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做上等青花瓷》小香颂

11、单独相处

　　在残烛摇曳的光影里虚度着如烟年华，仰指间，石榴红玉的流苏轻轻叩击，细碎的声响有如初春冰裂。一转眼，我到江府也快四五天了，每天除了呆在园子里闲逛就是闷在房间里喝茶……看着那些无关痛痒的奴才们进进出出，我有种无所事事，百无聊赖的无奈感。

　　一个小小的江府，我犹如困兽之斗。别人以为我一如豪门，麻雀变凤凰，谁又知是小楼春深锁清秋，大帅的死引起了北城不小的轰动，但很快随着三少爷江宸宇的走马上任，渐渐习惯与平息。

　　而当初放在我们新房中的那些彩礼，珍奇古玩，金银珠宝……都悉数收藏起来，还有大数是作为江重山的陪葬品随他一同埋入黄土。

　　我却要以四奶奶的身份，暂时或者说是永远待在这个华丽的金丝鸟笼里。不知道江宸宇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却还是未能就将他的动机看透。

　　今天天气微微有点入凉，我照旧穿上素色的旗袍，并在发髻上配好白花。江重山倒是死得其所，我们这些活着的却得为他披麻戴孝。我倒不在乎穿得多花哨艳丽，只怕他折了这福气。出门时，珍珠特意为我披上了一件白绒绳编织的坎肩，镂空的花纹倒也有一丝暖意。

　　“四太太，外面风凉，还是回房间吧。”珍珠凑上前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想再坐会儿，整天呆在房间里怪闷的。”我拒绝道。

　　珍珠不假思索地笑了笑：“行，主子说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然后又补充道，“以前，三少爷也最喜欢这个花园了，没事就站在那儿看池塘里的红鲤鱼……对了，就是四太太你现在坐的这个位置。”

　　我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这张美人靠长椅，倚着它顺势看去，亭下的一方池塘中碧波荡漾，因为正值夏季，还有田田迷望的荷叶，粉嫩的莲花还零星地袅娜开着那么几多。倒想起了那句“留得残荷听雨声”，这些事都是我小时候家中请先生教的。之后随了舅舅，也没多少机会读书，原先我还想着要出去闯荡，留学深造……现在想想，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那些鲤鱼我是没有看到，也不知道这三少爷哪来的闲情雅致，莫不是感叹自己生不逢时，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虽然他叫宸宇，我总不信他有那包举宇内，气吞四海的野心。

　　“你怎么这么清楚？”我不由问道。

　　“四太太有所不知，我以前是在少爷房里做事的。后来，四太太来了，我便被调了过来。”珍珠说道。

　　原来如此，难怪这丫头讲起三少爷总是话特别多，那个神情眉飞色舞，怕是恋上他们家少爷吧。

　　“那三少爷平时都做些什么呢？”我又问道。

　　珍珠略作思索：“可多了，听戏，逛街……他留学回来那会，还特喜欢研究摆弄那些西洋玩意，平时也看洋片。”

　　“怎么，都不看书练武么？”我疑惑了。一个堂堂军界少爷，怎么如此不务正业，玩物丧志。

　　“很少啊。哎呀，老爷宠着他，全家惯着他。而且，少爷的身体也不好，怎么还苛求他那么多呢。”珍珠笑了笑，仿佛觉得这些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你们少爷真的有那么体弱多病么？”忍不住聊起来。

　　“咳，也没有了。只不过……“珍珠顿了顿，然后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我也是听少爷小时候的奶娘说的，我们少爷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六阴朔男，所以……阳气不重，虽然老爷在世时，位高权重，却也不能福泽得了他。小时候少爷精神一直恍恍惚惚，现在倒是好了很多，只是偶尔头痛脑热……这样已经很好了。”

　　不由地，我又暗自吃惊了。记得舅舅当时曾经说过，阳女一定要配朔男，既能化险为夷，也能保住他的命。我原先还觉得，没有哪个倒霉蛋会有那么惨的命，现在身边就出现了这么一个人。但是，难道真的有配对那么一说？不可能，他老子已经把我害的够惨，儿子我还惹得起来么。只是，听珍珠说这些秘密，让我对这个不学无术，任性无理的少爷有些好奇。

　　才想着，就听见珍珠背对着我喊了声：“三少爷来了。”

　　我连忙转过身去，才看见了不远处的江宸宇，正站在我的面前，怔怔看着我。他今天没有穿军装，只是一件藏青色的外褂，腰间系着白色腰带。

　　“三少爷。”我挤出一个笑脸，“今天回来的很早啊。”

　　“嗯，今天没出去，把父亲的陪葬品清点了一下，正巧路过这里，看见四姨娘在这里赏花就过来打个招呼。”江宸宇倒也直白。

　　“我初来乍到，对江府也不熟悉。更何况，人家也不许我随意走动，我只能赏赏花，看看景，排解寂寞罢了。”我皱了皱眉。“怎么，三少爷连这点闲情雅致也不给我么？”

　　“呵，哪里的话，四姨娘是长辈，我怎么敢如此禁锢于你。不准你出府，也是为了你的安全。”江宸宇笑了笑，说道。

　　“有劳费心了。“我起身便要离开，却被他冒失拦下。“怎么，还有事？”

　　他没有说话，便是默认了。然后，江宸宇就坐在了大理石凳上，道：“有些事，我想和四姨娘单独谈谈。不知可否？”

　　“当然可以。”我虽然回答地爽快，却忐忑万分。暗自想着该来的总是来了，“珍珠，你先回去吧。”

　　珍珠得了命令，转身就在我们的视线里远去。

　　看来，江宸宇并不是凑巧路过，而是专门来找我的。想起刚才珍珠说他平日里只是吃喝玩乐，是大家眼中长不大的宝玉。可是，他或许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单纯和不谙世事。就凭他看我的眼神，我就能断定他心里一定隐藏了什么。

　　“四姨太，先喝杯茶吧。”说完，他替我倒了浅浅地一小杯。

　　“看来，府中果然是财大气粗，这上等碧螺春配上老山玉泉，味道极佳。”我呷了一口，因为在江南长大，喜欢了喝绿茶。

　　“四姨太好品味。说得竟一分不差……”江宸宇说着要拿起杯子，却不料袖口太长，带了带便连同瓷杯一起滑落在地。眼看，那茶水快要泼向我的衣裙，我下意识伸出右手将杯子稳稳接住，茶水一滴不洒。

　　先前学过一点皮毛功夫，主要还是应变能力快。只是，不要被江宸宇看出破绽就好。

　　“四姨娘身手很敏捷，如果不知情，还以为你练过呢。”果然，他怀疑了。

　　我急中生智，辩解道：“可不是练过的，我学戏那么多年，这些都是基本功。”

　　“哦？青衣也要练这些？”他问道。

　　我倒是有些底气不足，说道戏，他未必不懂，可能还是大师。而我，只是看热闹的外行人。只能硬着头皮说：“三少爷是不相信我？”

　　“不是，四姨娘美貌过人，唱功一流……如果不是这样，那父亲也断不会迷恋你。我只是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有这样蓄谋已久的随便问问么？

　　“只是四姨娘不必如此慌张，一个杯子碎了就碎了，再换一套就是了。”他替我缓解尴尬。

　　“宋代的青花瓷器，还是成双成对的整套比较……比较完美。”我本来想说比较值钱，但是想了想，还是硬生生把那句话吞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心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