在一旁问道。
丫鬟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两眼是形容不出的害怕，脸色苍白无力：“三太太她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二太太无法面对丈夫的突然暴毙，更加无法理解老三的突然失踪，这一切都在这一个看似宁静的初秋之夜爆发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江府上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