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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我怎么赢不了你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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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五月,阴雨。
“钰涵——!”
“马钰涵——!”
刚想给三爷打个电话,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声呼喊我的名字,他没有在人头攒动中埋没。顺着声音看去,是一个个子高高的家伙对我挥手,在匆匆的人群中他眺望着我,逆流中他卖力地大喊,脸上还挂着笑容。
诶,这不朱宁贤么,三爷不说来接我么,怎么他也来了?
手机放兜里,我慢悠悠地走过去,到朱宁贤跟前儿十分奇怪地歪头瞧瞧他,“诶?你怎么来了?”诧异地问。
黑色的运动裤、白色的短袖和深蓝色的外套,就像晨跑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的少年一样;白皙的手提了一下一侧书包背带,将书包从我肩膀上拿了下来,动作一气呵成。他大概是以为我的包很沉,而实际上包里只有几件衣服,空空荡荡的。
以前不知道怎么用这招泡妹呢!
心里想着竟然还有点嫉妒,怎么我就不会呢。
不对,少马爷不屑于学这事情。
“好轻啊。”他没有注意到我表情微妙的变化,提了提包喃喃着,突然想起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哦对。我听绣爷说你要回来然后来接你,我就跟着来了。”指向停车场的出口,“他车就停在那边,快走吧。”
“哦……”我喃喃一声跟着他走。“下雨了你没多穿点啊?”
朱宁贤满不在乎地说:“夏天的雨,怕什么的。”下嘴唇抿着上嘴唇,“怎么样?跟家里玩儿的开心吗?不说要跟我茬架吗?”
他这小子怎么越看越欠揍呢?“……你要不说我还想不起来。”我侧头看他,“怎么着?择日不如撞日啊?”
“诶您甭介!”他马上作势向旁边闪,“错了错了,那您说往后我怎么夸你?”
是个好问题,他好像是想夸我来着。
“夸我长得帅!夸我脾气好!夸我人缘好!”我理直气壮。
“那不还是可爱吗……”他嘟嘟囔囔地反问。
我白他一眼,“行了,你滚吧。”
这个人真让人不爽啊——比我高,想白他一眼还得稍微仰起头来才行。
拉开车门钻进吴锦绣的车,“三爷您辛苦啊。”半开玩笑地说。
“您辛苦您辛苦,”吴锦绣嬉皮笑脸地回答,“怎么着?您有安排吗?您没安排我请您?”
“甭介,老两口饭都预备得了,上家吃一口我就回了。”我说。
“那得嘞,听您的——不出去玩儿?人贤子还说想请您呢。”
他?请我?
我在内后视镜里看向朱宁贤,发现他也在看我,马上收回目光。
气氛变得心虚,之前我还埋怨这人没诚意,现在人找上门了。
“您想怎么请啊贤爷。”我戏谑地问。
“之前不说请你吃饭么,您日理万机不开面儿啊。”朱宁贤跟后面搔搔头,怀里还抱着我的包,“要累的话赶明儿再说?”
“甭介,您倒不如晚点儿吃完饭上家来。”赶紧吃完这顿之后别烦我了,“捎带手求您点事儿,我手不方便您帮拾掇拾掇。”
“得嘞!”朱宁贤兴奋地回答,“荣幸之至!”
我骗他的!我手好了。求他点力所能及的,免得他一直愧疚得慌。
诶我没别的意思哈,就是不想让他揪着我不放而已。
这会儿吴锦绣突然笑出了声,“呵,不说贤子请客吗,还以为是去酒吧什么的地儿。怎么说着说着请您家里去了?”
管那么宽呢,“就当他给我请家政了。”我说。
六点半左右到大爷大妈家,热闹得跟过年一样;进屋先用座机给我妈摇了个电话,然后洗手准备吃饭。房厅拉起大桌,中间放着一盆过水面……别以为吃不完,这一盆你让吴锦绣自己吃他都能解决!这不是我吹,他真有这本事。
数他吃的最香,老两口和我俩吃一半就开始端碗看他吃了。
“三爷,再来碗?”我问,“多着呢,您自个儿来。”
他把视线从碗里挪到我身上,“唔……您得着您得着,”连点头带答应支支吾吾,脸上的肉跟着在颤抖,“诶大爷大妈,还是您们手艺好啊。”咽下面条照着手里的蒜瓣咬一口。
金大爷靠在沙发上笑,“就爱看小三子吃饭——小三子打小儿吃饭就香,比你那俩哥哥都结实。”
这话给吴锦绣说不好意思了,嘿嘿一笑放下饭碗搔搔头,“多少年不尝您二老手艺了,还和我小时候吃的味儿一样。”
“诶钰涵你多吃点啊,你都没吃多少。”大妈手背推一下我胳膊,“吃,多着呢,你们仨大小伙子,这么点儿够吗?”
“够了够了够了!”我赶忙接话,“我这碗吃完就得了——诶朱宁贤,你甭客气哈。”
朱宁贤没吃多少,听我说完频频点头,继续佯装很能吃秃噜自己碗里的面,“吃着呢吃着呢,你吃你的。”
切,装得一点都不像。
饭后朱宁贤和大爷在厨房洗碗,吴锦绣似乎没闲心情看电视,跟我说:“诶少马爷,贤子不还说跟您有安排吗?那我先回了。”
“行,谢谢了哈,我送你。”
我俩一起往门口走,在院子里吴锦绣放慢脚步。
“卧榻出了三百多替,我给你结了?”他低声问。
“甭介,老规矩,挂账。”他每回跟我说一声,我每回也是这么回一句,形成了俩人独有的默契。
“那成,您想着就成,我先回了。”
“回吧,注意安全。”我伸手拍拍他肩膀,站在院子里看他拐进胡同。
回到屋里大爷和朱宁贤也忙活完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聊天;
“诶你也小三子朋友?”金大爷问。
朱宁贤盯着电视,两胳膊肘拄在腿上身子向前探,端起桌上的茶杯,“是,我跟钰涵也是绣爷那边认识的。”茶刚入口他就皱眉,自顾自地说:“我是不是拿的钰涵茶碗……”
走上前去从他手里夺过我茶杯,宣誓主权一般喝了一口,轻描淡写地吐槽:“喝了我的茶还埋怨我,您真成啊。”
朱宁贤反驳,“我哪儿有。”抬头看我说:“你这茶也太酽了。”
呵,也有你小子需要抬头看我的时候。
“来,这碗你的。”金大爷把边上的茶碗推过来,“钰涵就是爱喝酽茶,像咱都喝不惯。”
朱宁贤双手接过,“谢谢大爷。”乖巧地说。
“你和钰涵什么时候认识的啊?怎么没听他提起过。”大妈问。
诶唷卧槽,这话题有点敏感啊,老两口要是知道他把我手伤了……
“没多久的事儿,”朱宁贤呷一口茶放下茶杯,“一个多月前吧。”
你说什么时间啊,那不刚好我手受伤的那段时间吗!
“他大还是你大?”大爷换了个话题继续盘问,“你大点儿吧?”
朱宁贤点头,“对,我比钰涵大两岁。”
吓死我了,终于转移话题了……
“我们钰涵看着老成。”大爷说完拍拍我肩膀,“年纪不大但人成熟,就跟我们当老的有点儿孩子气,往后得多让着点儿他。”
“您放心大爷。”
诶?不对啊?您们这是把我卖了?
“谁让着谁啊你就答应,”我嘟嘟囔囔,“诶我跟你说那次射箭还不是因为……”
妈的,我提这个干什么。
“因为什么?”朱宁贤饶有兴致地问。
我转过脸去扶额,免得被大爷大妈发现什么不对劲,“还不是因为……”这可怎么编啊,“因为我手感不好!我才没赢你!”
“那下次继续?”他挑眉反问,“下次我让着你,成吗?”
“我用你让!?”
听起来真不爽,我哪儿比他差了?
金大爷听完不禁莞尔,拍拍我说:“好好跟你贤哥说话,你贤哥不哄你呢么。”
我用他哄!?
“就是,钰涵,你贤哥让着你还不好吗。”大妈看向电视漫不经心地附和,“小三子走了他都没急着走,人对你多好啊。”
哎大爷大妈你们不能向着外人啊,你们家二小子的手还是他伤的呢……算了,自己逞能不告诉大爷大妈真实情况,怨我自己。
朱宁贤挂起了胜利一般的得意笑容。
再见,这种看起来乖的腹黑仔为什么会骗过大爷大妈!
外面还在下雨,而且没有停的意思。
“诶我说你们俩大小伙子要不就跟家住吧,”大妈拿着用过的餐巾纸擦桌子,“就挤了点儿,西厢房那屋床不太大。”补充道。
不,我要回家。
“甭介了大妈,”朱宁贤先开口,“我跟钰涵上他那儿,帮他收拾收拾,一周不跟家住给他拾掇拾掇,省着他手不方便。”
他怎么这么会卖人情!
金大爷站起身来看向窗外点点头,“那你们赶紧回,趁着雨不大——诶老伙计你给孩子找两把伞啊!”冲外屋喊。
“用您说啊!”大妈在外面嚷嚷,听起来就是在弯腰找东西,“找着呢,又显您能耐了……”
“得了得了,您想得周到。”金大爷附和着笑说,“那你们俩快回哈,赶紧收拾一下甭熬太晚,坐了一天车了钰涵也累吧?”
我活动活动脖子,咧嘴说:“还成,您和我大妈也早休息。”
快点回家,不然聊得多容易露怯——就算不露怯,大爷大妈也会对这小子印象越来越好。
虽然我之前担心交这么个不小心射伤我手的朋友会给大爷大妈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现在事情完全向反方向发展了,我觉着接下来大爷大妈的二小子要比不过他了。
大妈找到两把伞一起递给朱宁贤,“来你们俩伞拿好,诶他贤哥你受累,帮衬着点儿钰涵。”嘱咐说。
“没事儿大妈,您放心。”朱宁贤接过伞保证。
便宜都让他占了,真是的。
“您们快进屋吧,我们回去啦!”朱宁贤在当院对屋檐下站着的老两口挥手说。
大爷大妈在昏黄的灯下站着,目送我们走出院子;他们就像坚守着家这座灯塔,让游子随时能找到归处。
“诶打伞啊钰涵!”朱宁贤看着我收起雨伞焦急地追上来。
我看他一眼,“又不会着凉。”肆无忌惮地往前遛,解释道:“我喜欢淋雨。”
“唉,成吧。”他短叹一声,突然放下背在身上的我的书包,脱下外套麻利地披在我身上,顺道拿走了我手里提着的东西,又自己背上包,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那也不能光穿个短袖,披上点儿。”
出了胡同口突然不想走了,就蹲在路边;
朱宁贤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着了?累了?”弯腰问。
“诶你说我就奇怪,”我胳膊环着膝盖,抬头看他,“我当时以为你箭术不好的,想给你展示一次。赢不了你就算了,还得你让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