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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世子生辰 ...

  •   依例拜见过皇帝,两位世子即为名义上的伴读,生活起居便由太子安排。
      朱祖淳随手一指,就定下二人分居于宫中揽月阁的东西配殿,然后十分不耐的转身离去。
      朱宸濠依旧恭敬的对着他背影行完礼,才动身欲前往揽月阁,转头见一旁的朱厚照强作镇定,却掩饰不住踌躇。
      都已陷入这宫禁了,以后日日相对,实在没必要违背人性本能故作疏离。
      朱宸濠伸手拉过朱厚照,他仰头望着宁王世子,像是离群的羔羊被寻回有了依靠,立刻紧紧的回握着不放开。
      二人就这样并行,随着宫侍指引前往日后数年不变的住处。
      朱厚照憋闷的心情好过一瞬,能与早有一面之缘的宁王世子共进退,情况就没有太坏。可是想到前路未明,境遇未知,又立刻垂头丧气的没什么精神。
      他这一路悄悄打量着朱宸濠,想要换个比宁王世子跟亲近的称呼。
      方才见礼时为表亲切,太子大大咧咧叫朱厚照一声侄孙,可当朱厚照乖巧拱手称他为叔祖父时,太子还是扭曲了面容,计较着不想被叫老了。
      随即大手一挥,让朱厚照改口叫他皇叔即可。
      现在朱厚照转念一想,与太子朱祖淳同辈的朱宸濠,似乎也跟着降了辈分。
      于是朱厚照小心翼翼的问道:“宁王世子,我要叫你叔祖父吗?”
      朱宸濠腹诽,你叫太子皇叔,叫我叔祖?若不是知道你无恶意,还以为你要给我找点麻烦呢!
      可是看着这个同病相怜的小家伙,朱宸濠心软了,于是温和的开口回到:“遵循太子的辈分,也为表敬意,你就称我为小皇叔即可。”
      “好的小皇叔。”年岁小的人情绪变换的快,如云聚云散,朱厚照又是露出无忧无虑的笑脸,朱宸濠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了片刻。

      太子朱祖淳的心腹内监不解的进言,“两个世子就这么放在一起,不怕他们串联,沆瀣一汽吗?”
      朱祖淳狂妄自大的笑道:“有羁绊才好!更何况远香近臭,天天在一起,凑成仇也未必。”
      转念一想,又吩咐左右:“世子不是来享福的,是做伴读,未来做社稷栋梁的,怎能耽于享受?”
      常伴太子的心腹们自是明白这位的意思,怪笑着安排下去,端的一副瞧好戏的心情。

      见到饭食的朱厚照第一反应就是后悔,后悔没在太子生辰的宴席上多吃些。他愁眉苦脸的望向同桌而坐的朱宸濠,安顿下之后他一直都赖在宁王世子的东殿,连用膳都没回西殿。
      朱宸濠本也吃不下,被朱厚照灼灼的目光盯紧不放,索性放下筷箸。
      “你在想什么?”
      “小皇叔!我在想我应该在宴席上拼命狂吃!没准他看到我既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又能一人能吃二人分量,太子就不想要我留在宫里了。”
      还真是孩子心性!
      朱宸濠忍俊不禁,对着朱厚照但笑不语。这个‘小猪’是个自来熟的,见宁王世子对自己包容有加,免不了得寸进尺,亲昵的凑到身边,摇着他的胳膊非要听他答话。
      朱宸濠被摇晃久了,都有些眼晕,才终于开口说道:“你就算一顿吃十头牛,他也不是养不起。”
      如此境地,颇有苦中作乐之趣。
      两人都猜不到,身处最繁华的皇宫,竟然在衣食住行上会被克扣。
      燕王和宁王在宫中确有暗桩,不过用在在此等事上实在浪费。而太子东宫内侍特意叮嘱的‘待遇’,也很难买通相关宫人改变。‘贿赂’几次倒是可以稍稍改善一阵,但太子那边刻意安排,朱宸濠花多少‘孝敬银子’,宫人们也不敢顿顿给好东西。
      唉…如此无聊又细碎的磋磨手段,实在并不高明,甚至低劣下作。但这是太子所为,雷霆雨露乃至作弄娱乐都是君恩,便只能受着。

      衣食供应或可忍耐,学业却不能懈怠。
      差几岁对成年人相处来说不构成什么影响,可对成长期的青少年来说,差一岁课业上进度就差出一个阶段。
      太子与朱宸濠年岁相仿,进度也许会持平,但朱祖淳比朱厚照要年长四岁,是无论如何课业都不可能一致的。
      自然,无论太子的功课学绩到底如何,都不会去迁就这两个虚名伴读,更何况作为储君他已得皇帝授意可以入朝办差,早就不需日日按时教授。
      但一则不好明面上平白无故荒废了两位世子学业,二来若养成一身才华无处施展,那种憋屈才最为致命。
      又或者朱祖淳觉得这两个世子拘养在身边,最终会能为他所用。
      总之确实如同传旨太监所说,两位世子在京中所受的教育更好。
      于是朱宸濠与朱厚照晨起便要准时到达大本堂,其中自有鸿儒讲读。太子少师应墨林考教了二人,实在是天资出众不可忽视,应大人免不了起了惜才之心。
      他忆及皇帝先前召见,隐晦的暗示了所授需有选择的灌输,使得世子们潜移默化的‘顺服’和‘谦卑恭谨’。
      可若浪费了两块璞玉,使得明珠蒙尘……应墨林不想违背师道。
      师者,关乎人之生命,关乎圣学之传承,关乎天下之太平,成人子弟则天下至德,误人子弟则天下大失也,不可不重视而慎行。
      应墨林垂视那两双求知若渴的眼睛,再如何掩饰,两位世子寄人篱下已定,都有些惶恐不安。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太子某日心血来潮过来巡视两个‘伴读’的课业,见似是被尽心尽责教授,免不了满腹不满。
      应墨林却早有准备,课后被太子召见时娴熟的应对他牢骚和问罪。
      应墨林恭谨的回复太子的质询逼问:当年为太子授课时讲究劳逸结合,循序渐进,将知识吃透融会贯通。如今给两位世子加快了修习进度,课业繁重晦涩,焉可知到底是看重还是揠苗助长?
      朱祖淳心下大悦,读出来两个死板教条、墨守成规、不懂变通的书呆子那才好呢!
      于是赞赏了几句应大人,就再无查验的离去了。
      应墨林这才松了一口气。
      足量课业于太子是暴殄天物,如同牛嚼牡丹。但对于对于朱宸濠和朱厚照两个天才,再多的课业,他们也能汲取着无数经验和智慧,一一化用。
      万里路难行,便读万卷书,心也游在四方,不被囿于一隅。
      其实朱厚照与朱宸濠相差三岁,按照常理学业也不是同一个进度。
      但是太子本来也没准备令应墨林好好教导他们,分开进度授课便会把应大人潜藏的好意暴露于众。
      所幸朱厚照天生过目不忘,被留困宫中心智加速成熟,不再偷懒耍滑更是加倍认真补课,以求追上进度,让小皇叔不用放缓了迁就他。
      小皇叔见他勤勉,也比预谋下的刻意交好,更多了些真心实意的欣赏,散学和休沐时都主动为他补习课业。
      这一日困顿午后,朱厚照完成了今日功课,依旧靠在朱宸濠肩头小憩。
      朱宸濠尽力保持他小脑袋的稳定,同时另一手收拢了今日的课业所记之纸张。
      朱厚照虽然入宫后知道利害,不曾懈怠,但还是忍不住撒娇抱怨道:“小皇叔!我好想歇息,最好天太热有休沐,天太冷也有休沐。”
      朱宸濠微笑着点点头,习惯性的安抚着:“是呢,最好刮风下雨也有休沐,干脆便总是休沐,偶尔才去进学,才合你心意。”
      “小皇叔就是促狭鬼,我哪里有你说的这样懒。”朱厚照打了个哈欠,萎靡在他的肩头逐渐安稳睡着。
      朱宸濠轻轻拂过了他的额头,真是个精致的孩子,若有来日……
      先做同盟,到时候把他护在我羽翼之下,让他顺顺遂遂当个富贵闲人。兵力他拿着也没用,我就收了代劳。

      老皇帝没兴致用细碎手段折腾人,但是太子朱祖淳很有低级趣味的恶劣。克扣一下他们用度,自己乐个不停,好像已有窥见未来自己将藩王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错觉。
      侍从和宫人无论再怎么调换,能来的也都是他人的耳目,朱厚照与朱宸濠索性听之任之,少用少带。窥探行踪的目光总也停不下来,不过他们各自都有手段蒙蔽天听。
      朱宸濠这边预先带了两个侍女能跟着进宫,她们名为飞花和叶子,实际二人已经过宁王府训练,小小年纪已是巾帼不让须眉的顶尖暗卫,自能护得宁王世子周全。
      至于朱厚照虽然明面上燕王的人手没能跟着进宫任何人,但教世子们习武的禁军首领毛修,对他暗中照顾有加。此人曾在边塞从军,因缘际会下受过燕王大恩,在不违背忠君的原则时,保朱厚照不成问题。
      ——虽然世子被扣留京中,打了王爷们个措手不及。
      但或为自保,或存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总之宁王和燕王在宫中埋下的更多隐秘暗桩也不可小觑。

      转眼就又将逢元宵佳节,朱厚照的生辰也将至,可这次,宫中根本无人会为他特意庆贺。
      来的第一年,朱厚照还是怀有期待的。可是到了生辰这一天,饭食照旧是这种低劣待遇,他心里难免委屈。
      朱宸濠见他郁郁寡欢,心中一算,便知道所为何事。
      这倒是个迅速笼络人心的好机会。
      朱宸濠温柔的摸着他的发际,开口问询:“今日我想办法加餐,我们许久没吃过点心了,贤侄想吃什么?通通说出来,小皇叔都为你办到。”
      朱厚照听到朱宸濠的关心,眼圈立刻发红,瘪着嘴似笑非笑,压抑了许久才带着泪意泣音说到:“小皇叔,我想要有桂花糕,玉露霜,荷花酥……”
      宁王世子本是刻意算计,可听得燕王世子有些悲苦凄凉的心愿,又真情实感的开始气郁。
      我等身为王府世子,在府中什么不是别人双手奉上的?如今在宫中,连生辰都要费尽心思才能有些庆贺的意味!
      实在是可恨至极!
      既然许下承诺,朱宸濠便着手行动。飞花和叶子对着御膳房的相熟宫人掏银钱大出血一番,又出力讨好,使了手段疏通,才得了寒酸的一小食盒点心。
      还好,朱厚照指名想要的,每样都有一两个。
      朱宸濠打开细看,微叹了一口气,有些沉重的盖上食盒,转身带着飞花叶子意欲抄近道赶回揽月阁,早些给那个满怀希望的‘小猪’带回惊喜和甜意。
      行至半路,却在一个拐角处听见一个女声气愤的说道:“还请皇兄见谅!臣妹先行告退了!”
      朱宸濠立刻与飞花叶子止住脚步,放缓呼吸定住身形。
      还听另一边太子朱祖淳高声说道:“朱八妞你别生气,你生母姚妃出自乡野,你不就也是个村姑吗?叫什么朱行嘉,行八就直接叫八妞好了!”
      原来那女声的发出者就是皇帝除了太子朱祖淳,仅存的另一血脉——公主朱行嘉。因生母颇受宠,小字被她亲取为芯董,以证与皇帝情意匪浅。
      她虽也颇受皇帝喜爱,但到底也与太子地位不同,每每被顽劣的太子找茬,就只能忍气吞声。
      藏在暗处不吭声的朱宸濠听到太子尖酸刻薄的刺了公主几句,没得任何反应,意兴阑珊的继续说道:“哈哈,兄长与你玩笑几句,喏,这西洋的点心奶黄酥和御膳房新制的糖蒸酥酪给你,还不赶快谢过皇兄?”
      长公主示意下人接过精致食盒,勉强行礼,待朱祖淳走远后,她愤而急速走到拐角,直接撞上了躲闪不及的朱宸濠。

      朱厚照终于等到了朱宸濠,他克制着自己的激动,眼睛紧紧追随着小皇叔的动作。
      一个略为简陋的食盒被郑重的摆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他要的桂花糕,玉露霜,荷花酥。一样都没少,虽数量有限,但被朱宸濠精心搭成了一个漂亮的宝塔型态。
      已是这艰难境况下所能做到的尽善尽美。虽然点心放久了有些陈了,大概就是各宫剩下的和太监们留的。但这些时日质子们的供用都很差,朱厚照也很久没随心所欲吃到点心了。
      “谢谢小皇叔…”朱厚照有些难以置信,早上心中难受随口说出的愿望,眼下真的实现了。他迅速拿起一块玉露霜咬下去,然后忽然就哭出来了。
      朱宸濠看着他满脸泪水,有些手足无措,只得把他搂在怀中安抚道:“怎么哭了,是不好吃吗?”
      朱厚照摇摇头,“很好吃!”他把眼泪都蹭在朱宸濠胸口,继续吃了几口,又似才想起来什么,转而破涕为笑。
      他把咬过的点心举在朱宸濠面前,高兴的说道:“这个生辰礼物太宝贵了,小皇叔,我们一人一半。”
      这是小馋鬼从牙缝里省出来给他的。
      朱宸濠本想要拒绝,今日特意为笼络朱厚照准备的,况且自己也并不是很喜欢吃点心,但是看着朱厚照真诚清澈的目光,他也不嫌弃的一口吃掉了朱厚照手中的半个点心。
      朱宸濠边吃边恨恨磨牙,心道:狗太子等着吧,早晚让你还了此遭!
      于是一笼并不怎么新鲜,也其实并不珍贵的点心,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被两个年少的世子分甘同味,食之而尽。
      此后乃至问鼎至尊宝位,无论再多珍馐入口,也都不如今日美味。
      吃完这朱宸濠亲手搭建的点心宝塔,朱厚照犹嫌不足,又是憧憬的望着那更为精致的食盒。灼灼目光似在询问:这又是什么呀?
      朱宸濠有些无奈而宠溺的笑笑,一边打开食盒一边说道:“东西倒是好东西,只是……唉,不提也罢,不要浪费。”
      “这是西洋点心奶黄酥!”朱厚照认出来了,充满惊喜的再度扑入朱宸濠怀中。“小皇叔你真好,我以后能私下悄悄叫你小皇酥吗?”
      小皇酥……听起来挺好吃的,朱宸濠无奈的点点头,看向那碗新制的糖蒸酥酪,心中也有了灵感。“那作为交换,我就叫你小糖糕?”
      不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世子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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