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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这是个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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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里的一声惊雷使我震醒,紧紧地抓着枕头不敢放手,再一次不能入眠;狂风骤雨拍打着落地窗,一刹闪电的缘故,玻璃上雨水跟我打招呼,然后急忙顺着玻璃往下淌去跟楼下邻居说你好。
闪电照彻了整个屋子,轰隆一声巨响,我急忙躲进被窝,捂住耳朵;
七八岁的时候,爸妈总吵架,夜晚父亲摔门而去。诺大的房子只有我和我妈两个人。那一晚从漆黑的夜到蒙蒙亮的黎明,始终是暴雨倾盆;
看向平躺着熟睡的朱宁贤,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要不往后我把床租一半出去?得租给一个和我口味相似、半夜不怕下雨、人有意思、干干净净、说话好听、长得好看,还不能欺负我的。
等等,除了最后一个不符合,好像剩下条件都是给边儿上这哥们量身定制的一样。
竟然睡这么香,羡慕啊。
脸埋在枕头里蹭来蹭去;这样的异动似乎让那个家伙半睡不醒地感觉到了些什么,翻了个身咕哝着嘴根本没有打扰他做梦。他的瞌睡虫传染到我身上,打了个哈欠。迷离之间仿佛从冬天的冷风里走进了火锅店一样温暖的感觉,在舒适与安稳中沉迷。
是做梦吧,梦见温暖也是好的啊,就这样睡下去。
醒来时是第二天上午,太阳很高,照亮整个屋子。光很刺眼,让人不舒服……抬手揉揉眼。
嗯?什么东西压在我身上。定睛一看抱枕隔着的……卧槽怎么好像是个人!
对,朱宁贤昨天跟我一起睡的。
那现在就是?
这是,他的胸膛?
他正用胳膊搂着我。
哦,挺暖和。
——等会儿!他搂着我睡的?!
小心地抬头看,他还在睡;别问我,我不知道!我才没有害怕地钻他怀里去,是他半夜搂过来的!
这他妈,老子上辈子肯定是铲了他家坟头草,到如今他这么祸害我;认识了他,我还哪儿有好事儿了?!趁他没醒,抓紧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头悄悄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刚松了一口气,他一个翻身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醒了还是没醒?
翻身打了个滚儿,抱着抱枕侧身面对窗户,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当做我还没睡醒;他横是睡醒了,起床靠在床头,戴上眼镜,紧接着听到了解开锁屏的声音,然后他悄悄地起床,掀开被子发出窸窸窣窣地摩擦声。
上厕所去了?果然,在厕所与他偶遇;
“早啊……”我闭着眼睛在梳妆台前接一杯冰冷的自来水,故作还没睡醒的样子;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尴尬让我马上清醒,但理智让我必须要装没睡醒。
“嗯。”他的回答倒是很清醒。
千万别记得,千万别记得……
给他用完的新牙刷就放在了那里——哎用一次就不用了会不会有些可惜呢?
算了有备无患吧,这个人也没那么烦人,万一以后聊得来还回来家住呢。
早饭我煮了粥还一人两个花卷,吃了一顿快九点钟的早饭。明亮的餐厅有些让人睁不开眼,也可能是我不想抬头看他。
“昨晚好冷。”他含糊着说。
喝了一口粥,点头答应,“嗯。”
朱宁贤眯着眼看向窗外,嘴里还嚼着花卷,“天晴了啊,”支支吾吾地说。“是不是快到夏天了。”
“嗯,”我点头,“估计快了,今年热得比较早。”
“晚上还是得盖好被子,不然容易着凉。”
“嗯。”
这事儿好像就这么过去了?
洗碗的时候,他非要抢过去洗,我也没拦着,但我也不好大摇大摆地进客厅吧?就在他旁边,看着他刷碗。
“半夜冻醒了,看你也在发抖,然后……”他突然提起这事儿,笑了笑说:“就钻你被窝来着。”
赶紧转移话题,“昨晚打雷了你知道吗。”我不想听你解释这个事情。
“没有,我冷醒的时候雨已经没有那么大了,”他凑搭下鼻子用手背蹭着发痒的脸,“就看你蜷成一团跟那儿哆嗦。”
你还说,没完了是不是!
“诶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他问。
“……应该吧,我记不得了。”
我不记得我不记得,你不要问我。
他在浴室镜子前整理衣服,我在看着他;他在门厅穿鞋,我在看着他。临走的时候,站在门口傻兮兮地拽了拽衣服,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目光落在了我的右手,又挪到我的脸上;
“我走啦,下次再好好请你哈。”说着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自己个儿睡觉别蹬被子了,盖好了别着凉。”
“知道知道知道!”我一点头,“我这么大人了……”
话没说完,“这么大人自己睡觉还不老实,晚上冷得发抖不知道抢被子?”他戏谑地反问。
“诶你这人话怎么这么多!”
“好好好我多嘴,您往后雇个人专门盯着你睡觉,踢被子就给你盖上……”他蹲地上换鞋还不忘耍贫嘴。
“我雇你啊?”我反问,“你这脑回路,真够可以。”
“成啊,”他随口答应,“我不要钱,就当补偿你了。”挺起腰板拍拍我肩膀,“得嘞,我回去啦。”
快滚吧你。
“注意安全啊。”我说。
“嗯,拜拜。”他对我挥挥手,自己带上了门。
随着他的脚步声走远消失不见,屋里开始安静的能听见自己呼吸与心跳。以门为界限,门里与门外形成了两个世界;门外的朱宁贤大概还要和父母一起吃午饭,门里的我则像是又一次回到了一个人的结界。
他到家了估计就该吃午饭了吧,那我也得吃午饭,一个人也得好好吃。
准备午饭的时候手机微信响了;
朱宁贤:我到家了,我妈今天中午不在家,我爸带我出去吃。
朱宁贤:叫哥,往后哥让怹带咱俩一起怎么样!
朱宁贤:再强调一次睡觉不要太靠外面!小心掉下去!也不要蹬被子!
朱宁贤:听到没有!
我呸呸呸!这纯属是意外!你要是不在里面睡,我当然就往里靠了!
我:知道了,你烦死了!
我:谁稀罕你爸带我吃好吃的!
我:谁稀罕叫你哥!
我:自作多情!
这么说话好像不太好。
我:看在您爸我叔份儿上,如果用好吃的贿赂我一下,也未见得一定不考虑。
朱宁贤:那你等着以后叫哥吧!
朱宁贤:得了,吃饭了。
快滚快滚,真不够烦的。
这就是个意外,彻头彻尾的意外——从认识这个狗东西开始就是个意外,我怎么会认识这么烦人一货。
虽然嘴上和心里总这么抱怨;但我也在反思,我是不是反应过激了?跟一哥们儿睡一张床没什么吧,就算睡一被窝……俩大男人,也没什么吧,又不是跟个姑娘一起睡。但我怎么这么尴尬,为什么我下意识要躲开他呢。
不对——我应该一脚给他踹下床啊!你跟我抢被子就算了你还搂着我睡,这像话吗!
之后的日子没有了意外,反而过得平淡无奇,闲得无聊就去大爷大妈家蹭个饭;一周后上班的第一天,七楼综合内分泌三病区的黑屏红字显示现在是上午七点四十分,清晨的一缕阳光洒进病房,迎面走来的病人我多数都已经不认识了。
走廊里听到了监护仪叫嚣的声音,先瞧了一眼床号栏,又快满了。看看桌上的交班本——昨晚儿就来了仨。
皱着眉走进值班室;
将书包放在凳子上,自顾自地打开自己的柜子,拿出一件洗过还没穿过的白服抖落一下。
“呀,你回来了?”张岚十分惊讶地从床上坐起来,白服的领子向外翻着,“你手怎么样了?”
“没大事儿。”我回应,“但是感觉手像不灵敏似得,做了几天康复,然后就靠养着了。”
“没伤到别的地方啊?”
“没有。”我摇头,“皮外伤,就是手感觉不听使唤。”
张岚没聊两句又倚在床上,“我要是你啊我可不管输液的事儿了。”开始翻手机,“那活儿多累,你负伤回来了应当清闲清闲——再说前两年过年值班都是你,跟护士长说说你甭管这摊子了。”
我自顾自地说:“这人啊……”换好衣服腿抵着柜门拧钥匙上锁,“不能闲着,这半个多月给我闲坏了。”
“你也就是这么说吧你!”张岚白我一眼没好气地嘟囔,“谁不乐意闲着,你就天天管着这个管着那个,要不背地里满科室人都爱跟您打连连呢——您爱干活啊,您帮她们干活儿啊。”
哎你别这么直白,说得我跟地主家傻儿子一样。
我笑说:“得了,我一大小伙子多干点儿活不掉块肉,诶岚姐您怎么把事儿看这么明白呢?”话锋一转开始扯闲篇儿。
张岚被我气笑了,“得了吧你,我可不想看我们钰涵弟弟被几个姐姐使唤的团团转,要使唤也得多替我干干活,姐还念你个好儿。”
“您成您成,赶紧收拾准备下班吧您。”
换好了衣服,用热水烫了一下水杯顺便打了杯热水回来,她们白班的护士才来;一番询问之后要给我分配工作咯,对照着排班表,今天刚好应该是白班。
“那你接着上责护,看看这二十一个病房你和她们怎么管。”护士长先看了看我的右手,抬头问我,“手行么?要是累的话,你上电脑班?反正她仨也忙得过来。”
电脑班特别无聊,每天除了办出院就是投药发药……但是每年还是要上一个月的,因为办出院科里只有我和刘秀丽会,所以我俩轮电脑班。而今年的电脑班我已经上完一个月了,每天除了坐着就是坐着,不接触人。
“没事儿,手好得差不多了。”我推辞。
不能再出现搭人情的意外了!
站在护士站前,面对着的七零八病房就是抢救室,里面三个患者,空了一个。“这样吧护士长,七零四到七零九归我管,我和方珊珊胡雯雪她俩交。”
她低头皱眉,扒拉着手指头算,“算上抢救室,六个病房,你管得过来么?”
“行,没事儿。”
“今天该来实习生了,有实习生帮你盯着点儿也行。”
“嗯,那我去交班儿了。”
今天来实习生?心里正想着推车从护士站经过,就看到三个女孩子和一个男孩子走进去。早上扎完点滴正推车往回走,刚才擦肩而过的学生里面个子最高的男孩子迎面向我跑来;
“马老师马老师马老师!”
啊,希望这小子别再是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